那場發生在破敗家中的風暴，如同一個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希望和聲響。蘇曉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來的，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她隻是麻木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臉上火辣辣的疼父親揚手時指甲劃到的），胳膊和膝蓋在掙紮中被磕碰得青紫，但這些物理上的疼痛，遠不及心中那一片死寂的荒蕪來得刺骨。書包空了，錢沒了，家……那個地方還能稱之為家嗎？它隻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一個不斷將她拖向深淵的泥潭。
    夜風帶著涼意，吹在她單薄的衣衫上，她卻感覺不到冷。腦子裏反複回放著剛才的畫麵：父親瘋狂搶錢的眼神，豹哥那如同打量貨物般的獰笑，弟弟嚇尿褲子的狼狽，母親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哭求，還有那個被揉皺丟棄的信封……
    李通……那個傻乎乎地把所有積蓄塞給她的男孩。他的信任，他的真誠，他眼中那份毫無雜質的保護欲，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良心滋滋作響，充滿了無地自容的羞恥和巨大的愧疚。
    她辜負了他。她連他這份最珍貴的心意都守護不住。
    她能去哪裏？親戚早已被父親得罪光，躲得遠遠的。同學？她那份刻意維持的清高和距離感，讓她沒有任何可以深夜投奔的朋友。
    鬼使神差地，她的腳步停在了“傲天網咖”的門口。霓虹招牌在夜色裏安靜地閃爍，透過玻璃門，能看到裏麵依舊燈火通明，隱約傳來鍵盤的敲擊聲和少年們激動的叫喊。這裏，是唯一一個曾讓她感到過一絲短暫溫暖和安全的地方。這裏，有那個唯一對她釋放過毫無保留善意的傻子。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推開那扇仿佛重若千鈞的門。
    風鈴清脆一響。
    網咖裏的喧囂似乎停頓了一瞬。幾個熬夜打遊戲的熟客抬頭瞥了一眼，隨即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
    但角落裏，李通、傲天、劉強、文達、張玥等人卻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
    “曉冉？！”李通幾乎是彈跳起來的，臉上的擔憂瞬間被震驚和心疼取代，“你……你怎麽來了？你的臉怎麽了？！”
    眼前的蘇曉冉，與白天那個雖然憔悴但尚且整潔的少女判若兩人。她的頭發有些淩亂，臉色蒼白得像紙，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空洞無神，仿佛蒙上了一層灰。臉頰上有一道明顯的紅痕，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幹涸的血跡她自己都沒察覺）。她站在那裏，身體微微發抖，像是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落葉。
    “通哥……”蘇曉冉的聲音幹澀沙啞，幾乎聽不見，她看著李通，眼神裏充滿了無助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我……我能……能在你這裏……待一晚上嗎？就一晚上……我……我沒地方去了……”
    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下來。那不是白天那種梨花帶雨的啜泣，而是一種流幹了所有希望的、麻木的淚水。
    李通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衝過去，想碰她又不敢，手足無措：“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是不是你爸？！媽的！我找他算賬去！”
    “別！不要！”蘇曉冉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裏，眼裏滿是驚恐，“求求你……別去……不能去……”
    傲天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他的目光快速而仔細地掃過蘇曉冉的狀態，眉頭緊緊鎖起。劉強、文達、張玥等人也圍了過來，臉上都帶著震驚和凝重。
    “通子，先別急。”傲天沉穩的聲音讓幾乎要暴走的李通稍微冷靜了一點，“蘇同學，你先坐下，慢慢說。這裏安全，沒人能在這裏動你。”他示意了一下網咖裏幾個看似普通、實則眼神銳利的網管都是他安排的“安保人員”）。
    張玥心細，趕緊去倒了杯溫水過來，遞給蘇曉冉：“先喝點水，緩緩。”
    蘇曉冉機械地接過水杯，手指冰冷，水杯在她手裏微微顫抖。她坐在椅子上，蜷縮著身體，仿佛這樣能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在李通焦急又小心翼翼的追問下，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下，蘇曉冉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地，將回家後發生的那場噩夢般的劫難說了出來。父親如何搶錢，債主如何上門威脅，弟弟如何被揍，母親如何哀求，以及那筆錢的最終去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艱難擠出來，帶著血和淚。
    “……錢沒了……他們……他們還說三天……三天後……”蘇曉冉說不下去了，她把臉埋進手掌，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小動物般的哀鳴。
    一片死寂。
    劉強氣得一拳砸在旁邊的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操！這他媽還是人嗎？！畜生！”
    文達的鏡片反著光，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敲擊可能在計算蘇家債務的可怕複利），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高利貸……暴力催收……家庭暴力……風險等級已突破臨界點。生存環境極度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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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玥眼圈都紅了，又是氣憤又是心疼，摟住蘇曉冉的肩膀：“沒事了沒事了，先別想了，今晚就在這兒，看誰敢來！”
    李通更是眼睛通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胸膛劇烈起伏，他看著蘇曉冉那副破碎的樣子，感覺自己的心也要跟著碎了。他猛地轉向傲天，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求助：
    “天子！強子！文達！小玥！飛子！你們……你們都想想辦法！幫幫她！救救她吧！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她家會散的！求求你們了！”
    他平時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卻顯得如此無助和慌亂，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這群他最信任的夥伴身上。
    呂飛剛才一直在旁邊聽著，這會兒也收起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咂著嘴：“這事兒……真他媽糟心。那幫款車的錢，可不好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傲天身上。
    傲天沉默著，眼神深邃。他看著瀕臨崩潰的蘇曉冉，看著焦急萬分的李通，看著義憤填膺的夥伴們。後世過來的他知道，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少年維特之煩惱，而是赤裸裸、血淋淋的現實困境。高利貸、暴力、破碎的家庭……任何一個處理不好，都可能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他深吸一口氣，大腦飛速運轉。硬碰硬肯定不行，他們隻是一群學生。報警？證據不足，而且這種債務糾紛，警方介入有時反而會激化矛盾。幫她還錢？無底洞，而且後患無窮。
    “通子，你先別慌。”傲天的聲音依舊冷靜，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蘇同學今晚肯定留在網咖，二樓有休息室，讓張玥她們陪著她，絕對安全。”
    他看向蘇曉冉，語氣放緩：“蘇同學，你先安心休息。錢的事情，人身安全的事情，我們來想辦法。既然我們知道了，就不會不管。”
    然後，他目光掃過劉強、文達、呂飛：“強子，你去打聽一下那個‘豹哥’什麽來頭，經常在哪片活動，但記住，隻打聽，千萬別起衝突！文達，你盡可能搜集信息，計算一下蘇家到底欠了多少本金，利息是怎麽滾的。呂飛，你家路子廣，幫忙問問，這種高利貸，有沒有什麽……能周旋或者施壓的規矩或者門路。”
    最後，他看向李通，眼神嚴肅：“通子，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照顧好蘇同學的情緒，穩住她。別衝動，一切等我們搞清楚情況再說。拯救一個家，不是光靠拳頭和熱血就夠的，需要腦子。”
    李通看著傲天條理清晰的安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重重點頭，胡亂抹了把眼睛：“嗯！天子，我聽你的！”
    傲天拍了拍手，雖然事情棘手，但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好了，兄弟們，動起來！讓那幫社會的渣滓看看，咱們小分隊，也不是吃素的！這次，咱們就來個‘拯救校花大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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