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王八對綠豆,那是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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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那句話,要說大隋當今皇帝施政有不妥處,就是將這國力用得有些過於著急、過於猛了些!
    仔細推敲,他所有一言一行,都透露著一股子濃濃的焦急味道!
    也不知道,這廣皇帝,到底在焦急些什麽?
    這,也是阿布重生以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之處。
    其實,兩世為人,等真正融入這個世界,阿布是有點羨慕和崇拜大隋的兩任皇帝,特別是背負千古罵名的當今皇帝。
    後世的人,真有可能被曆代職業鼓吹手,特別是大唐的那些有權利編寫曆史的人,給帶歪和蒙騙了!
    晚上的篝火完全是粟末部的樣子,粗獷豪橫。
    粗大的原木,枝丫橫斜的搭材,牛油助燃,一下子就將火苗升的很旺。
    特別讓麥夢才和裴行儼感到過癮的是,那個十字木墩火爐,實在是方便隨意,非常有軍旅沙場之態。
    為了表達最高利益,阿布還給二位行了烤全羊之禮。
    阿布本來是想來一次烤駱駝的,因為這才能顯示出霸氣和檔次。
    大東北沒有原生駱駝,就是整個中原地區也很稀罕。
    這玩意兒,據說是張騫通西域的時候帶入中原的產物,但不知道為什麽,種群和數量,始終沒能長起來。
    所以,不要說把它當食物了,就是把它當像馬、牛、驢、騾這樣的畜力來用都很少見,許多時候這駱駝純粹就是貴族之家的寵物。
    烤駱駝的食材好找,隻要花錢找西域商人就好。
    但是,這烤駱駝可不是簡單的。
    首先,費時間。要把一隻中年駱駝烤熟,最少需要三天三夜,最長七天。
    其次,費鐵鍋。烤之前,需要先把洗剝幹淨的駱駝煮一下。
    第三,費烤坑。你想想,需要把一整隻三米長兩米高的駱駝放進去,那得多大?
    第四,費材料。至少一隻全羊,五十顆蛋,二十條魚,三十隻鴿子、十隻雞或鴨。
    所以,權益之下,隻好按照大東北之法,烤全羊了。
    即便如此,其獨特烤法,也讓麥夢才和裴行儼二人,大開眼界。
    今晚的酒,是劍南燒春和富平石凍春。
    這兩種酒雖然都是春酒,但做法卻大有不同。
    劍南燒春,采取複醞的方法提高酒精度,所以來得猛烈;而“易得連宵醉,千缸石凍春”的富平石凍春,重在用麯,曆久彌香,後勁綿長。
    麥夢才和裴行儼二人,總算體驗了一把塞外的就餐風暴。
    五月下旬的洛陽,晚上露天吃飯最是適宜,手裏是大把的抓肉,牛毛氈上是散發著醇香和熱氣的美酒。
    胡圖魯扯開嗓子,就來了一首粟末人的歌謠。
    兄弟們,脫去長袍,圍著篝火跳起了靺鞨人的舞蹈。
    阿布邀請麥夢才、裴行儼,一起笨手笨腳的跟著大家蹦蹦跳跳。
    隻聽那胡圖魯,用自己略帶沙啞的嗓音,低沉而婉轉地唱著一首粟末人古老的歌。
    阿布知道,這是一首關於朋友、旅行、戰鬥的歌,流傳極遠。
    “……阿拉哈,嗬裏拉……
    微風啊,粟末啊
    楊柳湖的米穀香
    河畔的火焰夕陽下
    朋友,我的朋友呀
    停下歇歇吧
    你走了多遠的路啊
    喝一杯,快喝一杯
    ……
    拍拍身上的灰土
    請把馬兒丟給草壩
    請讓粟末的姑娘獻上熱茶
    遇到了你們看見了眼神
    我是終於找到了輪回啊
    朋友,朋友,我的朋友呀
    我們相遇粟末河畔
    緣分天注定了的呀
    ……
    肥沃的地方養育了小草
    寬廣的林穀深藏了猛獸
    高遠的山嶺安撫了雄鷹
    ……
    朋友們的心啊
    象大地一樣讓我暢快
    迎風的時候
    我們一起展翅飛了呀
    得勝的時候
    我們一起相扶回來吧
    沒有你們
    生命就沒了意義
    讓我們珍惜吧
    阿拉哈,嗬裏拉
    ……”
    麥夢才和裴行儼,不知不覺的就喝得酩酊大醉,醉得都快把自己的心兒都飛出了軀殼……
    每個年輕人,都有一個夢。
    夢什麽?
    夢自由,夢獨立,夢浪跡天涯,夢闖蕩父輩沒去過的地方,夢縱馬馳騁征戰四野,夢劍膽琴書醉臥美人膝,夢自己圓愛恨情仇英雄之夢……
    麥夢才和裴行儼,都是將門之子。
    按照原有的曆史軌跡,他們都將萌蔭父輩,在大隋的軍中做一個不大不小的軍官,然後慢慢往上爬。
    再然後,他們將顯露出絕世的武功和才華,在戰場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然而,兩個人,都很不幸,沒有死在戰場上,都死在他們最不擅長、最不熟悉的陰謀中,而砍下他們頭顱的,不是武將之刃,而是屠夫的鬼頭大刀。
    麥夢才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在一個白雪皚皚的陌生之地,他那萬人敵的爸爸麥鐵杖,率領著萬人勇渡無邊冰河,然而等他終於冒死跳上河岸的時候,已經變成孤軍一人。萬敵來襲,將爸爸的身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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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萬裏高空,焦急的呼喊,哭泣,然而等待他的是一架插滿白色羽毛的靈車,那裏麵是爸爸,看著他微笑。
    畫麵一轉,天空倒置,大隋的旗幟倒浸在肮髒的積水中,一個大手將自己死死地按在木樁上,他看見一道閃亮的刀光,和一個似曾相識卻總記不得是誰的臉。
    那個人在獰笑,在高喊:謀逆者死……
    他在墜入無盡的黑暗。突然,一隻結實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耳邊聽見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快上來,跟我走……”
    身如飛鷹,劃破蒼穹。
    前麵的白衣少年,拉著自己的手,猶如一匹烈馬,飛翔在藍色的夜空。
    星空,如萬象的棋局,倏忽變幻。
    不變的,是那一條白蒼蒼的天河,越來越近……
    裴行儼也做了一個怪異的夢。
    天下,已經不是那個他熟悉的天下。這個世界,到處是烽煙。
    滿身盔甲的自己,滿身盔甲的馬。人,馬,追逐著烽煙。滿身的血汙,滿身的傷痕。
    他氣喘如牛,馬兒也噴著白沫和粗氣。
    他的軍旗始終在變,一會兒是紅色的,一會兒是黃色的,一會兒是白色的……
    終於,他和馬兒倒下了。他看見父親拿著一把匕首,要與人拚命,然而更多的人堵在他的前麵……
    密密麻麻一片,全是親人。每一個人後邊,站著一個手持鬼頭大刀的大漢。
    刀光如雪,大地真安靜。天上,真的開始飛起如席大雪。
    就在他快要徹底陷入萬丈雪層的時候,一隻大手將他提起飛上雲端,一個和自己一般年紀的少年,用熟悉的笑容看著自己。
    “走吧,走我們自己的路……”
    然後,前麵一匹白馬放開四蹄騰空飛馳。
    自己,也揚起手中的鞭子,縱馬跟隨而去。
    身下那馬,紅如烈火,將身邊的白雲驅散兩邊,大地如盤……
    日上三竿的時候,麥夢才和裴行儼二人,不約而同地驚醒過來。
    睜開眼,卻發現周圍好多人還躺在篝火周圍,正橫七豎八地席地而眠,呼嚕聲此起彼伏。
    他們每個人,都睡在一個一模一樣的皮毛筒子裏,隻露出一個頭。
    而阿布契郎,則睡在他們兩個人中間,除了露出那張年輕但英氣勃勃的臉,還將兩個胳臂,一左一右的伸展開來。
    那雙略顯粗糙但卻白皙的手,伸在他們各自的身旁,緊緊地握著,就像是在用力的抓著什麽。
    這雙手,似曾相識啊!
    麥夢才和裴行儼,幾乎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天爺——”
    冷汗,一下子濕透了兩人的衣服。
    他們兩個猛地抬起身子,蓋在身上的皮裘錦被,一下子滑了下來。
    坐在厚厚的牛毯上麵,他們不發一言,彼此用眼神,交換著心中的震驚和不解。
    顯然,他們都意識到,各自在夢中遭遇了異乎尋常的東西。
    然後,二人強自按下心中的萬千波濤,將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張仰天而眠的臉上。
    那張臉,平靜,淡然,帶著些微的笑意,仿佛這個世界從來沒有能讓他憂慮的東西。
    你,真的隻是一個小小的粟末部少年嗎?
    夢中,真的是你嗎?
    為什麽,這夢會如此真實而鮮血淋漓?
    為什麽,你會伸手?
    去哪兒?
    ……
    麥夢才和裴行儼,強迫各自的身體,重新塞入皮裘錦被,閉上雙眼。
    不一會兒,鼾聲複起,重新入夢。
    陽光,在靜靜地流淌。
    篝火的餘燼,仍然散發著絲絲暖意。
    已經快要燒塌的十字木墩火爐上,小水壺發著支支吾吾的聲音。
    前麵的院子裏,傳來斯拉斯拉的掃地聲。
    蝴蝶飛舞,鳥語啼啼,樹影輕搖,溪水潺潺。
    這,就是位於洛陽城景行坊和通裏阿布契郎宅院的上午時光。
    大家都是在要吃午飯的時候,被德叔強行叫起來的。
    宿酒的後遺症,就是頭疼。
    雖然這時候的酒,還沒有發明蒸餾提純的辦法,但也架不住喝得多。
    阿布拎過已經變涼的鐵壺,對著嘴咕嘟咕嘟就灌下去好多。
    “痛快!給,喝點,解解渴!”
    說著,就將大鐵壺遞給了旁邊睡眼惺忪的麥夢才。
    麥夢才見阿布契郎喝得豪邁,於是也學著提起大鐵壺,將壺嘴塞進嘴中狂飲。
    裴行儼也不甘示弱,一把搶過胡圖魯嘴中的鐵壺,也是一通猛灌。
    “怎樣?二位兄弟,昨晚睡得可好?玩得可盡興?”
    阿布,笑眯眯地看著兩個正用手背抹著嘴角水珠的漢子,問道。
    “痛快,痛快,從來沒有這麽暢快!”
    麥夢才大聲說到。
    “真沒想到,塞外的日子竟然是這個光景!”
    裴行儼顯然對外麵的世界非常向往。
    “這才到哪兒?我們大東北的日子,隻有馬上和馬下、夏天和冬天的區別,但男子漢的夢想,就在所有馬兒能到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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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笑著說道。
    “走吧,估計都餓了,我請二位再嚐嚐我們東北的特色菜,鐵鍋炒!”
    說完,便帶著二人,前往飯廳。
    請二位吃的,自然是阿布發明的炒菜。
    一盤盤炒菜,被眼花繚亂地端上來,很快就將一張大方桌擺滿。
    麥夢才和裴行儼,看得一陣發呆。
    這種菜品,顯然是從未見過,既不是煮的,也不是烤的,更不是蒸的。
    炒菜?
    怎麽個算炒?
    這還是個從沒聽說過的新名詞,新叫法。
    還有這種,坐在一張桌子上的吃飯,也很是新奇。
    不用分餐,不用布菜,想吃就自己上手。
    一個盤子,誰都可以。
    非常非常特別,卻很是具有樸實的生活氣息。
    家宴,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嗎?!
    二人小心翼翼地學著阿布,用筷子夾著活色生香的菜,放進嘴中細細品嚐。
    然後,夾菜的頻率越來越快,好幾次,小裴和小麥的筷子都碰在一起。
    最後,兩個人就開始顧不得裝矜持,開始搶了。
    “給我留點,給我留點……”
    “真能吃,都幾筷子就夾光了,像個餓死鬼投胎……”
    “你好得很?看看,都連碟子端在手裏了,遞過來,我再嚐一口……”
    吃開了,喝開了,沒形象了,就更像兄弟和朋友了!
    吃過中午飯,阿布請兩人去自己書房喝茶去了。
    也不知道三人說些什麽,反正花了好長時間,連晚飯都是端進書房吃的。
    然後,除了偶爾出來如個廁,就一直呆在書房中,時不時的哈哈大笑,又時不時地低聲爭吵……
    談話,是一門藝術。
    有的人喜歡談理想,有的人好獵奇;有的人追逐風花雪月,有的人渴望抱負和功名;有的人喜愛和平,有的人喜歡征服;有的人愛好守成,有的人期盼爭雄;有的人夢想歲月靜好,有的人習慣馬上風雲……
    裴行儼和麥夢才,感覺碰到了自己人生的知音,感覺抓到了自己夢想的影子,感覺終於明白了自己此生所求……
    三個人,真是王八對綠豆,看對眼了。
    第二天,當景行坊的晨鼓響起的時候,一夜無眠的二位東京城衙內,就興衝衝地走了。
    他們,要趕緊處理手頭的一些事情。
    最主要的是,要想辦法說服遠在外地的老爹,允許他們去塞外遊曆。
    他們,要去主動尋找自己的夢想,而不是躺在長輩的餘蔭裏,混吃等死。
    歲月靜好,最是消磨英雄誌氣。
    既然,粟末部的阿布契郎,能給自己一個實現夢想的廣闊平台,那為什麽自己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更何況,這兄弟,真的投緣!
    日漸安定平和的大隋,就留給那些熱愛日月靜好的守成之犬吧。
    我們,要去看看大雪覆蓋的徒泰山!
    我們,要去追逐蒼空掠飛的雄庫魯!
    我們,要去十萬莽林,博虎殺熊,冰上飛馳!
    我們,要騎著烈馬,見識風吹草地見牛羊的空闊草原!
    我們,要唱著馬背上的戰歌,去貝海爾湖畔蕩舟吃魚見姑娘!
    ……
    日子不多了,這阿布契郎,再過上半個月,就得回去了。
    所以,一切,都得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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