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大營，燈火通明。
    陳天佑卸去血跡斑斑的甲胄，肩背處幾道淺淺的傷口已被軍醫妥善處理。他雖勇武，但在七大高手圍攻和萬軍衝陣中，也不可能全然無損。此刻，他雖麵色微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盯著麵前的南盤江流域沙盤，沉思不語。
    副將及一眾軍官肅立帳中，氣氛凝重。白日一戰，雖陣斬不少匪兵，陳天佑更是單騎破圍，極大地鼓舞了士氣，但己方也折損了數十名精銳，尤其是那批跟隨陳天佑衝陣的親兵，更是傷亡慘重。更重要的是，七大匪首聯手展現出的力量，讓所有人都感到心頭沉重。
    “將軍，匪首凶悍，且據險而守，若他們一直如此同心協力，我軍想要剿滅，恐怕……”副將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代價將極其巨大。
    陳天佑緩緩直起身，手指輕輕敲擊著沙盤的邊緣，發出篤篤的聲響。“同心協力？”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我看未必。”
    眾將一愣，不解其意。
    陳天佑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諸位可曾想過，那劉臘、王寶、黎元覺、夏寅、羅傑、柳萬春、劉天閏，以及已被我斬殺的劉行方，他們原本就是一體嗎？”
    一名參將答道：“回將軍，據探報，他們雖同在南盤江為寇，但原本各有山頭，互不統屬，甚至彼此之間還有摩擦。隻是近年來因官府圍剿，才在劉臘的撮合下，隱隱以他為首，抱團取暖。”
    “不錯。”陳天佑點頭，“一群桀驁不馴、各有手段的悍匪，豈會真心實意地服從他人？今日他們能聯手圍我，無非是因我威脅到了他們的共同利益，且劉臘威望足以暫時壓製。但此等聯盟，看似強大，實則內部充滿了猜忌、利益不均和權力爭奪。”
    他頓了頓，走到帳中，如同當年運籌帷幄的陳平，又如深諳人心詭道的王陽明門徒，緩緩分析：“劉臘憑借資曆和龍雀刀穩坐頭把交椅，但王寶自恃刀法無敵，流星錘詭譎，豈會甘居人下？黎元覺勇猛無儔，性情暴烈，服劉臘未必服王寶。夏寅有謀略，羅傑傲氣，柳萬春陰狠，劉天閏凶戾……這些人，哪一個不是野心勃勃之輩？”
    眾將聽得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將軍的意思是……離間？”副將興奮道。
    “正是！”陳天佑斬釘截鐵道，“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我們要做的，不是一味強攻，而是要讓他們自己亂起來！”
    他當即下令：
    第一，派出精幹細作，潛入各匪巢散布流言。內容主要有三：其一，誇大王寶、黎元覺等人的功勞和武力，暗示劉臘首領之位不穩；其二，散播劉臘意圖借官兵之手削弱其他頭領實力的謠言；其三，製造各頭領之間因分贓不均、地盤爭奪而產生的矛盾消息。
    第二，利用被俘或勸降的底層匪徒，故意“泄露”一些真假難辨的軍情，例如官軍主要針對某股匪徒，或與某頭領有“秘密接觸”的傳聞。
    第三，在軍事行動上，改變策略。不再尋求與匪軍主力決戰，而是采取騷擾、偷襲戰術，但行動要有選擇性。比如，重點襲擊王寶或者黎元覺的據點，對其他幾股則稍加放鬆，製造一種官軍“區別對待”的假象。
    “此計大妙！”眾將紛紛讚歎，“將軍真乃諸葛再世！”
    陳天佑擺擺手，神色並無得意：“計策雖好，但需執行縝密，且要耐心。人心之變，非一日之功。另外……”
    他目光投向帳外漆黑的夜空，仿佛看到了那個被囚禁在後營，卻受到禮遇的身影——劉臘的妹妹，劉芳音。
    “或許，關鍵還在她身上。”陳天佑心中暗道。那個俠肝義膽，卻又愛憎分明的女子，是打破僵局的一步活棋。
    計策已定，官軍這台戰爭機器開始以一種更隱蔽、更詭異的方式運轉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裏，南盤江兩岸匪巢中，各種流言蜚語開始悄然傳播。
    “聽說了嗎？上次圍殺陳天佑，要不是王寶頭領正麵擋住大部分攻擊，黎頭領禪杖威猛，差點就得手了！劉老大好像……有點怯戰？”
    “嘿，你知道什麽？我聽說官軍其實最怕的是柳萬春頭領的神臂弓，所以上次才重點攻擊他那邊。”
    “屁！官軍明明最恨的是劉天閏頭領，說他殺官軍最多！”
    “我怎麽聽說，劉臘老大私下抱怨王寶頭尾大不掉，想借陳天佑的刀……”
    “黎頭領上次搶的那批鹽貨，好像被劉老大以統籌分配為名，克扣了不少……”
    “夏寅頭領和羅傑頭領為了山下那個鎮子的控製權，又鬧別扭了……”
    流言如同瘟疫，在猜忌的土壤上迅速滋生蔓延。
    與此同時，官軍的軍事行動也變得“詭異”起來。王寶的一處重要哨卡被連夜端掉，守匪全殲。而緊鄰的夏寅的一個據點卻安然無恙。黎元覺運糧的隊伍遭到伏擊，損失慘重，而同一天劉天閏的人馬卻順利通過官軍防區……
    一開始，各大匪首還能保持冷靜，認為這是官軍的挑撥之計。但隨著類似的事情一再發生，加上底層嘍囉的議論和彼此部下之間因為流言而產生的摩擦，那種微妙的信任開始出現裂痕。
    王寶看著自己被焚毀的哨卡，又聽說劉臘的倉庫安然無恙，眼神越來越冷。
    黎元覺損失了糧草，向劉臘求援補充，卻隻得到一些敷衍，心中怒火漸熾。
    夏寅和羅傑之間因為地盤問題，爭吵愈發激烈。
    劉臘試圖壓製這些雜音，重申團結，但他發現，幾位主要頭領看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敬畏和順從，多了幾分審視和猜疑。
    匪巢聯盟，那看似堅固的外殼之下，暗流開始洶湧澎湃。
    陳天佑站在營中高台，遠眺匪巢方向，耳中聽著細作傳回的各路消息，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是時候，落下那最關鍵的一子了。
    連續閱讀提示：離間計如火如荼，匪巢暗流洶湧！下一章，《飛簷走壁探敵營！糧草蹤跡現》，陳天佑將親涉險地，一則查探敵情，二則……會見那位能左右戰局的關鍵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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