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炬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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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6年1月30日,子夜的紐約港被暴雨撕開一道裂口。
    豆大的雨點砸在自由女神像的銅壁上,濺起的水花在燈光下泛著暗紅,像無數細小的血珠。
    林懷恩站在渡輪甲板上,黑色神父袍被狂風灌得鼓起,掌心的瘢痕燙得像塊燒紅的烙鐵。
    那裏的藍線已經爬過鎖骨,在頸間織成半隻蝴蝶的形狀,翅尖正對著自由女神像的火炬。
    突然,火炬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像有把鈍刀在銅骨裏攪動。
    一道暗紅水柱從火炬頂端噴薄而出,在夜空中劃出弧線,像柄巨大的滴血鐮刀。
    懷恩瞳孔驟縮,那不是石油,不是顏料,是液體。
    黏稠、溫熱,帶著股熟悉的龍井混鐵鏽的味道。
    “那是……血?”
    渡輪船長的聲音發顫,望遠鏡從手中滑落。
    林懷恩看著第一波水霧隨風飄向曼哈頓。
    接觸霧氣的數十隻海鷗發出淒厲的鳴叫,它們的羽毛瞬間化作茶葉狀的鱗片。
    鳥喙裏吐出帶著哭腔的杭州方言《往生咒》,墜海時激起的漣漪竟呈現出北鬥七星的形狀。
    火炬噴出的液體在紐約上空凝結成翻滾的雨雲。
    懷恩抓起取樣瓶衝向船舷,接住幾滴墜落的液體。
    在應急燈的綠光下,液體呈現出詭異的分層:
    上層是琥珀色的茶湯,下層沉著暗紅的絮狀物。
    他用隨身攜帶的試紙檢測,結果讓他指尖發冷。
    含虎跑泉特有的礦物質;
    血清蛋白與七位教授的dna完全匹配;
    低溫下仍保持38c,像有生命在裏麵搏動。
    水柱落地前突然崩解,化作無數茶褐色的蟲豸。
    每隻蟲背都閃著一組漢字: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
    蟲群在華爾街銅牛頭頂盤旋,聚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北極星的位置空著,留個黑洞似的缺口,正對著懷恩的方向。
    暴雨持續了三十七分鍾,紐約開始不可逆的“杭州化”。
    百老匯的路牌逐字替換成南宋楷書,“broaday”變成“河坊街”。
    地鐵報站的女聲突然改用杭州方言,念起《茶經》的片段:
    “上者生爛石,中者生礫壤,下者生黃土”。
    第五大道的積雪下冒出青磚白牆,門楣浮雕出斷橋殘雪、雷峰夕照等西湖十景。
    磚縫裏滲出的樹脂帶著龍井的清香。
    帝國大廈的避雷針在風中扭曲,變成保俶塔的形狀。
    紐約市政廳的旗杆轟然扭曲,木質紋理在眾目睽睽下轉化為茶樹年輪。
    頂端結出的七顆茶果逐漸膨脹成人頭大小,裂開的果皮裏露出七位教授的麵容。
    他們的眼睛轉動著,嘴一張一合,溢出帶著茶香的血水,並發出無聲的尖叫。
    他們的額頭上都刻著日期。
    從12月24日到12月30日,正好是墓碑上的死亡時間。
    048,渡輪抵自由島。
    懷恩踩著積水衝向女神像基座。
    銅壁上的遊客刻痕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倒寫的《茶經》:
    “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指尖剛觸到“井水下”三個字,皮膚就被燙出茶褐色的焦痕,與諾斯伍德墓碑的刻痕一模一樣。
    銅製的火炬支架早已變成青銅匕首的放大版。匕身上的紋路與地窖石碑完全重合。
    觀景台的玻璃窗蒙著層茶霧,擦開時卻沒映出紐約夜景,而是1943年西湖的實時影像:
    斷橋殘雪的景致裏,黑衣人正將八棱碑推入湖心。
    濺起的水花中浮著諾斯伍德墓地的輪廓,七位教授的虛影在冰麵下掙紮。
    “1943年的雪,下了四十天。”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懷恩轉身,黑衣人站在火炬下方。
    黑袍下擺滴著暗紅的液體,落在銅麵上暈成西湖的形狀。
    對方正用青銅匕首在火炬內側刻字,每一筆落下都濺起血珠。
    血珠在空中凝成“1966.2.7”。
    契約的最後期限。
    “你在刻什麽?”
    懷恩握緊胸前的十字架,銀鏈勒進掌心的瘢痕。
    “往生咒。”
    黑衣人抬頭,帽簷下露出半張茶葉化的臉。
    “用七教授的血當墨,你的藍線當筆。”
    他抬手,匕首劃破的傷口裏流出的不是血,是泛著熒光的西湖水。
    水中遊動著七條茶蟲,每條蟲背都刻著教授的名字。
    蟲群突然聚成北鬥,北極星的缺口對準懷恩。
    “第七人未死,第八人補缺。”
    黑衣人將匕首指向他的胸口。
    “艾米麗·格林藏在虎跑泉眼的位置,找到她,你還有機會。”
    懷恩的指尖突然穿透觀景台的玻璃,同時觸到三個場景:
    1943年的冰湖刺骨;
    1965年馬丁教授書房的墨味嗆人;
    此刻的銅壁燙得灼手。
    三種觸感在指尖炸開。
    像被三把不同年代的刀抵住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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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艾米麗被七根茶枝綁在火炬內部,茶枝的根須紮進她的血管,正吸食著帶紐約港鹽分的血液。
    自由女神像的頭顱突然低垂,火炬對準懷恩,銅唇開合,發出慧明法師的聲音:
    “子時三刻,勿讓第七人死。”
    話音未落,火炬頂端噴出最後一口血泉,在他麵前凝結成全息碑文。
    第八條款全文在猩紅霧氣中顯現:
    “立契人須以自身為祭,重啟八棱碑。若逾期,則雙城重疊,永不分離。”
    雙向衰老公式的光影在他瞳孔裏閃爍:
    紐約時間=杭州時間x7 +契約剩餘天數。
    這一關聯如同枷鎖。
    最後,解藥配方化作三枚發光的符號:
    鍾樓密碼、藕粉罐密電、種子檔案。
    三者需集齊。
    碑文下方,跳動的倒計時刺得懷恩眼睛發疼:
    020700。
    血雨開始倒流,茶蟲振翅飛回火炬,在空中聚成黑衣人模糊的輪廓。
    他化作水霧前,在懷恩掌心留下三樣物件:
    1.微型八棱碑,刻滿“壬寅年”杭州疫病的死亡名單,最末一行空白,等待新名字。
    2.青銅鑰匙,齒紋與漂洋木箱嚴絲合縫,匙柄刻著一行小字:
    “子時三刻,鍾樓見。”
    3.茶葉芯片,植入皮下後,慧明法師的聲音在顱骨裏震蕩:
    “破局者,必先成為局中棋。”
    130,火炬徹底熄滅。
    自由女神像恢複高舉的姿勢,銅眼卻流下兩行血淚,在基座石階凝成最後一行字:
    “距雙城重疊,尚餘七天。”
    懷恩摸了摸左臉,那裏的皮膚已經開始滲出淡綠色的汁液,像剛泡發的茶芽,而右臉的金發正以飛快的速度變白。
    懷恩握緊鑰匙,轉身奔向渡輪。
    身後,茶蟲在火炬頂端結繭,繭殼透明,隱約可見倒計時數字:
    7→ 6→ 5……
    血月當空,像一枚泡過頭的茶包,將整個紐約港染成暗紅。
    渡輪返回碼頭時,懷恩看見哈德遜河麵漂著七盞青銅燈。燈芯燃燒的不是油脂,是人的指骨。
    燈盞組成的北鬥七星正緩緩旋轉,北極星的位置空著,像在等他填進去。
    遠處的諾斯伍德鎮方向,藍蝶群組成的光帶與紐約港的血霧交織,在夜空拚出個巨大的“茶”字。
    既是慈悲,也是詛咒。
    他握緊那枚青銅鑰匙,齒紋已被掌心的血填平。
    皮下的茶葉芯片還在發燙,慧明法師的聲音斷斷續續:
    “……茶過七道,其味自顯……第八人,是鑰匙,也是鎖……”
    懷恩突然想起藕粉罐裏的電報稿。
    “紐約第七區水管已置換為西湖水”。
    第七區,正是自由女神像所在的區域。
    雨停時,天邊泛起魚肚白。
    懷恩站在碼頭,看著第一縷陽光照在自由女神像的殘火炬上。
    銅麵的血跡在晨光中化作無數藍蝶,飛向杭州方向。
    他知道,剩下的七天裏,必須找到藏在虎跑泉眼的艾米麗,解開鍾樓密碼。
    否則紐約會變成第二個西湖,而他將永遠困在這杯跨越時空的茶湯裏。
    口袋裏的微型八棱碑突然發燙,背麵的日期開始變化。
    “壬寅年”被“1966”覆蓋。
    死亡名單的最後一行,正緩緩浮現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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