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殤,發財,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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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就要被粟末人追上。
    新羅人,竟然施了斷尾之術,留下數人,堪堪擋住那股追兵。
    新羅商人,帶著他剩餘的隨從武士,很快就趕了上來。
    塔河多婁,奔亡之間回轉頭顱,想給這個仗義的新羅商人,回報一個感激的笑臉。
    卻見,新羅商人迎著疾風,那淚水橫溢,滿臉痛心。
    塔河多婁一下便僵住了臉,生生地收住擠出來的笑容,回頭疾奔。
    “患難見真情!“
    “你是一個忠誠的人!也將是我塔河多婁真正的朋友!”
    逐漸清醒過來的塔河多婁,心裏默默念叨。
    靠著對地形的熟悉,逃亡的人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跨過潢河,向西鑽入一座高大的山林。
    追兵,被甩的不見了蹤影。
    憑著獵手的直覺,他們感覺危險已經暫時遠離。
    在一處隱秘的山坳裏,他們找到一處石洞。
    裏麵是煙熏火燎的痕跡,估計是牧羊人經常在此避雨留宿。
    塔河多婁派出幾個得力的心腹,去山頭和穀口警戒。
    餘下的十幾人,就像癱了一樣一頭倒在地上喘息,他們毫不在意身體下堅硬凸起的礫石。
    過了好久,當火苗從山洞中升起的時候,一股生氣終於出現在眾人的心頭。
    大家都中了一些小傷,那些傷勢較大的,都在逃亡的路上掉了隊。
    塔河多婁的胳臂上中了一箭,卻沒傷著筋骨,簡單包紮一下,已經無礙。
    新羅商人的傷,是在肩上,隻是被鎧甲護著,紮進去不深。
    他的親隨,正在那兒仔細的幫他處理傷口,似乎是傷了骨頭,顯得異常痛苦。
    “兄弟,沒事吧?”
    塔河多婁拖著疲憊的身體,挪到新羅人旁邊,關切地問。
    “多謝頭人關心,在下沒事,就是稍微有點疼!”
    新羅人有氣無力的回道。
    “謝謝你,新羅朋友。”
    塔河多婁用真誠地目光,注視著麵前新羅人那張略顯蒼白的臉。
    “咱們都認識好幾年了,你好像還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名字,現在能告訴我嗎?”
    “名字,就是個符號而已,不重要。朋友之間,最重要的是信義二字,”
    新羅人忍著劇痛說道,一邊示意那個已經包紮完的親隨走開。
    “頭人,您就叫我殤得了!”
    “殤?”
    塔河多婁疑惑地問,並遞給這個叫觴的新羅人自己的酒囊。
    “哦,粟末人的新東西,最近很流行啊!”
    觴也不客氣,接過酒囊拔開軟塞,往自己嘴裏猛灌一口。
    “好酒,中原的劍南燒春,不便宜啊!”
    觴讚歎道。
    “殤,哪個殤?”
    塔河多婁沒有問起新羅人為什麽能及時趕到解救自己。
    他反而對這個人的名字非常感興趣。
    “左歹又傷,為殤,你看,就這個字。”
    殤拿起一個小木棍,借著火光,劃了一個漢子的“殤”。
    塔河多婁不認識漢字。
    但他瞧著這繁複的筆畫和方正的字形,感覺非常高大上,一副很有逼格的樣子。
    “什麽意思?”
    “《周禮·諡法》有雲,未家短折曰殤。《楚辭·國殤》有言,死於國事、無主之鬼曰國殤。《小爾雅》曰,戰死者無主之鬼謂之殤。”
    “什麽意思?”
    塔河多婁,一陣頭大,感覺眼前飛著無數星星。
    他是個部落的年輕頭人,但自幼便不喜文字,更不要說漢家的詩書文字了。
    殤卻沒有任何鄙視的眼神。
    他非常認真地對塔河多婁解釋道:
    “殤,簡單說,有兩個意思,一是沒有到成年就死去;一是為國戰死的人。”
    “噢,原來是這樣呀!”
    塔河多婁恍然大悟。
    可他心裏卻奇怪,為什麽這人叫這麽古怪的名字?
    但他不能再細問了,這是貴族之間相處時最基本的禮儀。
    “你現在多大了?你看我很快就要到十九歲了!”
    “哦,我今年二十一歲了,比頭人你癡長幾歲。”
    唉,本來以為他會比自己小,準備收個朋友當小弟,現在看來不行了。
    “好啊好啊,咱們也算是生死患難過了,咱們以後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好,非常好啊。塔河多婁賢弟,這個主意好,我很讚成!”
    “哦,啊……殤大哥,那好吧,好!”
    塔河多婁沒料到這新羅人這麽爽快,一下子答應了當哥。
    他頓時一愕,隻好答應。
    他還以為對方因為自己的身份,會推脫一番,至少互相稱兄。
    那樣,自然就可不提那“弟”字了。
    可這下,這個“弟弟”以後就當瓷實了,虧了!
    塔河多婁心裏有點不得勁,聊天的興致就有些淡了。
    於是,他便應付著喝了點酒,嚼了幾塊肉幹,就倒在火堆旁睡了。
    塔河多婁不知道,《周禮》注曰,“殤,十九以下”。
    “追上來了,還有五裏之地!”
    一個親衛急匆匆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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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河多婁也沒有睡踏實,一聽此話一骨碌就翻身而起。
    殤早已收拾妥當,正麵容憔悴地望著塔河多婁。
    “走吧,咱們去草壩搬救兵!粟末人,咱們走著瞧!”
    塔河多婁惡狠狠地說道,血紅的眼中滿是怒火和不甘。
    殤,點點頭。
    他招呼親隨將餘火掩滅,然後緊隨塔河多婁騎上戰馬,趁著月色很快就消失在草野之中。
    草原的夜,月色如雪。
    不一會兒,剛才的山洞裏,來了好幾個人。
    他們摸摸灰燼,嘀咕了一會兒,然後急急馳去。
    一日後的黃昏,草壩的拔大何部頭人蕭蠻忽爾,迎來了狼狽不堪的外甥塔河多婁。
    看著一行血跡斑斑的敗兵,老謀深算的蕭蠻忽爾心裏一沉。
    “舅舅,舅舅,完了,全完了!”
    痛哭流涕的塔河多婁,一下撲進舅舅的懷裏,然後自然而然地就昏過去了。
    殤和手下們,溜下馬背,一下癱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而他們那些可憐的坐騎,勉強掙紮了幾下之後,也轟然倒地。
    它們,也完了。
    沒有馬掌的蹄子,已經完全開裂,鮮血崩流。
    即使僥幸不死,也會成為一匹徹徹底底的廢馬。
    “來人,快來人!”
    蕭蠻忽爾大喝著,和手下人七手八腳將塔河多婁抬進大帳。
    好一會兒,被灌了馬奶酒的塔河多婁,終於幽幽醒轉。
    看見坐在身邊的舅舅,他大嘴一咧,又想嚎哭。
    “閉嘴,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
    塔河多婁結結巴巴,終於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啪!”
    蕭蠻忽爾猛地一巴掌,就將塔河多婁打的摔倒在地。
    “畜生,混賬,愚蠢,你,你這個……”
    蕭蠻忽爾大怒,衝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發泄完了,看著昏死在地的外甥,蕭蠻忽爾掏出手巾,哆嗦著擦拭手上的血跡。
    “來人,將那個新羅人給我捆起來,剁碎喂狗……另外,召集所有部族武士,準備戰鬥……”
    “報!五裏之外出現不明武力!”
    一個部族武士衝進來稟報。
    “什麽?”
    蕭蠻忽爾一陣搖晃。
    “來了,來了,狼終於被引過來了……”
    戰爭來得急促而猛烈。
    剛剛披掛好的蕭蠻忽爾,還來不及組織大隊人馬聚集,便在視野之中看見數條黑線黑壓壓的撲了過來。
    先是箭羽,再是大地的震顫和轟鳴的馬蹄聲。
    出去抵抗的一波人馬,一瞬間就被對方高速的馬群所吞沒。
    這場急促的襲擊,和東熱拉窩的戰事如出一轍。
    對方根本不和你駐馬糾纏,全部用衝陣之法向各處穿插分割,順便將對麵敢抗之敵衝散、衝垮、衝下戰馬……
    等騎軍馬踏過後,便是跳下馬來的步軍。
    他們就像黑蛇一樣,進行遊動梳理……
    混亂之中,披頭散發的蕭蠻忽爾,眼見大勢已去,隻能帶著身邊的死士踏上了亡命奔逃之路。
    但不管怎樣,舅舅卻也沒扔下自己的外甥——塔河多婁。
    ……
    契丹人的傳統領地,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浩劫。
    潢水和土河兩岸的戰火,足足燃燒了近一月有餘。
    蕭蠻忽爾和塔河多婁,就像瘟神一樣,他們逃竄到那裏,那裏就燃起戰火。
    先是萬丹部倒下了,然後是拔大何部被連累。
    當蕭蠻忽爾帶著四個部的頭人倉惶逃竄到吐六於部的時候,便預示著粟末人發動的這場報複之戰,已經接近尾聲。
    契丹人缺乏統一組織的巨大隱患,在強敵突然入侵麵前,暴露無遺。
    麵對已經在行政組織上、軍事組織上完成升級的粟末人,連個酋長大會都沒有的契丹人,隻能選擇跪下。
    訓練充分、指揮統一、士氣旺盛。
    粟末軍隊,經過精心的準備和策劃,一舉橫掃落伍的契丹人。
    驅虎吞狼?也不像。
    假道伐虢?也不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算不上。
    粟末人,就是看上了契丹人占據的這塊地盤。
    剿匪隻是幌子,霸占才是實質。
    雖然契丹人的人口,比粟末人多多了,可有什麽用?
    連續的外部戰爭,加上內部的勾心鬥角,早就把契丹人的武力掏空,虛弱不堪。
    現在,真正能拿起刀槍、跨上戰馬可堪一戰的青壯,已經屈指可數了。
    虛弱的契丹人,占據著肥美的草場和黑色的土地。
    這不就是“稚子懷千金於鬧市之上”嗎?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虎視眈眈的阿布契郎,為了自己的千秋大業和夢想,早已經垂涎三尺。
    他的祖宗們,早就瞄上了契丹人的地盤。
    可憐的頭人們、世子們,沒有一個能夠漏網逃走。
    強大的灰影,發揮了它巨大的戰鬥力。
    五個部族的頭人、家眷、親戚,被點著花名冊,被全部押到了萬丹部的秋獵之地——”萬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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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驕傲而悲催的塔河多婁,在臨死之前見到了一個人,殤。
    “來吧,喝一杯,總算是相識一場!”
    “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殤,一個本該在很多年前就死去的人。”
    “我不信,能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嗎?”
    “喝吧,知道了又能怎樣?喝下去,安心上路!”
    說完,殤伸手捏開塔河多婁的嘴,給他灌下去整整一囊的劍南燒春。
    刀光閃,悶哼連連。
    一個個憋屈的靈魂,飄蕩在富饒美麗的萬虎林上空。
    女人們,親眼目睹這些曾經耀武耀威、不可一世的頭人貴族們,全部被砍掉腦袋,然後又扔進祭祀契丹祖先的大坑。
    然後,這些大大小小的女人們,便被全部帶走。
    她們失魂落魄的樣子,猶如行屍走肉。
    阿布契郎,對砍別人腦袋的事情,一點也沒興趣。
    此戰,阿布隻帶著重影主力,追擊流亡者,跟著他們不斷奔襲各個部族領地。
    徹底馬踏契丹各部大營之後,他將掃尾的工作,全都交給了安土契克和麥夢才。
    原本,按照阿布的意思,隻要將這些部族親貴們降服住就好,然後再借助他們之手,統治這塊廣袤的草場。
    但他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司徒友明的一封來信就堵住了他的嘴。
    契丹人,生性狡詐輕率,麵對突厥和大隋,俱是忽降忽叛,沒有定數。
    小小的靺鞨族,何德何能,就能讓這些作威作福慣了的頭人們,死心塌地,甘為驥尾?
    創業伊始,最忌婦人之仁。
    ……
    “好吧,那髒活累活,就留給兄弟們了!我就先回了!”
    阿布契郎,收拾一番,便帶著自己的衛隊,匆匆返回楊柳湖。
    為什麽?
    因為,廣皇帝發來了一份任命詔書。
    大屋作,楊複勇繼,綬銀青光祿大夫,任柳城郡太守,郡置營州城,下轄一縣柳城縣。
    阿布契郎,楊布子燦,綬建節尉,任柳城郡都尉,掌一郡兵馬。
    升官了,好事兒!
    其實,看著官不小,確為一郡之首。
    可是,這個郡守,其實際的地盤和權力,非常有限。
    這廣皇帝,非常雞賊。
    柳城郡的轄區,已經被進一步縮小了,現在也隻有一個小小的柳城縣。
    包括楊柳湖在內,屁股大的地方,真沒有多大點地盤。
    那一郡兵馬,就可想而知了,全是一幫地方民戶裏出來的土兵。
    這也就是大隋府兵製改革後出來的產物。
    隋立國之後,將原來的軍戶變民戶,服役時為軍,不服役時為民,其實質就是兵民合一。
    將郡縣改成兩級製後,便在郡設都尉、副都尉,掌一郡兵馬。
    這廣皇帝,看來也擔心大屋作這家親朋會坐大。
    於是,在韋衝老爺子調去京城之後,就將柳城郡的轄地一縮再縮。
    最後,終於縮成了營州城和柳城縣這麽一小塊的地方。
    皇帝可能覺得這麽做讓人放心,於是終於給大屋作一家,賞個實職啥的。
    這一手,也正好順便填補了柳城郡總管的缺。
    發出詔書的時候,估計廣皇帝對自己這個小聰明非常得意。
    “這下總滿意了吧!”
    “老婆、乖女兒、一些和大屋作關係好的大臣們,我夠意思吧!”
    “各位周邊的首領朋友們,瞧一瞧,看一看,誰緊跟我前進的步伐,誰的前途就遠大!”
    “大屋作,就是一個好榜樣!”
    大隋,設中央禁衛軍和地方府兵。
    中央禁衛軍,設十六衛府,東宮十侍率。
    地方郡府兵,設五十二個總管府,這柳城郡就是東北七府之一。
    東北七府,主要任務,就是防禦突厥汗國、契丹、室韋、奚國、高句麗等突然入侵,為中央軍反擊贏的寶貴時間。
    讓一個外夷之人,擔當大隋的邊郡郡守!
    也不知道老爹大屋作,是不是能創下一個隋朝官場的曆史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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