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溫馨港灣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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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廊的光線晦暗不明,將方才宴會的極致璀璨隔絕在身後厚實的門扉之外。
    寂靜如同潮水般湧來,隻剩下兩人幾乎同步的、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在光潔的地麵上回響。
    祁淮之走在前麵,背脊依舊挺直,那是刻入骨髓的儀態,但步伐間的沉重與虛浮,卻泄露了他已瀕臨極限。
    【離開了宴會,感覺氣氛一下子變了。】
    【主播的疲憊感完全藏不住了,看著好心疼。】
    【就他們兩個人了……會發生什麽?】
    他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手搭上門把的瞬間,指尖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微顫。就在他準備推門而入,將自己與身後這個扭曲的鏡像徹底隔絕時,一隻冰冷的手,輕輕覆上了他握住門把的手腕。
    那隻手,骨節分明,溫度偏低,與他自己的手如此相似,卻又帶著一種屬於“非人”的、恒定的涼。
    祁淮之的身體驟然僵住。沒有用力掙脫,也沒有回頭。隻是那樣停在那裏,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腦海中那片混沌的泥沼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接觸而劇烈翻騰,惡心感與一種更深層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戰栗交織在一起。
    “哥。” 祁熙年的聲音在極近的距離響起,清冽依舊,卻比在宴會上低沉了許多,像夜色中流淌的暗河,“你的手很冰。”
    一個沒有溫度的怪物,說出這種話實在好笑。但祁淮之太過疲憊,已經無法被祁熙年的蠢話逗笑。
    祁熙年沒有用力,隻是那樣虛虛地圈著祁淮之的手腕,指尖若有若無地搭在他的脈搏上,仿佛在感知那皮膚下急促而混亂的跳動。
    這是一個介於阻攔與關懷之間的動作,曖昧,且充滿了掌控的意味。
    祁淮之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走廊壁燈昏黃的光線在他輪廓深刻的側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那雙因理智值急劇下降而顯得有些渙散的桃花眼裏,此刻卻燃著一種近乎凶狠的、被冒犯的光芒,豔麗得驚人,也脆弱得易碎。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看著對方眼中那清晰的、屬於自己的倒影,以及那倒影之後,一片令人心悸的、純粹的專注。
    “放手。” 祁淮之開口,聲音嘶啞,像砂紙磨過喉嚨,帶著濃重的警告和壓抑到極致的情緒。他試圖抽回手,但對方看似輕柔的圈禁,卻蘊含著不容掙脫的力量。
    祁熙年沒有放手,反而借著兩人對峙的姿態,微微向前傾身,拉近了本就危險的距離。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細的刻刀,一寸寸描摹著祁淮之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那壓抑的憤怒,那深藏的疲憊,那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厭惡,以及……那深處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於這份“理解”與“同步”的貪婪。
    “你在害怕什麽,哥?” 祁熙年低聲問,他的呼吸幾乎要拂過祁淮之的耳廓,聲音裏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又像是純粹的疑惑,“怕我?還是怕……你自己?”
    他微微偏頭,視線落在祁淮之因為緊抿而顯得格外殷紅的唇上,那目光太過直接,太過具有穿透力,仿佛能透過這層皮囊,看到內裏那個正在與混沌和虛假激烈搏殺的靈魂。
    “宴會上,你做得很好。” 他繼續說,語氣平淡,像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又像在誇獎一隻終於被馴服的獵犬。
    “我們……配合得很好。就像本該如此。”
    “本該如此?” 祁淮之幾乎是嗤笑出聲,但那笑聲幹澀而破碎,帶著濃濃的自嘲。
    “一個贗品,一個連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怪物,也配說‘本該如此’?” 他眼底的凶狠更甚,像是要用最傷人的話語來劃清界限,來證明自己還未被同化,“你不過是它用來困住我的、最精致的一副鐐銬。”
    祁熙年的眼神幾不可察地暗了一下,但那圈住他手腕的力道並未鬆開。
    他非但沒有被激怒,反而更近了一步,近到祁淮之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那略顯狼狽的倒影,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交錯時那微弱的氣流。
    “如果我是鐐銬,” 祁熙年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帶著一種致命的、引人墮落的平靜。
    “那握著鐐銬另一端的,是誰?”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祁淮之的眼睛,不容他閃躲,“是誰在宴會上,下意識地尋找我的位置?是誰在陳老爺子試圖離間時,用眼神示意我不要開口?是誰……在詹姆斯·李靠近時,第一時間將我護在身後?”
    他每問一句,祁淮之的臉色就白一分。那些被他歸咎於“扮演”、歸咎於“策略”的細節,被對方如此清晰地、一件件攤開在眼前,帶著不容辯駁的力量。
    “你看,哥,” 祁熙年的嘴角勾起一個極淡、卻極具衝擊力的弧度,那笑容裏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憫,和一絲……近乎瘋狂的認同,“我們早已糾纏不清了。你恨我,厭惡我,視我為怪物,這都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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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指尖,輕輕在祁淮之冰涼的手腕內側脈搏上按壓了一下,那裏跳動得如同擂鼓。
    “但你需要我。” 他陳述著,語氣篤定得令人心寒,“就像我需要你,才能確認‘存在’的意義一樣。在這艘即將沉沒的破船上,我們是彼此唯一的浮木。恨我,或者……利用我,都可以。但別推開我。”
    他的眼神在這一刻,褪去了所有在宴會上的純淨與懵懂,變得深邃、銳利,甚至帶著一種與祁淮之如出一轍的、在絕境中求生的偏執與瘋狂。那不再是模仿,而是某種本質的顯露。
    祁淮之看著他,看著這雙與自己一般無二、卻承載著完全不同意義的眼睛。胸腔裏那股翻湧的惡心感奇異地平複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無力與……認同。
    理智在警告,情感在排斥,但求生本能卻在瘋狂叫囂著接受這份來自“自己”的、危險的援助。
    他猛地用力,這次終於甩開了祁熙年的手。手腕上還殘留著那冰涼的觸感,以及一絲隱秘的、被看穿一切的顫栗。
    他沒有再看祁熙年,而是猛地轉身,一把推開了臥室的門。在踏入那片屬於個人領域的黑暗前,他停頓了一瞬,背對著身後的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維持著那搖搖欲墜的驕傲與冷靜,聲音嘶啞地扔下一句:
    “滾去休息。明天……還有‘事情’要做。”
    他沒有承諾,沒有接受,但這句看似驅趕的話,卻默認了某種延續性的“合作”。
    門,在祁熙年麵前輕輕合上,隔絕了內外。
    祁熙年站在門外昏暗的光線裏,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抬起自己剛才握住祁淮之手腕的那隻手,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短暫接觸時感受到的、激烈掙紮的脈搏和冰冷的溫度。
    他臉上沒有任何被拒絕的惱怒,反而緩緩露出一個極淡、卻真實了許多的、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與勢在必得的笑容。
    【……我窒息了。我同意他們兩個了,這拉扯感絕了!】
    【恨他又需要他,厭惡他又離不開他……這是什麽極致虐戀!bushi)】
    【哪有什麽虐戀!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啊!主播是在與虎謀皮!】
    【但是‘弟弟’最後那個笑……我毛骨悚然!他好像……樂在其中?】
    【理智值35了……主播還能清醒多久?我感覺他已經在淪陷的邊緣了……】
    【這哪是曖昧,這是在用眼神和話語刀刀見血啊!太刺激了!】
    好的,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刻。讓我們揭開這層偽裝,看看在“兄友弟恭”的表演之下,那根在深淵之上搖曳的鋼絲究竟通向何方。
    ——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昂貴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光帶。祁淮之醒來時,腦海中那片混沌的泥沼似乎比昨夜更粘稠了幾分,思考像是隔著厚厚的毛玻璃,每一個念頭的閃現都帶著滯澀的疼痛。
    凝澀的理智值像是被燒紅的熱鐵一樣灼燒著他的感知邊界,提醒他時間所剩無幾。
    【早……主播醒了?臉色好像比昨晚更差了。】
    【理智值35……這已經是高危區域了吧?還能保持基本思考嗎?】
    【我好奇他們今天要幹嘛?繼續演兄弟情深?】
    祁淮之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猛地拉開了窗簾。刺目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城市依舊在腳下井然有序地運轉,看似真實,卻處處透著被精心編排過的、令人不適的“完美”。
    他大約知道需要做些什麽了,直接破開循環不行,留在循環裏耗下去也不行。他需要破局,不能再被這溫吞的囚籠消耗下去。
    而破局的關鍵,就在那個“贗品”身上。
    昨晚走廊上的對峙,並非單純的情感拉扯,那是一場無聲的談判與試探。
    祁淮之用厭惡和抗拒來掩蓋自己的評估與算計,而祁熙年,則用那份詭異的“理解”和“需要”,遞出了合作的橄欖枝。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所謂的“兄弟”關係是假的,但彼此“需要”的關係,在當下,卻是最真實的。
    他們演那一出戲,目的有三:
    麻痹副本: 向副本展示祁淮之正在“接受”設定,降低副本的防禦和修正力度,為後續行動創造空間。一個逐漸沉淪的玩家,比一個激烈反抗的玩家,更能讓副本“放鬆警惕”。
    統一陣線: 在外部賓客麵前,塑造一個堅固的、無法被離間的兄弟同盟形象,杜絕任何外部力量利用祁熙年來對付祁淮之的可能性,將變量控製在兩人之間。
    測試與綁定: 對祁淮之而言,這是一場對祁熙年能力、忠誠度——哪怕是基於利己邏輯的忠誠以及可控性的極限測試。對祁熙年而言,這是他證明自身價值、加深與祁淮之綁定、從而尋求自身“存在”意義的必要步驟。
    至於他們如何能在毫無明麵溝通的情況下達成如此默契?
    這並非什麽心靈感應,而是基於他們 “本質同源” 的恐怖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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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擁有相同的思維模式,相同的邏輯鏈條,相同的利己本能,甚至對危機和機會的嗅覺都如出一轍。
    祁淮之的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表情停頓,祁熙年就能精準解讀出背後的警告、示意或默許。
    反之亦然。
    他們在宴會上,就像同一個大腦操控下的兩個身體,一個主導進攻,一個負責策應和補全,所有的“表演”都基於對彼此行為模式最深層的理解和預判。
    這種默契,超越了語言,是刻在靈魂底色上的、殘酷的“共謀”。
    【我好像有點懂了……他們是在演戲給‘世界’看?】
    【可他們怎麽交流計劃的?我們什麽都沒看到啊!】
    【會不會……根本不需要交流?因為他們從根本上就是……細思極恐!】
    【什麽啊,謎語人說的簡直讓人聽不懂】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弟弟’可能是副本最大的bug,也是主播唯一的機會!】
    【怎麽都一副知道了的樣子,隻有我是蠢貨嗎?】
    早餐桌上,氣氛依舊“和諧”。
    母親關切地問祁熙年睡得好不好,父親則慣例看報。
    祁淮之看起來比昨晚平靜了許多,雖然難掩疲憊,但那種尖銳的抗拒感收斂了。他甚至在用餐間隙,很自然地對祁熙年說:“今天跟我去公司,有幾個項目,你需要盡快熟悉起來。”
    祁熙年順從地點頭:“好的,哥。”
    語氣平淡,內容尋常,仿佛昨晚走廊上那番刀光劍影的對峙從未發生。
    【開始了!新一天的表演!】
    【主播這狀態……是認命了還是將計就計?我看不懂了!】
    【去公司?難道他們的計劃跟祁氏產業有關?】
    抵達公司,祁淮之並沒有真的讓祁熙年去接觸核心業務。他直接將祁熙年帶進了自己的頂層辦公室,反手鎖上了門。隔絕了外界的目光,辦公室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直接。
    祁淮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祁熙年,望著樓下螻蟻般的車流,聲音冷靜得聽不出情緒,與昨晚的嘶啞判若兩人:“你的‘權限’,到底有多大?”
    他不再偽裝,直接切入核心。他需要知道這個“武器”的威力。
    祁熙年走到他身側,與他並肩而立,同樣望著窗外,聲音平穩:
    “在這個世界架構內,很高。我可以調用大部分表麵數據,感知到規則層麵的細微‘不和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某些非核心‘npc’的行為邏輯。”
    他頓了頓,補充道,“但無法直接對抗核心規則,也無法強行改變你對這個世界的‘基礎認知’——比如,直接讓你相信我是真的祁熙年,或者讓你忘記你的來處。”
    這是底線。副本賦予他迷惑玩家的能力,但無法進行絕對的意識覆蓋。
    祁淮之微微頷首,這在他的預料之中。“那麽,找到這個世界的‘源代碼’,或者說是支撐這個循環的‘能量節點’或‘邏輯基點’,能做到嗎?”
    祁熙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著什麽,然後回答:“可以嚐試。但這類核心存在必然被重重保護,且有自毀機製。一旦觸及,可能會引發劇烈反應,甚至……提前導致循環重置,或者引來‘清理程序’。”
    “風險我知道。”祁淮之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他,“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在它認為我已經被徹底同化,放鬆警惕的時候,找到它的‘心髒’,然後……”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神裏的決絕說明了一切。
    “你需要我做什麽?”祁熙年問,姿態放得很低,完全將自己置於工具的位置。
    “兩件事。”祁淮之走到辦公桌前,手指無意識地點著桌麵,這是他深度思考時的習慣。
    “第一,利用你的權限,全麵掃描祁氏集團及其關聯體的所有異常數據流、無法追溯源頭的資金往來、或者任何在邏輯上‘不應該存在’卻持續運行的項目。我懷疑,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本身就是副本用於維持這個‘現實’的重要錨點之一,甚至可能隱藏著節點的線索。”
    “第二,”他抬起眼,緊緊盯著祁熙年那雙與自己一樣的眼睛,“我要你……‘模仿’我。”
    祁熙年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不是模仿我現在的樣子,”祁淮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自嘲的弧度,“而是模仿我……理智值全盛時期的思維模式和行為模式。當我的理智進一步下降,判斷力失準時,我需要一個絕對清醒的‘我’,來確保計劃不會因為我的‘崩潰’而失敗。”
    這個要求,大膽而瘋狂。相當於將最終的決定權,部分交給了這個他至今仍無法完全信任的“鏡像”。
    祁熙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答。辦公室裏陷入一片死寂,隻有中央空調係統發出微弱的嗡鳴。
    【!!!主播這是在豪賭!】
    【讓一個npc模仿全盛期的自己?這太冒險了!萬一他趁機取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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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了!主播需要一雙不受汙染的眼睛和大腦!】
    【我靠,這個計劃……簡直是在走鋼絲!每一步都可能萬劫不複!】
    良久,祁熙年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種奇異的鄭重:“我可以做到。但是,哥,你要清楚,當我以那種模式運行時,‘我’將無限接近於你認知中那個……真正的‘祁熙年’。你確定,你能承受得住嗎?”
    他問的,不僅僅是計劃的風險,更是對祁淮之內心最後防線的拷問。
    祁淮之的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那個名字,那個存在,是他所有痛苦、執念和力量的來源。讓一個贗品去模仿那個他求而不得的影子,無異於將鹽撒在從未愈合的傷口上。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近乎殘忍的平靜。
    “可以。”
    沒有猶豫,沒有退縮。為了活下去,為了找到答案,他願意與魔鬼共舞,哪怕這舞蹈的每一步,都踩在燒紅的刀尖之上,伴隨著自我認知被不斷撕裂的痛苦。
    祁熙年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他走到辦公室的角落,那裏擺放著一組用於處理緊急事務的備用終端。
    他伸出手指,指尖在空氣中虛點,仿佛在操作一個無形的界麵,速度快得帶起殘影,屏幕上數據如瀑布般瘋狂滾動,那是超越正常人類理解範疇的信息處理速度。
    一場在虛假繁華掩蓋下的、針對世界本源的隱秘戰爭,悄然拉開了序幕。而執棋的雙方,是同一個靈魂分裂出的、彼此憎惡又不得不相依為命的,黑與白的倒影。
    【計劃開始了……我感覺心跳都快停止了。】
    【主播這是把自己和‘弟弟’都逼到了絕路上啊。】
    【主播製定高風險破局計劃,核心為利用鏡像體權限尋找世界節點,並以其作為自身理智備份。此策略前所未見,成功與否將直接影響副本【溫馨港灣】最終結局。屬於是高風險!高回報!】
    【瘋子……這個家夥已經完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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