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之夜的陰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潛龍淵每一個人的心頭。林逸帶回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他們麵臨的將是比北狄更加詭異、可能也更加強大的敵人。
    整個山穀如同一個巨大的蜂巢，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起來。
    慕容雪展現了她驚人的統籌能力。她將有限的資源進行了最精確的分配：工匠區三班倒，爐火日夜不息，全力生產改進後的弩箭和修複受損的兵甲；藥圃在蘇仁的指導下，所有能用於解毒、辟邪、寧神的藥材都被優先采摘、處理；蘇婉清帶著幾個手腳麻利的婦人，日夜不停地配製著各種傷藥和應對巫術、毒物的藥粉、藥湯。
    石猛將潛龍衛和新兵操練得幾乎脫了一層皮。他根據林逸描述的蠍群和可能出現的其他深淵造物，設計了數種應對密集、小型、高速攻擊目標的防禦陣型，並加強了針對遠程攻擊和突然襲擊的反應訓練。繳獲的北狄皮甲被優先分配給一線戰鬥人員，雖然製式不同，但好歹多了層防護。
    拓跋玉從庫房中挑選了一把磅數最重的北狄鐵胎弓。這弓比她那把斷掉的草原反曲弓更沉，開弓更費力，但射程和威力也更強。她幾乎不眠不休地適應著新弓的特性，調整著撒放技巧，同時加緊訓練飛羽隊殘存的幾名戰士和補充進來的新血。她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銳利，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和決心都傾注到箭矢之中。
    閻虎少寨主）的人馬則化整為零，如同幽靈般散布在潛龍淵外圍的山林中。他們設置陷阱，挖掘陷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構建起一道無形的預警和遲滯防線。閻虎本人更是經常親自帶隊外出偵察，試圖找到更多關於西戎小隊或者赤鬼部活動的蛛絲馬跡。
    山岩部族的戰士則在岩山首領的帶領下，承擔起了最危險的、靠近黑石林方向的巡邏任務。他們悍勇而堅韌，對這片土地有著外人難以企及的了解。
    林逸自己也沒有閑著。他一邊利用靈蘊石加速恢複受損的精神力，鞏固養氣境初期的修為，一邊開始深入研究那本《基礎陣法圖解》。黑石林的經曆讓他意識到，對付深淵這種涉及能量層麵的威脅，單純的物理防禦和攻擊是遠遠不夠的。
    他嚐試著在潛龍淵穀口和內圈的一些關鍵位置，布置更加複雜的“驅邪陣”和“聚陽陣”。前者能持續散發微弱的淨化能量，削弱陰邪之氣的侵蝕；後者則能在白日吸收陽光之力，在夜晚釋放出溫和的陽剛氣息，對怨魂類存在有一定的壓製作用。這些陣法布置起來遠比預警陣法複雜，對材料和精神力要求也更高，林逸進展緩慢，但他知道，哪怕隻能提升一絲一毫的防禦，也是值得的。
    同時，他也沒有放棄對“寧神花”的研究。結合巫術典籍中找到的偏門技巧和蘇仁的醫藥知識，他成功配製出了一種“寧神香”。點燃後散發出的清幽香氣，能有效安撫心神，抵抗低階的精神幹擾和恐懼情緒。雖然對“深淵之種”那種級別的精神衝擊效果有限，但用來對付赤鬼部巫師常用的惑心伎倆或者西戎祀官可能施展的精神壓迫，應該能起到不錯的作用。
    緊張備戰的氣氛中，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朔月之夜，隻剩下五天。
    這天下午，慕容雪帶來了一個消息。
    “林先生，那支胡商商隊有回信了。”慕容雪遞過一小卷加密的羊皮紙，“他們的首領，一個叫納蘭鷹的胡商，同意與我們進行第一次交易，並且……他希望能親自來潛龍淵一趟，說有重要的情報要當麵告知。”
    親自來潛龍淵？
    林逸眉頭微挑。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潛龍淵的位置是絕密，讓一個外人進入，風險不小。
    “他可信嗎？”林逸問道。
    慕容雪沉吟道：“納蘭鷹此人在北境商界口碑尚可，以重信諾、消息靈通著稱。他主動要求前來，或許真有什麽關乎生死存亡的消息。而且，他提出隻帶兩名隨從，並由我們的人蒙眼引路，以示誠意。”
    林逸思索片刻。如今局勢危急，任何可能的外援和情報都至關重要。納蘭鷹敢親自前來，某種程度上也表明了態度。
    “可以。”林逸最終點頭，“安排一下，明日下午，在穀外三裏處的那個廢棄山神廟見麵。你親自帶一隊人負責接應和警戒，確保萬無一失。”
    “明白。”慕容雪領命而去。
    第二天下午，廢棄的山神廟。
    林逸帶著拓跋玉和石猛，以及十名精銳潛龍衛，提前抵達，布置好了明哨暗崗。廟宇破敗，殘垣斷壁間雜草叢生，氣氛肅殺。
    約定的時間剛到，遠處山道上便出現了三騎身影。當先一人是個年約四旬、麵容精悍、留著兩撇漂亮胡須的胡商，身穿錦袍，腰佩彎刀，眼神銳利而靈活，正是納蘭鷹。他身後跟著兩名沉默寡言、太陽穴高高鼓起的護衛，一看便是好手。
    在慕容雪帶領的潛龍衛“護送”下，三人被蒙著眼來到了山神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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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下眼罩，納蘭鷹適應了一下光線，目光迅速掃過場中眾人，最後落在了明顯是主事者的林逸身上。他臉上堆起商人慣有的笑容，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林先生吧？在下納蘭鷹，久仰大名。”
    “納蘭先生客氣了，請坐。”林逸指了指廟內唯一還算完整的石凳，開門見山道，“不知納蘭先生冒著風險親自前來，所為何事？又帶來了什麽消息？”
    納蘭鷹也不繞圈子，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林先生快人快語，那鄙人也直說了。首先，貴方需要的鹽鐵和一些稀有藥材，鄙人已經備好了一部分，就在山外營地，隨時可以交易。”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其次，也是此行的主要目的。鄙人近日得到確切消息，西戎血狼部落與赤鬼部勾結，意圖在五日後的朔月之夜，於黑石林深處舉行邪惡儀式，喚醒某種禁忌之物！此事千真萬確，據說連北狄王庭和西戎其他幾個大部都被驚動，態度曖昧！”
    林逸心中微動，看來納蘭鷹的消息渠道確實靈通，證實了他們之前的判斷。他不動聲色地問道：“納蘭先生告知此事，意欲何為？”
    納蘭鷹看著林逸，眼神深邃：“林先生，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潛龍淵能兩次擊退北狄，更能在黑石林虎口拔牙，實力與潛力，鄙人略有耳聞。這北境的天，眼看就要變了。西戎、赤鬼部、北狄，乃至中原的亂局……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鄙人是個商人，但也是個明白人。雪中送炭，遠勝錦上添花。鄙人願意傾盡所能，為潛龍淵提供物資、情報，乃至……某些‘特殊’的渠道。隻希望，若他日潛龍淵真能在這亂世中崛起，莫要忘了鄙人今日的微末之功。”
    這是在押注！納蘭鷹看中了潛龍淵的潛力，想要進行一場政治投資！
    林逸深深看了納蘭鷹一眼。這個胡商，眼光毒辣，魄力也不小。
    “納蘭先生的好意，林某心領了。”林逸緩緩道，“隻是，眼下強敵環伺，朔月之夜便是生死關頭。若渡不過此劫，一切皆是空談。”
    “這個自然。”納蘭鷹點頭，“鄙人此次帶來的物資，便算是第一批資助。此外，關於西戎血狼部落的內部矛盾，以及赤鬼部幾位主要巫師的弱點情報，鄙人也整理了一份，稍後奉上。”他拍了拍手，身後一名護衛遞上了一個厚厚的皮袋。
    “如此，便多謝納蘭先生了。”林逸接過皮袋，心中稍定。這些情報，或許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
    “交易之事，便按之前約定的方式進行。”林逸對慕容雪示意。慕容雪上前，與納蘭鷹詳細敲定了交接物資的地點、方式和暗號。
    事情談妥，納蘭鷹也不多留，再次被蒙上眼睛，由潛龍衛送出了山區。
    看著納蘭鷹離去的方向，林逸目光閃動。這個胡商的到來，雖然帶來了一些助力，但也預示著，潛龍淵已經正式進入了北境某些有心人的視野。
    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五日後的朔月之夜。
    他轉身，對石猛和拓跋玉沉聲道：“回去吧。最後幾天，全力以赴！”
    朔月之夜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潛龍淵的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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