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回嘴灣上的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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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哨終於響起。
    當對戰響起的那一刻,暗戰便變成夜襲遭遇戰。
    這支五千人的東來之敵,在穿越巨大的沙鬆林的時候,遇到了大麻煩。
    先是帶隊的大將軍莫名其妙失蹤,然後是個別指揮官突然失蹤,再然後是一支支小隊整體遇襲覆滅。
    沙鬆林中的人,兵找不到將,徹底失控。
    黑夜中的沙鬆林,成為了吞噬人命的無底黑洞。
    潛藏在樹上、雪中、洞中、隊伍中的幽靈,不時地發動著襲擊和殺戮。
    然後,夜戰中,最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身邊突然失蹤的同伴、以及冷不丁飛來的箭雨、主將和頭目一個個的失聯……
    火並,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驚嚇過度的士兵和小隊,彼此全部失去了信任。
    夜色之中,根本無法辨認,也不敢去確認。
    任何靠近或遭遇的人,全部是敵人!
    殺紅了眼的人,也殺破了膽。
    他們用殺戮,補充膽氣。
    但是越是殺戮,換來的不是膽氣,而是更多的瘋狂和恐懼。
    許多人,已經瘋了。
    當敵軍火並開始的時候,胡圖魯吹響了懷中的銅哨。
    銅哨、鋼哨、竹哨,聲音不同,等級不同,暗含的語言也不同。
    這是重影部隊特有的通訊語言。
    不戀戰,不留活口,一擊便走。
    這些人,殺得快,撤得也很快。
    東路之敵,就這樣被徹底拖在了距離紅帽子岩二十五裏的地方。
    在紅帽子岩南麵三十裏的地方,便是綿延的徒泰山山脈。
    這一段的山,叫瞎熊嶺。
    瞎熊嶺,南北走向,東緩西陡,異常險峻。
    這片地方,褶皺得異常厲害,就像一張老人長滿皺紋的臉。
    野熊嶺下的蒼白河,狹小洶湧。
    河內盛產大東北大馬哈魚,是野熊最喜歡的食物。
    每到冰雪融化、河水泛濫之際,常有無數的大熊瞎子出沒,故名瞎熊嶺。
    冬季的蒼白河,顯得安靜平和。
    封凍之後的河麵,早沒有了覓食的野熊和它肆無忌憚的吼聲。
    這時候,蒼白河變成了一條天然的冰凍坦途。
    高句麗南部沿海一帶的商旅,可以順流而上,踩著平整的冰河麵,直入粟末地,再西去大隋、突靺鞨等地。
    這,是一條不可多得的南部商路。
    隻是,它存在的時間很短,也就冬天的幾個月。
    然而,今年的南路,非常奇怪。
    入冬以來,幾乎就沒有一支正經的商隊,出來做生意。
    後來,根據搜影的情報,知道在高句麗境內蒼白河河口的地方,似乎一直在鬧瘟疫和匪患,很少有人再敢走這條商路。
    阿布心裏雖然感覺奇怪,但隻是加強了冬季出口附近的盤查,以免真的有瘟疫傳出來。
    至於竄匪,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如果不怕死,就盡管跟爺爺找上門來。
    反正河水解凍的時候,以蒼白河的水勢和險峻,在沒發明機動船和清礁炸藥之前,根本不用擔心有活人跑過來。
    蒼白河總是依著瞎熊嶺的山勢拐彎,顯得特別依戀。
    所以,東岸便是險峻異常、白雪皚皚的瞎熊嶺南坡。
    回嘴灣,是一段蒼白河最為有名的河道。
    兩麵,都是壁立的石崖,河穀倒是平緩,但彎度,極大,幾乎像是突然嵌入到瞎熊嶺的肚子之中。
    站在穀底,滿眼全是黑魆魆的雪峰,那天空,也隻能顯露出一條窄線。
    今夜的回嘴灣,頗不平靜。
    在距離穀底百丈的半山腰上,有幾個幾乎肉眼看不見的身影。
    阿布和幾個灰影的高手,在厚厚的雪坡上小心的埋著什麽。
    他們的腰中係著長長的安全索,另一頭,連著一個個遠處的大樹。
    這一麵甚是平整。
    沒有長出來的雪鬆,全是厚厚的積雪,所以落腳處得格外小心謹慎。
    “好了沒有?再檢查一遍引線,兩根都看看,油紙別是破的!”
    另一頭的灰七,小聲叮囑不遠處的灰十八和灰二十。
    阿布一點也不擔心他們的工作。
    這些家夥,已經被自己成年累月的折磨,搞得神經異常粗大,至於像裝埋幾包麥粒火藥的事情,實在是小兒科。
    他親自出馬,隻是想再確定一下這雪的體量、厚度、鬆軟度,以及合適的炸點。
    這會兒,已經是開始裝埋這片雪坡上的第二組炸點。
    另外一道,在距離穀底六十丈的地方。
    回灣進出口,兩道八個炸點,一邊四個。
    中間最深處,兩道,四個炸點。
    一萬人的隊伍,估計至少也能留下四五千,就看來襲的敵人會不會分好幾段而進。
    當然,要是一窩蜂的進來,全埋進去,那就得看運氣了。
    阿布,向來對自己的運氣相當自信。
    如果是賭博,雖然不能保證自己把把贏,但最後自己一定是錢堆子最大的那個。
    胡東列海,騎在自己的戰馬上,閉著眼睛想著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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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自己親自過來,可是身負重要使命。
    自從被剝奪世子之位後,這是自己藏匿許久之後,第一次出來帶兵作戰。
    雖然還是秘密的,但隻要手裏有兵,什麽都好說。
    至少,這說明在老爹胡海珊池眼中,自己仍然不可或缺。
    早在大半年之前,他老爹就和盟友順怒部一起,便定下了此策。
    南路,派一萬合成聯軍。
    從自家慣怒部的太行城出海,坐大船走海路,經過東海、少海,繞過和自家不對付的消怒部的領地。
    然後,在罕無人跡的大口角登陸,直趨蒼白河與主河大丘水交匯口。
    占地為匪,斷絕南路商道,圖謀大計。
    等一切準備妥當,自己便輕衣簡從,悄悄離開故鄉,沿著上回大軍的路線,潛入交匯口營地。
    先遣的主將達古楞,做得非常妥當得體。
    阻斷商路,假扮流匪,散布謠言。
    建立前進基地,派出斥候前出聯絡和偵查。
    樣樣可圈可點!
    他們是在兩天前,進入的蒼白河河道。
    路上,順暢而舒坦。
    因為蜿蜒深邃,就連刀子一般的河風,也溫順了不少。
    大東北的冷風,可比大雪可怕多了。
    這個季節,正是凍死人的季節。
    為了完成和盟友的共同大計,斬斷高大元的臂助之一,他老爹和盟友那邊,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武裝了這一支便於冬季行軍作戰的特遣隊伍。
    從戰士挑選,到裝備配置,可謂是花盡心思。
    所用弓箭,全部是精致短弓。
    配置了保暖的毛皮套子。如果天氣太冷,還會塞進貼身的地方保暖,或者不時會拿出來烤一烤。
    保暖的皮袍子自不用說,就連馬匹的保暖也想得周到。
    除了馬衣,還給馬蹄上匹配了皮製的腳套,走路無聲,還能保護蹄子。
    隻是還沒能像阿布的軍隊,已經發明並列裝了馬蹄鐵。
    除了精鐵馬刀,還裝配了大量的飛矛短槍,用於投射。
    ……
    事無巨細,精細配置,想得非常周全。
    不像以往,都是武士們自帶幹糧和武器、馬匹,可這次全是幾個大人物自己掏錢配置。
    大出血,花老本!
    按照時間計算,今夜寅時,也就是天麻麻亮的黎明時分,便是送粟末那狗賊歸西的時候。
    至於能不能真的殺死那個狗賊,胡東海可沒有一點兒擔心。
    區區一千五百人,絕不是自己兩萬多聯合精銳部隊的對手,更何況,那裏麵還有大量的禮賓常人。
    按照淵愛大哥的要求,堅決不要活口,隻要能拿到那小賊項上人頭,就算功成。
    “這一次,一定要報了當初刺殺那女人未遂、惹出天大麻煩的仇恨。”
    “可惜了那些一個個好手,自己和老爹可是培養了好幾十年!”
    “實在是想不到,這狗大元命這麽大,竟然還真能生出個兒子來?”
    “竟然能遇到粟末小賊的好運氣,這他媽可壞了大家好事的禍星啊……”
    胡東列海這樣想著,心裏一股股惱恨襲上心頭。
    “將軍,前麵已到回嘴灣,穿過去將距離紅帽子岩十裏!”
    “好!”
    被斷了思緒的胡東列海,打馬來到穀口。
    當看到回嘴灣的險要形勢時,心裏不由一突。
    “停!”
    胡東列海厲聲喝令。
    整個隊伍很快便停了下來。
    “這個地方,可有人看守監視?”
    胡東列海問旁邊的達古楞。
    “少主,這個地方,常年無人。”
    “最近,這裏也就我們的探子來往,來回幾十次,也都無事。更何況,你看兩麵都是高崖險坡。”
    “這右邊的瞎熊嶺,高逾百丈,陡峭異常,飛鳥難立,更何況人。”
    “左邊的岸頭,是萬古森林,野熊出沒,很少有獵人涉足。”
    達古楞說道。
    “這麽說,這上麵你都沒有派人查探過?”
    胡東列海根本不聽達古楞的解釋,而是咄咄逼人的問道。
    “少主,我們嚐試攀登,可全都沒有成功。”
    “前後摔死的倭國高手,和我們細部藥農就有十多人。後來,實在是……”
    “不必解釋。”
    胡東列海打斷達古楞的話,訓斥道:
    “沒做到,就是沒做到!”
    “達古楞,你我都是帶兵之人,如此險要之地,查探不便也就罷了,但確實不能不在兩頭著人看守啊!”
    達古楞,算是慣怒部的老人。
    胡東列海也不便用更重的話教訓他,隻能點明要害。
    “這樣,我們不能一窩蜂全部湧進去。”
    “小心為上乃險地行軍之要。”
    “傳我命令,全隊分成兩部。你率領前軍,迅速出穀,仔細查探,重點在於兩側,一有異常,即可預警。”
    “是!”
    達古楞雖然受了訓斥,但也覺得少主的說得不錯,自己的確有些疏忽回嘴灣的重要性了。
    見胡東列海如此安排,忙依言行事。
    達古楞,領著兩千人緩緩入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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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東列海讓左右人保持警惕。
    人不下馬,刀不離身,原地靜候。
    看著穀底那條剛才移動的黑線,突然不動了,阿布開心的笑了。
    對手,看來也不是個雛。
    這應該是個有點意思的對手,不盲進。
    灰七有點擔心,但是他沒有看到遠處的阿布有任何的信號表示。
    他也就安心了。
    他向不同方向的人,輕輕地拉動手中的信號繩,示意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阿布也不會妄想著一下子,就能搞定對方全部。
    隻要能嚇破對方的狗膽,目的也就達到了。
    至於能不能抓住大魚,那也還得看運氣。
    況且,如此雷霆一擊,會不會留下大魚,還兩說呢!
    一萬人,……唉,越多越好!
    “咦!”
    阿布驚奇地看見,那條黑線,竟然分開兩段。
    “嗬嗬,試探了哦!”
    阿布安靜地趴在懸崖上的大樹杈上,心裏悄悄嘀咕。
    “我怎麽可能跟你硬碰硬呢?”
    “知道你厲害,我隻能給你一個意外的小驚喜,謹慎也沒用!”
    兩條粗大的引線,遠遠地延伸開去。
    有的,浮在雪壁表麵;有的,鑽入雪中。
    那些淺淺的腳窩,也隻有走近,或者陽光反射,才可能看見。
    過了好久,幾匹馬從穀中弛出。
    原來是剛剛帶隊出灣去的達古楞。
    “你怎麽又過來了?有什麽情況嗎?”
    胡東列海沒想到來得是達古楞。
    帶隊守在那邊,不正符合分兵前提出的要求?
    “少主,沒事情的!”
    “我們還遇到了咱們派出去的一波暗探回來。紅帽子岩那兒,沒一點動靜,周圍沿途也沒有發現粟末人的蹤跡!”
    “我之所以過來,一方麵,就是親自告訴您這個好消息。”
    “另一方麵,我這不是想陪著您說說話嘛!暗夜深穀,甚是無聊啊!”
    達古楞看著粗獷,卻真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他諂媚地對胡東列海說著話,一邊還幫胡東海拉著馬韁。
    都快一年,沒怎麽和主子在一起了。
    可一定要和這個未來的大加熱門人選,搞好關係。
    誰說武夫不講政治和權變?
    隻有靠近老大,一切才能變得更好!
    胡東列海見達古楞的作態,也不好再說什麽。
    畢竟,一個聽話、順服,而又有能力的下屬,並不是能夠輕易獲得。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好,那就走吧!”
    “不可逗留,加速前進!”
    一瞬之間,胡東列海便放下心中的忐忑,下令過灣。
    “要在這寒冬深夜,利用這荒無人煙的高岸絕壁襲擊自己,絕非常人能幹之事。”
    “至少,那個粟末小白臉,還沒有這能力!”
    八千多人,立刻開始行動。
    拉著輜重的牛車,卻是先行。
    前邊無事,還得防備後邊的隱患。
    胡東列海久經戰陣,實在是個經驗豐富的統帥。
    很多事情,他都有自己的一套。
    可惜,他今天遇到的是阿布!
    一個如假包換的穿越者!
    一個將絕地攀緣,當家常便飯的特勤!
    八千人,立時將狹窄蜿蜒的回嘴灣填的滿滿當當。
    即便如此,隊頭也需要好久,才能走出這個回嘴灣的出口。
    看著行軍明顯加快的黑線,阿布用銅哨吹了起來,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嘟嘟嘟”
    “嘟嘟嘟”
    ……
    銅哨圓融、低沉的聲音,在幾十丈的高空中顯得格外刺耳。
    但在高空大風之中,那聲音消散得非常之快。
    在穀底的胡東列海,根本聽不到哪怕一絲的哨子聲。
    但是,也許是心有靈犀。
    騎在戰馬上的他,竟然抬起頭來,看向高空中那一線天、一片白色的雪壁。
    他看到亮光一閃,以為是看花了眼。
    他眨眨眼睛,再次仔細看去。
    沒錯,好幾道閃動的火線,在閃動,流竄……
    “什麽東西?”
    達古楞看見自己的主子突然勒住戰馬,正在抬頭向上觀望。
    他也仰頭,不由脫口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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