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張嘴，隻看見一張嘴裏少了好幾顆牙，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俺，俺老太遛彎呢，搭車往家走。”
    哪怕用肉眼看都知道這老太太壓根就不正常，但好歹能交流，沒撕破臉的情況下祁淮之也不打算直接點破老太太的不正常。
    顯然盛景也是這麽想的，雖然掌心依舊滿是冷汗，但就梗著脖子開車，生怕從後視鏡和老太太對上目光。
    沒想到祁淮之還敢和老太太搭話：“奶奶，你是往雪華村去嗎？”老太太嘿嘿笑了兩聲，“對啊，小夥子，你們，咋知道嘞？”
    盛景忍不住悄悄瞪了祁淮之一眼，心中腹誹這家夥怎麽還跟這怪異的老太太聊起來了。祁淮之卻像是毫無察覺危險一般，繼續說道：“我們也是村裏人，看奶奶覺得麵善呢。”
    老太太聽了又是一陣怪笑，聲音就像是粗糙的樹皮互相摩挲的聲音：“那可不，俺們村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見過俺老太。”
    汽車緩緩行駛著，剛到村口老太太突然喊道：“停車，就在這兒下。”盛景急忙刹車，隻見老太太下車後瞬間不見了蹤影，祁淮之目不斜視道：“奶奶應該是回家了，咱們也早點回去吧。”
    盛景早就一身冷汗，老太太下車之後鬆了口氣，明明是夏天的習習晚風，卻像是有些陰冷刺骨似的。
    天已經黑了，村裏人都睡得早，現在隻有在路過某些人家門口時會傳來幾聲犬吠。家家戶戶都黑著燈，盛景咽了口口水，到底哪一家才是他們家呢？
    “嗯？燈還亮著呢。”祁淮之故作驚訝，盛景連忙看去，隻見右前方被房子擋住的一戶人家還開著屋前燈，給盛景帶來了莫大的安全感。
    就近找了個地方停車，盛景拔下鑰匙後跟著祁淮之一起走向那棟房子。房子的前門開著，一個搖著蒲扇的中年婦女正站在門口眺望，看見兩人之後驚喜道：“小之，小景，你們回來了？”
    女人走到兩人麵前拉過他們的手查看，又摸了摸他們的臉：“去鎮子上幹活怪辛苦的吧？你們倆都瘦了，快進屋歇著，媽給你們下麵條吃去。”
    兩人本想開口讓人不用忙了，但忽如其來的饑餓感席卷了腹腔，似乎胃囊都幹癟收縮了起來，隻好笑著應答。
    “老頭子別看電視了，倆兒子回來了。”兩人的母親一邊衝著西廂房喊了一聲，一邊套上圍裙進了廚房。
    走進屋裏，盛景發現屋內的布置很陳舊，牆上掛著一些照片。有一家四口的，還有一張五個人的全家福——盛景笑得十分燦爛地拉著一個女人的手，看向鏡頭的眼神無比幸福。
    這些照片總讓他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現在也不好和祁淮之說，隻好暫時咽下。祁淮之倒是自在得很，像真的回到家一樣坐到了藤條編的椅子上。
    西廂房裏走出來一個穿著棉綢大褲衩的中年男人，想來就是二人在副本裏的父親了。他撓了撓頭又撓了撓肚子，然後坐到椅子上有些尷尬地笑著和兩個兒子打招呼：“你們回來了啊，這大晚上的，也不安全吧。”
    這話說的和威脅似的，男人話音剛落也反應了過來，看起來更尷尬了。盛景也默默坐到了藤條椅子上，塑料父子三人坐在一起一句話都沒有。
    祁淮之一反常態地沒有和男人搭話，盛景本身就不是擅長寒暄的性子，男人看著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一時安靜得隻能聽見外麵的蛙鳴聲。
    很快沉默的氣氛被打破，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端了上來。女人笑著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我煮的麵條，是你們倆最愛吃的做法。化了勺豬油炒洋柿子，麵條是今天晚上才擀的，快吃吧。”
    手擀麵看著就很勁道，每碗上還鋪了兩個荷包蛋，又滴了香油，冒著熱氣十分誘人。盛景拿起筷子就要吃，祁淮之卻突然攔住了他。祁淮之湊近碗嗅了嗅，濃重的香油味也蓋不住刺鼻的血腥味。
    兩人的母親正從碗櫥裏端鹹菜，看兩人舉著筷子卻不吃，似乎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麽不吃呀？是不合胃口嗎？”
    祁淮之放下筷子皺著眉說：“媽，這麵條好像餿了，是不是天太熱給放壞了？”
    “餿……了啊，好像我聞著也有點餿了。”盛景反應慢了半拍，他剛剛隻覺得麵條又鮮又香，迫不及待就要送入口中，被祁淮之打斷之後才發現那濃濃的血腥味。
    不過祁哥沒有隻說血腥味，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順著他的話就對了。盛景默默為自己的反應能力點了個讚，感覺跟祁哥久了之後自己都變聰明了呢。
    女人看著兩人都不吃，臉上滿是失望和落寞：“哎，哎，也怪我，沒注意這麵條餿了，那你們倆別吃了，再吃壞了肚子。”
    男人不知何時找了兩袋黑芝麻糊出來遞給二人：“喝點墊墊，”又轉頭對女人道：“別浪費了，給我吃吧。”
    雞蛋和細麵可是好東西，這麽白白浪費了女人也心疼，反正再怎麽樣也就是吃壞肚子，總不能就這麽丟了，便把麵條遞給了男人一碗，又拎了一個茶瓶出來遞給二人。
    黑芝麻糊有些結塊，但總比不知成分的麵條要好的多，二人衝出來之後喝下，腸胃攪在一起的疼痛感終於消失。
    女人也端著一碗麵條，不過她碗裏的雞蛋已經夾給了男人，即便沒有雞蛋，加了香油和豬油煮出來的麵條也香的很，女人吃得很滿足。看著兩個兒子吃完了飯，又囑咐道：“你們去廚房擦擦身子就睡吧，小雅睡著了，小景你今天跟你哥睡後頭屋裏。”
    兩個人點了點頭，廚房裏已經打好了兩盆水，裏麵搭著新毛巾。屋裏是柴火特有的草木香氣，並沒有聞到碗裏那股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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