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八條款補遺

字數:4951   加入書籤

A+A-


    他試圖描述毒氣室的選擇過程,卻轉而開始詳細描述一個“有著明亮窗戶和歌聲的房間”,臉上露出困惑而平和的表情。
    他的家人驚恐地將他帶離了鏡頭。
    這不是治愈,這是抹殺!
    是用一種看似美好的幻覺,覆蓋血寫的曆史真實!
    索菲亞意識到,她引發的“中和”效應失控了。
    藍蝶的化學鍵或許中和了骨灰顏料中極端的痛苦“毒性”,但它同時可能也溶解了記憶的尖銳性和警示性。
    當痛苦被柔化,當殘酷被美化,曆史的棱角被磨平,其最核心的——作為警示碑的意義,也在隨之消散。
    她癱坐在工作台前,看著自己包裹著紗布的手。
    她隻是想反抗,想尋找一條出路,卻可能正在無意中,成為另一種更隱蔽、更危險的“曆史修正主義者”。
    用看似和平的假象,完成對真實記憶的終極謀殺。
    鏡魔的意念在此刻幽幽傳來,不再冰冷,反而帶著一絲奇異的“讚賞”:
    “看啊……這才是……真正的‘修改’。不是覆蓋一個點……而是汙染……整條河流。
    “你終於……理解了……我的美學。”
    索菲亞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她或許掙脫了絞索,但她放出的東西,可能正在扼殺比個體生命更重要的——集體的記憶與真相。
    畫室角落裏,那幅《牆縫之花》上,少女手邊的那朵小白花,不知何時,已變得無比碩大、鮮豔,幾乎覆蓋了整麵破損的城牆。
    集體記憶汙染的浪潮以驚人的速度席卷全球。
    新聞裏充斥著“奇跡”的報道,卻伴隨著曆史學者和幸存者家屬越來越驚恐的呼聲。
    那些從坦克炮管長出的鮮花,那些化為樂器的槍械,在索菲亞眼中,不再是希望的象征,而是記憶被軟性謀殺的證據。
    鏡魔那帶著“讚賞”的意念,提醒她可能已在無意中成為了死神美學最徹底的踐行者。
    畫室仿佛成了風暴眼,異常的寂靜。
    那幅自畫像上,嬰兒的輪廓愈發清晰安寧,與窗外那個正在被“美化”的世界形成詭異對比。
    索菲亞看著自己包裹紗布的手,看著工作台上那支父親的畫筆和沾血的藍蝶刮刀,一股強烈的、想要糾正錯誤的衝動在她心中燃燒。
    她不能任由曆史以這種方式被“淨化”。
    真正的寬恕,絕非遺忘;真正的和平,也非建立在粉飾的廢墟之上。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自畫像,落在那嬰兒的輪廓上。
    一個清晰而駭人的念頭闖入腦海。
    那在絞刑架上誕生的嬰兒,並非純粹的生物,它是某種概念的凝結體,是“修改”行為本身孕育出的活體契約,是連接過去與未來的因果節點。
    要對抗這失控的“美化”,或許必須利用這個節點,為那冰冷的第八條款,添加一個製約性的補遺。
    她需要書寫的工具。不是父親的畫筆,不是藍蝶刮刀。
    她需要更本源、與這新生契約同源的東西。
    她走近自畫像,伸出未受傷的左手,輕輕按在那嬰兒輪廓的心口位置。
    沒有物理觸感,但一股溫暖的生命能量順著她的指尖回流。
    她閉上眼睛,集中全部意念,不是索取,而是請求,請求一個“簽名”的媒介。
    畫布上,嬰兒輪廓的心口處,緩緩滲出了一滴殷紅的、卻散發著純淨生命光澤的血珠——嬰兒胎血。
    它凝聚在畫布表麵,不滴落,不凝固,如同擁有生命的紅色墨水。
    索菲亞用右手拆開染血的紗布,露出掌心那道被藍蝶刮刀刺穿的傷口。
    她將傷口對準那滴胎血,緩緩貼合。
    劇痛再次傳來,但伴隨著劇痛的,是一種清晰的、如同電路接通般的連接感。
    她能感覺到嬰兒那純淨的、未被汙染的生命力,與她自身承載的複雜記憶和意誌,通過這血與血的接觸,建立了橋梁。
    她抬起手,那滴胎血如同被吸引,附著在她指尖,拉伸出細長的血線。她轉向旁邊一張準備好的、小幅的空白畫布。
    是時候,為這場危險的遊戲,增加一條新的規則了。
    她以指代筆,以胎血為墨,在那空白畫布上,開始書寫。
    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文字,而是意念的直接顯化,是規則本身的具象。
    每一筆落下,她都感受到時空的輕微震顫,仿佛在修改某種底層的代碼。
    血色的字符在畫布上浮現,其含義直接烙印在書寫者與觀測者的意識中:
    “修改過去者,必被未來修改。”
    這是一個自我指涉的悖論,一個危險的循環。
    它承認了“修改”行為的力量,卻為其套上了枷鎖。
    任何對過去的幹預,其本身將成為未來被幹預的對象。
    這既是對她自身行為的警告,也是對所有妄圖隨意塗抹曆史者的終極警示。
    當最後一個字符完成,整張畫布被這血色的條款補遺所覆蓋,散發出一種既不神聖也不邪惡的、純粹的規則之力的光芒。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也就在這一刹那,索菲亞感到一股強大的、新生的能量從畫布反饋而來,順著指尖的胎血,逆流回她的身體。
    這股能量溫和而強大,如同生命的潮汐,衝刷著她疲憊不堪、飽經創傷的軀殼與靈魂。
    她感到那些沉澱在基因裏的恐懼記憶蛋白似乎被稍稍撫平,不再那麽尖銳刺人;
    腦中雙重記憶的撕扯感也緩和了許多,柏林與南京的景象不再混亂交鋒,而是如同兩條並行的河流;
    連日來的精神消耗與肉體創傷帶來的沉重感,正在迅速消退。
    最明顯的改變發生在她的頭發。
    她走到那麵曾映照出死神的鏡子前此刻鏡麵平靜,隻映現實),震驚地看到,自己鬢角乃至發梢那一片因為極度壓力和詭異經曆而早生的縷縷白發,正快速地重新變回她原本的、燦爛的金黃色。
    這不是簡單的染發,這是生命力的回溯,是某種“因果債”在被部分清償後的外在體現。
    她為“修改”行為加上了製約的枷鎖,某種程度上平衡了她無意中造成的“集體記憶汙染”,因此獲得了來自規則本身的“饋贈”。
    部分被消耗的生命力得以返還。
    她看著鏡中恢複金發的自己,眼神依舊疲憊,卻多了一絲曆經劫波後的沉澱與明晰。
    她並未擺脫困境,全球的記憶汙染仍在繼續,教會的威脅未曾解除,死神的凝視依舊存在,那個畫中嬰兒的謎團也尚未解開。
    但她手中,多了一張新的牌,第八條款的補遺。
    一個可能製約所有試圖玩弄曆史者包括她自己,也包括鏡魔和教會)的終極悖論。
    未來的棋局,因為這一條血的補遺,變得更加複雜,也更加有趣了。
    第八條款的補遺如同一道無形的壁壘,開始在現實的織體中產生微妙的影響。
    全球二戰紀念館的異變並未停止,但速度明顯放緩。
    那些從鋼鐵中綻放的鮮花、由槍械變形的樂器,其生長和變化的進程仿佛遇到了某種粘滯的阻力。
    與此同時,一些敏感的曆史學者和幸存者後代報告稱,他們之前出現的記憶模糊現象有所緩解。
    雖然“美化”的幻覺仍在,但真實的痛苦記憶如同被加固了堤岸,不再輕易被淹沒。
    索菲亞恢複金發的表象下,是內心愈發沉重的責任。
    補遺條款製約了未來的濫用,但已造成的“記憶汙染”仍需補救。
    她不能僅僅站在規則的製定者角度,去審視和評判這個世界。
    她必須深入其中,成為一名醫生,去探尋問題的根源,去嚐試治愈由她自己引發的這場“疾病”。
    喜歡藍蝶茶殤:死神在人間的八種形態請大家收藏:()藍蝶茶殤:死神在人間的八種形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