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頭發琴弦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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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舞台上,她們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凝固了,觀眾們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她們的靈魂。
    而那架鋼琴,就像一個沉默的巨獸,靜靜地等待著她們去喚醒它的聲音。
    金色大廳的喧囂已然散盡,留下的是後台休息室裏凝固的寒意。
    絲絨窗簾緊閉,將維也納的夜色隔絕在外,隻餘頭頂一盞水晶吊燈,投下清冷而搖曳的光暈。
    艾米坐在一張路易十五風格的扶手椅上,那把斯特拉迪瓦裏小提琴靜靜躺在她膝上的天鵝絨襯墊上。
    她的目光,如同被釘住一般,死死鎖定在那根深褐色的發絲g弦上。
    琴盒裏的紙條此刻就放在旁邊的茶幾上,泛黃的紙頁像一片幹枯的葉子,承載著跨越數十年的沉重。
    “亞伯拉罕·格林斯潘……”艾米輕聲念著這個名字,舌尖仿佛嚐到曆史的塵埃與鐵鏽味,“1942年……”
    萊亞站在窗邊,背對著房間,看似在凝視厚重的簾幕,但微微顫抖的肩頭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她的通感症在封閉安靜的環境裏變得尤為敏銳。
    那根頭發琴弦在她感知中,不再是一根簡單的弦,而是一條蜿蜒的、深褐色的悲傷之河,在寂靜中無聲奔流,散發著陳舊紙張、淚水幹涸後鹽漬以及……
    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玫瑰花香氣。
    “我們不能碰它,”萊亞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沒有回頭,“這根弦……它承載的東西太沉重了。”
    艾米深吸一口氣,藝術家的本能與探求欲最終壓過了恐懼。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琴弓,調整好姿勢,決定再次觸碰這根詭異的琴弦。
    不是為了演奏樂章,僅僅是為了聆聽它最原始的聲音。
    她的指尖輕輕按上指板,琴弓以最輕柔的力度,搭上了那根發絲g弦。
    “滋……”
    一個幹澀、扭曲的音符擠了出來,完全不似金屬弦的清澈。
    聲音在安靜的休息室裏回蕩,帶著一種摩擦老舊皮革的質感,又像是有人在耳邊用氣聲嗚咽。
    艾米皺了皺眉,嚐試著調整音準。她輕輕擰動弦軸,試圖將音高調到標準的g。
    然而,無論她如何微調,那根弦發出的聲音總是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降b陰影。
    仿佛有一個無形的、悲傷的幽靈音始終附著其上,使得這個g音永遠無法純粹,永遠帶著一絲不諧和的悲鳴。
    “它不準……”艾米喃喃道,一種無力感攫住了她,“就像……它拒絕被校準。”
    就在這時,她下意識地移動手指,在d弦上按下一個b音,準備與這永遠不準的g弦形成一個簡單的b大調和弦,以測試它的共鳴。
    當她的指尖在d弦上按下b音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根深褐色的發絲g弦,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激活,表麵突然滲出細密的、晶瑩的液珠。
    液珠迅速匯聚,沿著琴弦的弧度緩緩滑落,在舞台燈光的殘影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一股冰冷、馥鬱、帶著陳舊感的香氣,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是玫瑰精油。
    但那不是新鮮玫瑰的活潑芬芳,而是被時光浸透、保存在暗室深處多年的幹枯玫瑰的氣息。
    華麗,哀豔,帶著一種祭奠般的莊重與悲傷。
    “玫瑰……”
    萊亞猛地轉過身,她的通感視覺中,那根g弦此刻正流淌出粘稠的、暗紅色的光暈,如同凝固的血液。
    而那玫瑰香氣在她感知裏,是一片片破碎的、帶著淚痕的絲綢。
    艾米僵住了,琴弓停滯在半空。
    她看著那冰冷的精油從一根死者的頭發上滲出。
    仿佛亞伯拉罕·格林斯潘生前的摯愛、他未能宣之於口的柔情、或是某個永訣時刻的信物,正通過這根跨越時空的琴弦,向她無聲地傾訴。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琴弦上滲出的精油。
    指尖傳來刺骨的冰涼,仿佛觸碰的不是液體,而是寒冬墓石上的霜露。
    “這是他用的……”艾米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亞伯拉罕……他生前用過的玫瑰精油。”
    這個認知讓她胃裏一陣翻騰。
    這根琴弦不僅承載著死者的物質存在,更封印著他生前的感官記憶與情感碎片。
    每一次在b大調下的共鳴,都像是在強行撕開一道時間的裂縫,讓逝去的氣息洇入現實。
    萊亞快步走過來,拿起那張紙條,再次審視。
    “‘願他的靈魂,在你的琴聲中共鳴’……”
    她念著那句話,眼神銳利。
    “這不是祝福,艾米。這更像是一種……綁定。
    “有人,或者某種力量,將他的靈魂碎片束縛在這根弦上,通過你的演奏,讓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某種……
    “儀式?或者痛苦?”
    艾米感到一陣惡寒。
    她的音樂,她視為生命的小提琴,竟然成了一件通靈的法器,一個承載他人痛苦記憶的容器。
    她試圖將琴弦取下,手指卻像被凍住一般,無法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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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無形的阻力,混合著某種深沉的、近乎哀求的悲戚感,從琴弦上傳來,阻止了她的行動。
    “我……取不下來。”艾米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慌。
    萊亞握住她的手,姐妹倆的手指同樣冰涼。
    她們對視著,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力與困惑。
    這根來自1942年猶太琴匠的頭發琴弦,就像一個強行植入她們音樂生命的異體,帶著它自身的意誌、記憶和無法擺脫的詛咒。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雙胞胎同時一驚。
    門外傳來霍夫曼經理略顯緊張的聲音:
    “施特勞斯小姐們?有一位……訪客。她說必須見你們,是關於……關於今晚的演出,和……第七排的事情。”
    艾米和萊亞交換了一個眼神。
    訪客?是關於這根詭異的琴弦,還是那些同步眨眼的觀眾,或是第七排的幽靈?
    艾米迅速用一塊軟布輕輕拭去g弦上滲出的玫瑰精油,將那冰冷馥鬱的氣息暫時封存。
    她將小提琴放入琴盒,蓋好,仿佛在關閉一個潘多拉魔盒。
    “請進。”萊亞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複平靜。
    門開了,霍夫曼經理側身讓進一位訪客。
    那是一位年邁的婦人,身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舊式套裝,頸間沒有多餘的飾品,唯有一枚鑲嵌著藍寶石、蝶翼形態的胸針,在她蒼老的胸口閃爍著幽微的光芒。
    她的目光直接越過霍夫曼,落在雙胞胎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艾米手邊的琴盒上。
    她的眼神深邃,帶著一種穿越時光的疲憊與洞悉。
    藍蝶夫人。
    艾米的心猛地一跳。她就是檔案記載中,每次第七排幽靈出現後,都會在後台現身的神秘人物。
    老婦沒有開口,隻是緩緩抬起手,手中握著一支長莖的黑玫瑰。
    玫瑰花瓣如同浸過墨汁,在燈光下泛著絲絨般的光澤,花刺被精心修剪過,但枝幹卻透著一股不自然的冰冷。
    她將黑玫瑰遞向艾米。
    空氣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變得異常凝重,時間似乎也在這一刻停滯了。
    那根剛剛滲出玫瑰精油的死者發絲琴弦,靜靜地躺在琴盒裏,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股香氣與那支來自藍蝶夫人的黑玫瑰的芬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氛圍。
    黑玫瑰的花瓣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仿佛隱藏著無數的秘密。
    而那根發絲琴弦,仿佛也在這股氛圍中被喚醒,它微微顫動著,似乎與黑玫瑰之間產生了某種無聲而詭異的共鳴。
    這種共鳴讓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兩者之間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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