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銅鍾懸海引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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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妄海的濤聲尚未平息,懸在半空的銅鍾鳴響卻已穿透厚重的雲層,在天地間回蕩。林風望著那口青黑色的古鍾,鍾壁上剛凝結的霜花正隨著餘震簌簌剝落,露出底下一行新顯現的刻字——“九霄路,根自足”,字跡蒼勁,仿佛蘊含著某種深意。
    “這鍾……在認主。”君無痕收起離火劍,劍身上的青藍火焰褪去時,在指尖留下淡淡的灼痕,“剛才星河艦自爆的氣浪中,它本可以跟著艦身一同碎裂,卻硬生生掙脫了引力,懸在此處,顯然是有靈識的。”
    葉靈正蹲在一塊漂浮的船板上,用精巧的機關鉗拆解著一塊青銅麵具碎片。麵具內側的血蓮花紋被離火灼出焦黑的痕跡,露出底下更細密的紋路——那紋路竟與她腰間玉佩的刻痕完全吻合。“玄滅手下所用的麵具,材質竟和我家傳下來的護心鏡一樣。”她突然抬頭,指尖捏著碎片指向銅鍾,“你看鍾頂的獸鈕,像不像‘鎮嶽宗’的圖騰?”
    林風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銅鍾頂端的饕餮獸鈕果然生著三隻眼,第三隻眼的位置嵌著一顆暗紅色的晶石,正隨著鍾聲微微搏動,宛如一顆沉睡的心髒。他突然想起母親劄記裏的插畫:鎮嶽宗覆滅前,曆代宗主的佩劍都會鑲嵌“血瞳石”,而那石頭的紋路,與晶石上的血絲如出一轍,分毫不差。
    “當年鎮嶽宗被冠上‘勾結魔族’的罪名滅門時,我祖父是唯一的幸存者。”葉靈的聲音低沉了些,機關鉗在掌心轉了個圈,帶著幾分悵然,“他曾說過,宗主府的密室裏藏著一塊‘證道碑’,能洗清所有汙名。可我們找了二十年,別說密室,連宗門禁地的邊都沒摸到。”
    君無痕突然拔劍出鞘,劍尖在水麵劃出道優美的弧線,激起的水花在半空凝結成冰珠,折射著晨光。“玄滅的船隊正在靠攏。”他指向西北方,十餘艘黑色快船正衝破海眼的漩渦,船帆上的血蓮花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他們的船頭都裝著鋒利的撞角,看架勢是想把我們連人帶鍾一起撞沉在海底。”
    林風突然伸手握住銅鍾垂下的鐵鏈,鐵鏈上的鏽跡簌簌落下,露出裏麵銀白色的芯——那竟是用“星髓鐵”打造的,這種材質隻有在九霄山的地心深處才能開采,尋常火焰根本傷不了分毫。“葉靈,借你的機關鳥用用。”他突然俯身,在船板上敲了一串類似摩斯密碼的節奏,“把鍾底的銘文拓下來,快!”
    葉靈立刻從背包裏放出一隻銀灰色的機關鳥,鳥喙叼著一片浸過靈墨的拓紙,撲棱著翅膀衝向銅鍾底部。機關鳥的齒輪轉動聲混雜在鍾聲裏,竟讓周圍的海水泛起細碎的漣漪——那些被蝕靈水侵蝕的海麵,正以銅鍾為中心凝結成一層薄冰,顯然鍾聲有淨化之力。
    “這鍾能淨化蝕靈水。”君無痕的離火劍突然嗡鳴起來,劍身上的符文與鍾壁的銘文產生共鳴,發出淡淡的金光,“玄滅怕的不是我們,是這口鍾。”
    話音未落,第一艘快船已經如離弦之箭般撞了過來。林風拽著鐵鏈猛地發力,銅鍾在他身前轉了半圈,鍾身與船首的撞角相撞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撞角瞬間崩裂,碎片飛濺中,林風看清了船上修士的眼睛——他們的瞳孔裏都爬著細小的血色絲線,與當年被噬靈蟲寄生的修士一模一樣,觸目驚心。
    “是‘血飼術’!”葉靈的機關鳥帶著拓紙飛回,拓紙上的銘文正發出耀眼的金光,“他們把噬靈蟲養在自己的靈根裏,用精血喂食,以此換取暫時的力量提升,簡直是飲鴆止渴!”
    林風突然想起玄滅麵具下的那顆綠晶石,原來那不是裝飾,而是用來禁錮噬靈蟲的“養蟲皿”。他猛地拽動鐵鏈,銅鍾猛地下沉,鍾口恰好扣住一艘快船的船頭,鍾聲陡然拔高,那些瞳孔裏爬著血絲的修士瞬間捂著頭慘叫起來,靈根處爆發出一團黑霧——噬靈蟲竟被鍾聲震出了體外,在空氣中掙紮片刻便化為烏有。
    “銘文裏說,‘以鍾為媒,可喚九霄之靈’。”葉靈指著拓紙上最亮的一行字,指尖因激動微微顫抖,“我祖父說過,鎮嶽宗的鎮派之寶‘九霄鍾’,能召喚上古靈獸‘玄麒’。難道這口就是……”
    她的話被一陣更劇烈的撞擊打斷。玄滅親自乘坐的旗艦撞破冰麵而來,船頭站著一個穿黑袍的身影,黑袍下擺繡著銀線勾勒的饕餮紋,與鍾頂的獸鈕形成詭異的呼應,仿佛有著某種聯係。“林風,別白費力氣了。”玄滅的聲音裹著濃重的魔氣傳來,黑袍下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手裏捏著半塊斷裂的證道碑,“鎮嶽宗的覆滅,本就是一場交易。你母親用整個宗門換你平安降生,這筆賬,也該算算了。”
    林風的心髒猛地一縮,銅鍾的鐵鏈突然變得滾燙,仿佛有烈火在其中燃燒。他低頭看向拓紙,銘文的金光正順著指尖爬上手臂,與靈根裏的骨笛餘溫相融,產生一股奇異的暖流。鍾頂的血瞳石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種瑩白的液體,滴在水麵上化作一隻通體雪白的麒獸虛影,虛影的額頭上,赫然印著葉靈玉佩上的圖騰,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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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麒!”葉靈失聲喊道,機關鳥從她肩頭飛起,落在麒獸的角上,親昵地蹭了蹭,“祖父沒騙我!真的有靈獸守護!”
    玄滅見狀,臉色驟變,突然將半塊證道碑擲向銅鍾:“既然你們非要尋根究底,那就一起陪葬吧!”碑石在空中炸開,碎片化作無數血蛾,撲向銅鍾的饕餮獸鈕——那是專門啃食星髓鐵的“蝕金蛾”,玄滅竟連這種禁術都敢用,顯然已是孤注一擲。
    林風突然笑了,他鬆開鐵鏈,任由銅鍾被血蛾包裹,自己則縱身躍向玄滅的旗艦。靈犀劍在掌心轉了個圈,劍穗上的骨笛自動吹響,笛聲裏混雜著鍾鳴,形成一種奇特的韻律,竟讓那些血蛾在空中停滯了一瞬,無法前進。“我娘說過,交易總得有來有回。”他的劍尖指向玄滅黑袍下的饕餮紋,“你身上的‘噬靈蟲母’快撐不住了吧?用鎮嶽宗的血脈養蟲,滋味怎麽樣?”
    玄滅的黑袍突然鼓起,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瘋狂蠕動,發出沉悶的異響。“你怎麽知道……”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
    “因為這鍾告訴我的。”林風的劍突然加速,劍尖點在玄滅心口,那裏的黑袍正滲出暗紅色的血,“銘文裏記著呢,當年你是鎮嶽宗的雜役,因偷學禁術被逐,才投靠了魔修。你恨的從來不是鎮嶽宗,是沒機會坐上宗主之位,是嫉妒!”
    銅鍾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血蛾在白光中紛紛化為灰燼,消失無蹤。玄麒虛影發出一聲長嘯,四蹄踏碎旗艦的甲板,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噬靈蟲巢,令人頭皮發麻。葉靈的機關鳥突然俯衝下去,將一枚燃燒的火符投進蟲巢,火焰瞬間竄起,映紅了玄滅扭曲而絕望的臉。
    “君無痕!”林風喊道,劍穗纏住玄滅的手腕,將他牢牢牽製,“接住鍾!”
    君無痕的離火劍突然化作一道長虹,將銅鍾穩穩托住。鍾身的銘文與玄麒的鱗甲交相輝映,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將所有快船籠罩其中。那些被噬靈蟲寄生的修士在光罩裏痛苦掙紮,靈根處的黑霧被光罩一點點剝離,露出原本清明的眼神,恢複了神智。
    林風看著玄滅被光罩擠壓得身形縮小,氣息漸弱,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她不是在交易,是在布局——用鎮嶽宗的覆滅做餌,讓玄滅放鬆警惕,再用九霄鍾和玄麒做網,等著他自投羅網。
    銅鍾的鍾聲漸漸平緩,光罩裏的快船化作點點星光,被鍾聲送往遠方,回歸天地靈氣。玄麒虛影親昵地蹭了蹭葉靈的手心,漸漸消散在晨光裏,隻留下一絲溫暖的觸感。林風坐在漂浮的鍾沿上,看著葉靈和君無痕用機關術修補著破損的船板,突然覺得“無根”或許並非壞事。就像這口鍾,沒有固定的懸掛之處,卻能在無妄海的驚濤駭浪裏,為該守護的人撐起一片晴空。
    他摸出一塊玉佩,那是剛才從玄滅身上震落的,玉佩上刻著一個“嶽”字,正是鎮嶽宗的印記。或許鎮嶽宗的證道碑從未消失,它隻是化作了無數碎片,藏在每個幸存者的血脈裏,等著某天被鍾聲喚醒,重見天日。
    朝陽刺破雲層時,銅鍾突然朝著九霄山的方向緩緩飄去,像是在指引著前路。林風望著它的背影,突然站起身:“去鎮嶽宗舊址看看吧。”他踢了踢腳下的船板,機關鳥正叼著一片血蓮花瓣回來,花瓣上還沾著露水,“玄滅說的交易,總得親自去拆穿,才能還所有人一個真相。”
    君無痕收劍入鞘,指尖凝結的冰珠化作一朵晶瑩的蓮花,散發著寒氣:“正好我祖父的筆記裏提過,鎮嶽宗的密室鑰匙,是一塊會隨鍾聲變色的石頭,或許我們能找到。”
    葉靈將拓紙折成一隻紙船,輕輕放進水裏:“我祖父的護心鏡,遇熱會顯出宗門禁地的地圖,或許能派上用場。”
    紙船順著海流漂向遠方,帶著拓紙上未幹的墨跡,如同承載著希望的信使。林風望著那抹越來越小的白色,突然覺得,他們追尋的或許從來不是“根”的位置,而是知道“根”在哪裏後,有勇氣踏上去的腳步。銅鍾的餘音在九霄雲外回蕩,悠長而堅定,像是在為這場未盡的旅程,奏響新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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