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殘殺宗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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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的暴虐早已傳遍北齊上下,大臣百姓人人自危,可誰也沒料到,他那把沾滿鮮血的屠刀,終有一天會揮向自己的親兄弟。而這場皇室殘殺的導火索,竟隻是一個術士的諂媚妄言。
那日,一個自稱“能通天地、善測禍福”的術士被李德全領進紫宸殿。彼時高洋正半倚在龍椅上,左手摟著美人,右手舉著酒杯,殿內絲竹聲不絕。術士見狀,先裝模作樣地對著天象方位拱手作揖,又眯眼掐指算了許久,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直冒冷汗,臉上滿是驚恐之色:“陛下!大事不好!臣夜觀星象,見彗星橫空而過,光芒刺眼,此乃‘亡高’的凶兆啊!”
“哐當”一聲,高洋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酒液灑了一地。他瞬間僵住身子,酒意被驚得消散大半,猛地坐直身體,厲聲追問:“你說什麽?亡高?快說!有沒有破解的法子?”
術士偷偷抬眼瞥了眼高洋的神色,見他果然慌了神,心中暗喜,連忙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回道:“臣已反複推演多遍,算出‘亡高者黑衣’!還請陛下千萬留意,無論是常穿黑衣之人,還是與‘黑’字相關的人,都務必多加提防,方能化解此劫!”
高洋眉頭緊鎖,在殿內來回踱步:“何物最黑?何物最黑?”
身旁的太監李德全連忙上前附和:“陛下,普天之下,自然是漆最黑!”
“漆……七……”高洋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自言自語道:“上黨王高渙,排行第七!”
這句話一出,殿內瞬間鴉雀無聲。誰都知道,上黨王高渙自幼勇猛,十幾歲就跟著先帝征戰沙場,在軍中威望極高。高洋登基後,雖封了他王位,卻一直對他的兵權和聲望心存忌憚,如今有了“亡高者黑衣”的由頭,顯然是要對高渙下手了。
“傳朕旨意!召上黨王高渙即刻入朝!”高洋拍案而起,語氣不容置疑。
使者快馬加鞭趕到高渙的封地時,高渙正在校場練兵。接過聖旨,他看著“即刻入朝”四個字,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太了解自己這位兄長了,殘暴多疑,但凡被他盯上,幾乎沒有好下場。
“王爺,陛下這時候召您入朝,恐怕凶多吉少啊!”副將憂心忡忡地說道。
高渙緊攥著聖旨道:“本王若不去,他便有了治罪的借口;若去了,怕是羊入虎口。”他沉吟片刻,把心一橫:“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一把!”
次日,高渙假意遵旨,隨使者啟程。行至紫陌橋時,他趁使者不備,突然抽出腰間佩劍,一劍將其斬殺。隨後,他對身邊幾名心腹道:“陛下要取我性命,咱們唯有南逃,再做打算!”
幾人騎馬渡過漳水,一路狂奔。可他們剛逃出沒幾天,身後就揚起了漫天塵土。高洋得知高渙殺使叛逃,怒不可遏,早已派大軍追了上來。
“王爺,追兵來了!”心腹大喊。
高渙回頭望去,隻見黑壓壓的騎兵鋪天蓋地而來。他雖勇猛,可身邊隻有寥寥數人,根本不是大軍的對手。雙方在濟州城外展開廝殺,高渙身先士卒,斬殺了數十名追兵,可終究寡不敵眾,戰馬被射倒,他也被鐵鏈鎖住,生擒活捉,押回晉陽。
高渙被關在地牢裏,陰暗潮濕的牢房中,隻有一扇小窗透進微弱的光線。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望著窗外的天空,心中滿是悲涼,自己為北齊征戰半生,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
而此時的宮中,高洋正舉杯暢飲。聽聞高渙被擒,他笑得格外得意:“敢背叛朕?就算是親兄弟,朕也照殺不誤!”
地牢的鐵門“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高洋不知道,他除掉的不僅是一個“威脅”,更是北齊的一員猛將;他更不知道,這場因迷信而起的殺戮,不過是他清算兄弟的開始,而北齊的根基,也在這一次次的自相殘殺中,愈發動搖。
高洋將高渙囚於鄴城地牢時,遠在青州的永安王高浚,還在為百姓的生計奔波。他任青州刺史數年,勸農桑、修水利,百姓安居樂業,提起他無不稱讚。可這份政績與民心,終究沒能成為他的護身符,因為他管了一件最不該管的事:勸諫暴君。
“二兄沉溺酒色,濫殺無辜,再這樣下去,大齊的江山遲早要毀在他手裏!”高浚看著朝堂傳來的消息,憂心忡忡地對屬官說:“滿朝文武都怕引火燒身,我身為兄弟,豈能坐視不管?若有機會入朝,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勸他回頭是岸!”
可高浚萬萬沒想到,這番憂國憂民的話,竟像長了翅膀似的,沒幾天就傳到了高洋耳中。紫宸殿內,高洋捏著密探送來的奏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高浚,小時候他體弱愛哭,總掛著鼻涕,高浚便總在宗室子弟麵前嘲笑他是“醜小兒”,讓他受盡了白眼。這份屈辱,他咬牙記了十幾年。
“如今還敢來教訓朕?”高洋將奏報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地上,眼中迸出狠厲的光,厲聲道:“真是不知死活!既然他這麽想入朝,那朕就成全他,看他有沒有命來勸,有沒有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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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高洋便以“兄弟同遊”為由,召高浚入朝伴駕前往東山。彼時正是暮春,東山草木蔥蘢,高洋卻全然不顧天子體麵,竟袒胸赤足地躺在草地上,一手摟著嬌俏的宮娥,一手拎著酒壇往嘴裏灌,身邊幾個侍從還圍著他摔跤嬉鬧,酒氣、笑聲混在一起,場麵混亂得像市井酒肆。
高浚站在一旁,看著這荒唐的景象,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實在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語氣懇切又帶著幾分急切:“二兄身為九五之尊,一言一行皆是天下表率,怎能如此放縱失禮、不顧威儀?還請速速整束衣冠,莫要再讓臣下笑話!”
“笑話?”高洋猛地將酒壇往地上一摔,“嘭”的一聲,壇碎酒灑,冰涼的酒液濺了高浚一身。他豁然起身,指著高浚的鼻子怒罵:“朕是皇帝!朕想怎麽樂就怎麽樂,輪得到你這個外藩王爺指手畫腳?給朕滾遠點,別在這掃了朕的興!”
高浚被噴了一臉酒氣,身上的官袍也濕了大半,可他絲毫不在意這些,滿心都是對北齊江山的擔憂。碰了一鼻子灰後,他仍不死心,轉頭就找到了宰相楊愔的府邸。
見到楊愔,高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痛心疾首道:“楊相!你身為百官之首,肩負輔佐陛下、安定社稷的重任,怎能眼睜睜看著陛下沉溺酒色、胡作非為?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再不加勸諫阻攔,用不了多久,這大齊江山就要毀在他手裏了啊!”
楊愔被他抓得手腕生疼,臉上卻滿是驚恐。他太清楚高洋的脾氣了,這種“逆耳忠言”若是傳到皇帝耳朵裏,自己少說也要掉層皮。等高浚發泄完情緒離開後,楊愔再也坐不住,當即備車入宮,將高浚的話一字不落地稟報給了高洋。
“這個多管閑事的東西!”高洋正喝到興頭上,當場摔碎酒杯,怒道:“他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朕看他是想謀逆!”
很快,高浚收到了再次入朝的聖旨。他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便以病重為由推脫。可高洋怎會容他逃避?禁衛吏役如狼似虎地闖入青州刺史府,將高浚反綁雙手,強行押上了囚車。
消息傳開,青州百姓扶老攜幼湧到街頭,對著囚車痛哭流涕。“王爺別走啊!”“我們要向陛下上書,保王爺平安!”數千人的哭聲震徹街巷,高浚坐在囚車中,看著跪拜在地的百姓,淚水混著塵土滑落,他護得住百姓,卻護不住自己。
地牢的鐵門“吱呀”一聲打開,高浚被推了進去。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了被關在鐵籠裏的高渙。兩個曾經馳騁沙場的王爺,如今擠在狹小的鐵籠中,飲食便溺都在一處,渾身沾滿汙穢,昔日的威風蕩然無存。
“三哥……”高渙聲音嘶啞,看著高浚哭著道:“我們終究還是逃不過他的毒手。”
高浚握住弟弟的手,剛想說些什麽,地牢外傳來了腳步聲,高洋帶著侍從來了。他站在洞口,突然唱起了當年父親高歡教他們的歌謠:“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
鐵籠中的兩人渾身一震,淚水瞬間湧出,跟著哼唱起來。聲音顫抖嘶啞,滿是悲戚。高洋聽著,眼中竟閃過一絲罕見的動容,喃喃道:“或許……放了他們也無妨?”
就在這時,一旁的長廣王高湛突然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三思!高浚素有民心,高渙勇猛善戰,今日放虎歸山,他日必成大患!您忘了‘亡高者黑衣’的預言了嗎?”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高洋心中僅存的溫情。他盯著鐵籠中的兩人,眼中殺意翻騰。高浚聽出了高湛的聲音,怒吼道:“步落稽高湛的小名)!你這小人,今日害我兄弟,他日必定天打雷劈!”
高湛被罵得惱羞成怒,在一旁煽風點火:“陛下您看,他到死都不知悔改!這種逆賊留著何用?”
高洋徹底被激怒,猛地抄起一旁的長矛,朝著鐵籠狠狠刺去。高浚伸手格擋,長矛“哢嚓”一聲折斷。“來人!給朕殺了他們!”高洋咆哮道。
力士劉桃枝立刻拿起長矛,對著鐵籠亂刺。鮮血從鐵籠的縫隙中滲出,高浚和高渙的慘叫聲震徹地牢,卻始終無法掙脫這死亡牢籠。高洋見他們一時未死,竟又命人抱來木柴,堆在鐵籠四周。
“點火!”
隨著他一聲令下,熊熊烈火瞬間燃起,吞噬了整個鐵籠。火光中,兩個身影痛苦地掙紮、扭曲,慘叫聲漸漸微弱,最終歸於沉寂。濃煙滾滾,夾雜著皮肉燒焦的臭味,連侍從們都忍不住別過臉去,高洋卻站在洞口,看得津津有味。
火滅之後,高洋命人用土石將鐵籠掩埋。後來宮役奉命掘屍時,隻見兩具焦黑的屍骸蜷縮在鐵籠中,皮發盡失,麵目難辨。圍觀的人無不落淚,高洋卻笑著拍手:“這兩個逆賊,死得痛快!”
地牢的門再次關上,將罪惡與血腥鎖在黑暗裏。隻是高洋不知道,他親手燒死的不僅是兩個弟弟,更是北齊最後的希望。而高湛嘴角那抹不易察覺的笑,預示著這場皇室殘殺,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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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浚與高渙慘死後,高洋的屠刀並未收起。他的六弟常山王高演,也因正直敢言,數次徘徊在死亡邊緣。
高演素來以國事為重,為人剛正不阿。眼見高洋沉溺酒色愈發癲狂,朝堂上下人人自危,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他心中焦急如焚。即便親眼目睹了兩位兄長的悲慘結局,他仍放不下北齊的江山社稷,一次次冒著殺頭之險,進宮勸諫這位喪心病狂的帝王。
三台宮殿竣工那日,鄴城上空飄著細碎的金箔,高洋率百官登樓宴飲,絲竹之聲與酒氣混雜在一起,彌漫在雕梁畫棟之間。酒過三巡,高洋已是酩酊大醉,他突然抄起案上的長矛,朝著不遠處的都督尉子輝擲去。
“噗嗤”一聲,長矛穿透了尉子輝的胸膛。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倒在血泊中,鮮血濺濕了華貴的地毯。滿殿文武嚇得噤若寒蟬,高演猛地站起身,臉色大變。
高洋瞥見他的神情,卻咧嘴一笑,把玩著手中的空酒杯:“朕有你這等正直弟弟在,為何不能痛痛快快玩樂?”
“陛下!”高演撲通跪倒在地,淚水奪眶而出:“尉都督忠心耿耿,隻因陛下一時興起便慘遭橫禍,長此以往,人心離散,江山危矣!求陛下戒酒修身,以國事為重!”
或許是高演的哭聲觸動了高洋僅存的一絲良知,他猛地將酒杯摔在地上,怒喝一聲:“好!你既說朕貪杯,從今往後,誰再敢進酒,朕就斬了誰!”
高演大喜過望,連連叩首謝恩,以為這位暴君終於要回頭了。可他忘了,暴君的承諾比紙還薄。不過三天,紫宸殿裏又響起了飲酒作樂的聲音,高洋喝得比以往更凶,甚至讓宮娥赤身裸體陪他嬉鬧。
高演看著眼前的亂象,心如刀絞。他連夜草擬了一篇諫章,字字懇切,痛陳暴政之害。好友王曦得知後,死死拉住他的手:“殿下萬萬不可!陛下性情暴戾,您這諫章遞上去,無異於自投羅網啊!”
“我若不言,誰為百姓發聲?誰為北齊續命?”高演甩開他的手,毅然將諫章呈了上去。
高洋看到諫章的瞬間,臉色鐵青。他當即召高演入宮,又命禦史彈劾高演“以下犯上、幹涉君權”。可禦史深知高演清白,任憑高洋如何威逼,始終緘口不言。高演這才僥幸躲過一劫,卻也徹底點燃了高洋的殺心。
很快,高洋就找到了新的借口,高演的妻子元氏是北魏宗親。他召來高演,語氣冰冷道:“元氏乃前朝餘孽,配不上你,即刻將她休掉!朕再為你選名門淑女為妻。”
高演渾身一顫,他與元氏情深意篤,可麵對高洋的威壓,他隻能含淚點頭。可暗地裏,他仍悄悄與元氏往來,卻不料這事很快就被高洋知曉。
那日,高洋又喝得酩酊大醉,他命人將高演拖入宮,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朕的話你也敢不聽?是不是覺得朕不敢殺你?”話音未落,他抄起腰間的刀環,朝著高演的胸肋狠狠砸去。
“嘭!嘭!嘭!”刀環撞擊骨頭的聲音沉悶刺耳,高演疼得渾身抽搐,幾次暈厥過去,又被高洋用冷水潑醒。直到高演氣息奄奄,高洋才厭煩地揮手:“拖回去!別讓他死在宮裏!”
高演被抬回王府時,已是血人一般。他又氣又恨,索性開始絕食,隻求一死。消息傳到婁太後耳中,她整日在宮中以淚洗麵,跪在佛像前祈禱,甚至親自去求高洋。
高洋得知高演絕食,心中竟生出一絲悔意。他每日都去王府探視,站在床邊勸道:“你隻要肯吃飯,朕就把王曦召回來,還不行嗎?”此前他認定諫章是王曦所寫,早已將其發配邊疆。
王曦被召回後,直奔高演床前,跪倒在地痛哭:“殿下!您若有不測,太後怎麽辦?滿朝文武怎麽辦?天下百姓怎麽辦?您就算不為自己活,也要為他們活啊!”
高演看著王曦淚流滿麵的樣子,又想起母親憔悴的麵容,終於緩緩點頭,勉強吃下了一口粥。幾天後,他的身體漸漸好轉,可那雙曾經滿是正氣的眼睛裏,卻多了幾分恐懼與麻木。
從此,高演再也不敢勸諫。他看著高洋繼續濫殺無辜、荒淫無度,看著北齊的根基一點點腐朽,卻隻能沉默。因為他知道,再多的忠言,在暴君麵前,都抵不過一把刀、一個刀環,甚至一句醉酒後的戲言。而這沉默的代價,終將讓整個北齊王朝付出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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