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滄北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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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彌漫的衛河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失去主人的戰馬在哀鳴。劉家軍士兵迅速打掃戰場,收集完好的戰馬、盔甲、弓箭,尤其是關寧軍精良的三眼銃和鳥銃,焚燒帶不走的輜重。
“撤!” 劉體純沒有絲毫猶豫。
遠處,吳三桂主力大軍的煙塵已經隱約可見。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片修羅場,一聲冷笑:“吳三桂,這份大禮,希望你喜歡!”
滄州軍精銳迅速通過預設的浮橋,消失在衛河對岸的丘陵地帶,隻留下熊熊燃燒的火焰和一片狼藉的戰場。
那支曾經縱橫天下的關寧鐵騎前鋒,則永遠地埋葬在了衛河灣的秋日裏。
滄州以北,大地在燃燒,也在流血。
阿巴泰的五萬大軍,如同裹挾著死亡氣息的黑色狂潮,洶湧南下。
這位努爾哈赤的第七子,饒餘貝勒,以勇猛凶悍著稱。
多爾袞“犁庭掃穴”的命令,正合他嗜血的本性。他要用劉家軍的鮮血和滄州城的廢墟,來洗刷臨清之敗的恥辱。
鄭鐵牛站在滄州城北最高的了望塔上,臉色鐵青,目光死死盯住北方地平線上那翻滾的煙塵。
劉體純留給他的命令是堅守十日,但這十日,每一刻都將是煉獄。
他忠實地執行著層層阻擊的策略,在城外設置了幾道防線。
第一線,依托邊境屯堡、河流、樹林,部署了大量由夜不收、地方保甲武裝和敵後小隊組成的襲擾部隊。
他們利用熟悉的地形,以冷槍、弓箭、陷阱、襲擾糧道等方式,遲滯清軍前鋒,不斷給阿巴泰放血。
滄北的風帶著鐵鏽與焦糊味,郭家莊空得像個巨大的墳塋。
村口老槐樹上,一隻烏鴉嘶啞地叫了一聲,撲棱棱飛走,留下更深的死寂。
耿三娃靠在磨盤後,粗糙的手指緩慢拂過手中火帽槍冰冷的銃管。
他身後,二十六個身影如同石雕般嵌在斷壁殘垣的陰影裏。
昨天晚上,他們一個小隊三十人去襲擊清軍糧車,誤中埋伏。
四個兄弟戰死了,剩下的人沒命的逃入郭家莊。
回滄州的退路已被截斷,他們唯有在此死戰。
村中道路已被詭異地挖開,覆蓋著薄土和枯草;兩側屋舍門窗洞開,黑洞洞的槍口隱在暗處。
曬穀場上,幾座高高的穀堆沉默矗立,金黃的麥粒在風裏簌簌低語——那是誘餌,也是最後的棺材板。
“來了。”蹲在房頂負責了望的“鷂子”壓低嗓子喊道。
大地開始鳴響。起初是地平線上蠕動的黑點,迅速匯成一股濁流。
清軍馬甲騎兵裹著煙塵,蹄聲如雷,毫無顧忌地衝向這看似唾手可得的空村。驕橫的呼哨聲刺破空氣。
“穩住。”耿三娃的聲音不高,卻像楔子釘進每個人的耳朵裏。他眯起眼,看著那潮頭撞入村口。
轟!一聲沉悶的撕裂聲。
衝在最前的幾匹戰馬驟然消失,隻留下淒厲的嘶鳴和騰起的煙塵。
偽裝完美的陷馬坑張開了吞噬之口。後續的騎兵收勢不及,撞作一團,人仰馬翻。就在這混亂爆開的瞬間,死寂的村莊活了!
“砰!”“砰!砰!”
清脆的爆鳴從各處廢墟窗口炸響。火帽槍特有的硝煙味瞬間彌漫開來。鉛彈撕裂空氣,帶著令人心悸的尖嘯。
人喊馬嘶瞬間被擊中肉體的悶響取代。衝入村中的清軍像被無形的鐮刀掃過,前排的騎士與馬匹身上爆開朵朵血花,紛紛栽倒。
一個清軍頭目剛舉刀嘶吼,一枚鉛彈精準地掀飛了他的半個頭盔,紅白之物濺了旁邊人一臉。
“有埋伏!下馬!結陣!”
驚恐的吼叫響起。殘餘的清兵狼狽滾下馬背,試圖依托倒斃的馬屍和土牆抵抗。但槍聲如同索命的毒蛇,從意想不到的角度鑽出。
一個清兵剛探頭想尋找目標,對麵磨坊窗口火光一閃,他的額頭猛地向後一仰,留下一個焦黑的血洞。
冷槍如跗骨之蛆,陷阱如地府鬼爪。每一次槍響,幾乎都伴隨著一聲瀕死的慘嚎。清軍像掉進蛛網的飛蛾,每一次掙紮都引來更致命的攻擊。
屍體在村口狹窄處迅速堆積,鮮血浸透黃土,粘稠得幾乎要漫過腳麵。
驕橫的馬甲清軍,在這座空村煉獄裏第一次見識到了劉家軍的恐怖。
日頭西斜,將天空染得如同潑了血。村口的屍堆已如小山。
耿三娃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火帽槍管燙得幾乎握不住。
“還剩多少?”他啞聲問身邊的鐵蛋,這是一個臉上稚氣未脫,眼神卻如老狼般凶狠的少年。
“七個紙殼彈筒,三把槍管還能打。”
鐵蛋的聲音同樣嘶啞,眼神掃過身邊,兩個兄弟已永遠倒在血泊裏。
他的聲音帶著哭聲:“虎子哥…沒了。”
耿三娃心頭一震,目光掃過僅存的幾個兄弟。
靠在牆根喘息的“鷂子”,捂著滲血腰腹的“老蔫”,還有石頭。他們身後,是那幾座沉默的穀堆。
他們幾個人都是從山海關敗退下來的闖營老兵,無數次的廝殺,讓他們早把生死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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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鼓,從村外傳來,大地都在震顫。煙塵中,一堵鋼鐵牆壁緩緩壓來!
清軍的重甲步兵終於到了。
鐵葉甲在夕陽下反射著冰冷的血光,長槍如林,重盾如山。他們踏過村口同伴的屍體,如同碾過爛泥,沉默而堅定地向內擠壓。
殘餘的冷槍打在盾牌和厚甲上,隻能濺起點點火星,發出啪啪響聲。
一個、二個、三個倒下去了!其他人仍舊腳步堅定向前衝。
“沒用了…”老蔫咳出一口血沫,慘笑道:“該點火了,三娃哥。”
耿三娃的目光死死盯住步步逼近的鐵甲洪流,又緩緩掃過身邊兄弟的臉,最後落在那幾座金黃的穀堆上。
火焰在那裏,在鐵蛋手上緊攥的火把上,也在他們每個人的眼底燃燒。
“點火!”耿三娃的聲音撕裂了黃昏。
鐵蛋應聲猛地躥出,他像一道撲向烈焰的流星,高舉火把,決絕地衝向離清軍最近、也是最大的那座穀堆。
“攔住他!”清軍陣中響起驚怒的吼叫。
幾支重箭呼嘯而至,噗噗兩聲,深深紮進石頭單薄的背脊。
鐵蛋身體劇震,一個趔趄,血瞬間染紅了後背。但他竟未倒下,反而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用盡最後力氣,狠狠將燃燒的火把戳進穀堆底部早已淋透火油的枯草中!
轟——!
一點火星猛地爆開,貪婪的火舌瞬間沿著油跡向上瘋狂舔舐!幹燥的麥秸和穀物是最好的燃料,烈焰騰空而起,發出巨大的咆哮,瞬間將鐵蛋的身影吞沒!
濃煙滾滾,直衝雲霄,像一根連接地獄的煙柱。
“鐵蛋——!”耿三娃目眥欲裂,悲吼聲被淹沒在火焰的轟鳴裏。
火光照亮了他扭曲的臉,也照亮了清軍參領驚駭的表情。
“瘋子!快退!”參領嘶聲力竭。
遲了!
點燃一座穀堆隻是開始。火星被狂風卷起,如同地獄放出的火鴉,撲向鄰近的穀堆,撲向堆放的草料,撲向空置的茅屋。
整個郭家莊的核心瞬間化作一片火海。烈焰衝天,熱浪灼人,金黃的麥粒在火中劈啪爆裂,騰起無數細小的火花,如同悲泣的星辰。
火海逼退了鐵甲重兵,也徹底隔絕了內外。
耿三娃、鷂子、老蔫,成了火海中心最後的孤島。
“沒路了,兄弟!”老蔫靠著滾燙的土牆,咧嘴一笑,血沫不斷從嘴角湧出,拚盡全力喊道:“跟韃子拚了這最後一刀!”
耿三娃最後看了一眼那吞噬了鐵蛋的衝天烈焰,猛地拔出腰間的斷刀。刀刃卷曲,沾滿黑紅的血垢,映著跳躍的火光,如同殘陽泣血。
“殺!”沙啞的怒吼如同受傷孤狼最後的嗥叫。
三個渾身浴血的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迎著灼人的熱浪,決絕地撞向火海外圍驚魂未定的清軍重甲!
刀光在火光中隻閃過一瞬,便被鋼鐵的森林和更洶湧的烈焰徹底吞沒。
當清軍參領在親兵盾牌護衛下,終於狼狽不堪地退出燃燒的村莊時,郭家莊已徹底化為一片翻騰的火海。烈焰舔舐著天空,濃煙遮蔽了殘陽,將四野染成一片淒厲的暗紅。
空氣中彌漫著穀物焦糊的奇異甜香、皮肉燒灼的惡臭,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那幾座巨大的穀堆,隻剩下扭曲漆黑的殘骸,依舊在烈焰中發出低沉的、如同嗚咽的爆裂聲。
參領頭盔歪斜,臉上沾滿煙灰和不知是誰的汙血,他死死盯著那片吞噬了三百先鋒和數名重甲、更將無數糧食付之一炬的恐怖火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瘋子…都他娘的是瘋子!”他嘶啞的聲音在熱風中顫抖,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為了燒掉幾堆糧食,為了多擋老子半天…值得填進去這麽多條命?!”
無人回答。隻有火焰在郭家莊的焦骨上發出永恒的咆哮,一股筆直的青煙從火場中心倔強地升騰而起,刺破濃煙,像一縷不屈的魂靈,直指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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