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霧中的切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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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沉淪在無邊的、粘稠的黑暗裏。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一種永恒的、砭人肌骨的寒冷,像億萬根冰針穿透靈魂的每一個角落。洪學友感覺自己正向著深不見底的冰淵墜落,亡妻林雪枯骨上那枚變形的婚戒,肋骨上刻骨銘心的“周正殺我”,還有林雪那雙冰冷非人的眼和她後頸上那由法律條文構成的鳳凰紋身…這些畫麵如同碎裂的鏡片,在無盡的黑暗中瘋狂旋轉、切割著他的意識。
    “洪檢!洪檢!醒醒!”
    遙遠的聲音,像隔著厚厚的冰層傳來,帶著焦灼和恐懼。
    “快!保暖毯!脈搏微弱!”
    有滾燙的東西裹住了他凍僵的身體,帶來一陣劇烈的、如同無數針紮的刺痛。緊接著,一股辛辣刺鼻的氣味猛地衝入鼻腔,直衝天靈蓋!
    “咳!咳咳——!”洪學友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咳嗽牽扯著胸腔,每一次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視野裏一片模糊的晃動,刺眼的白光讓他本能地眯起眼。
    他躺在地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急救保溫毯。船長張烈陽那張被極地寒風刻滿溝壑的臉正懸在上方,寫滿了驚魂未定。旁邊是安保隊長,手裏還拿著一個打開的強效嗅鹽瓶。
    “老天爺,您總算醒了!”張烈陽的聲音發顫,“差一點…就差一點您就…”
    洪學友掙紮著想坐起來,全身的骨頭像是生了鏽的齒輪,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肌肉僵硬酸痛,尤其是暴露在液氮噴流中的麵部和雙手,皮膚火辣辣地疼,感覺像是被活活剝掉了一層。肺部每一次擴張都伴隨著刀割般的銳痛,吸入的空氣冰冷刺骨。
    他甩甩頭,試圖驅散腦中的眩暈和混沌。昏迷前那地獄般的景象瞬間湧入腦海:翻滾的白色死亡冰霧,林雪消失在應急門後的背影,還有…地上那根刻著“周正殺我”的肋骨!
    “林雪…冷藏室…肋骨!”洪學友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他猛地抓住張烈陽的手臂,力道大得讓船長齜牙咧嘴,“她去哪了?!那根骨頭呢?!”
    “跑了!應急通道直通下層甲板!我們的人追下去…隻找到這個!”安保隊長遞過來一個東西。
    是那把骨鋸手術刀。小巧,鋒利,刀刃上還沾著些許慘白的骨屑和細微的冰晶,在燈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光。刀柄上沒有任何指紋——顯然被仔細擦拭過。
    洪學友的心沉了下去。林雪帶走了那根刻字的肋骨!
    “冷藏室…裏麵…”他掙紮著想站起來,雙腿卻虛軟無力。
    “裏麵…全毀了。”安保隊長的臉色極其難看,“液氮管道斷裂,整個艙室成了極寒地獄,溫度低得連鋼鐵都脆了!我們穿了最高級別的防寒裝備才敢進去…裏麵…裏麵…”
    安保隊長咽了口唾沫,眼中閃過一絲驚悸:“法醫老吳…他…他還在裏麵…”
    洪學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推開攙扶他的人,踉蹌著撲向冷藏室那扇已經扭曲變形、覆蓋著厚厚白霜的氣密門。
    門被強行破開了一道縫隙,足以窺見內部景象。
    地獄。
    這個詞瞬間攫住了洪學友。
    整個冷藏室內部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顆粒粗大的白色冰晶,如同剛下過一場暴雪。斷裂的管道像僵死的巨蟒垂掛下來,斷口處還凝結著尖銳的冰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寂靜,連時間仿佛都被凍結了。
    老吳就倒在距離低溫平台幾步遠的地方。
    他穿著臃腫的防寒服,但姿勢極其怪異。整個人蜷縮著,像一隻被凍僵的蝦米。他的臉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霜,眉毛、睫毛、甚至鼻孔周圍都凝結著冰晶。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他的表情——眼睛驚恐地圓睜著,眼球似乎蒙上了一層渾濁的冰膜,嘴巴大張,形成一個無聲的、凝固的呐喊形狀,仿佛在生命最後一刻看到了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他的一隻手向前伸出,五指扭曲地張開,僵硬地指向低溫平台的方向。指尖距離平台邊緣隻有不到十公分,卻成了永遠無法跨越的距離。
    “初步判斷…瞬間低溫導致…心髒驟停…”隨隊醫生在洪學友身後低聲說,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洪學友的目光艱難地從老吳凝固的死亡姿態上移開,投向那個低溫平台。
    平台上空蕩蕩的。
    原本放置著亡妻林雪x3715)遺骸的地方,此刻隻剩下一些散亂的、沾著冰霜的白色裹屍布碎片。旁邊的另外兩具冷戰防化服遺骸也東倒西歪,顯然被狂暴的液氮噴流衝擊過。
    沒有林雪的骸骨。
    更沒有那根刻著“周正殺我”的肋骨!
    它們被林雪帶走了!就在製造了這場致命的混亂之後!
    憤怒和冰冷的殺意在洪學友胸中翻騰,幾乎要衝破喉嚨。但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一寸寸地掃過狼藉冰冷的地麵。
    在厚厚的、鬆散的冰晶覆蓋下,靠近老吳那隻僵直手臂指向的位置,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微弱的、異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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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學友不顧阻攔,艱難地挪過去,跪在冰冷刺骨的地上,用凍得麻木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開那片區域的冰晶。
    露出來的,是幾片指甲蓋大小的、森白的骨片碎片。邊緣銳利,像是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折斷或切割下來的。其中一片稍大的碎片上,似乎還殘留著一丁點暗紅色的、早已幹涸凝固的痕跡,像是…墨水?血跡?
    洪學友的心猛地一跳。他用鑷子極其小心地夾起那幾片骨片,湊到眼前。
    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他看得更清楚了。骨片的斷口很新,絕非三十七年歲月侵蝕所能形成。更重要的是,在其中一片碎骨的內側麵上,殘留著極其細微的、被刮擦過的痕跡!痕跡的邊緣,還殘留著一點點極其微弱的、暗紅色的顏料顆粒!正是構成“周正殺我”那四個刻字的顏料!
    林雪!
    她不僅帶走了那根刻字的肋骨,還在帶走之前,或者是在這混亂之中,用某種方式…刮掉了骨頭上的一部分刻字! 這些碎片,就是被刮下來的骨屑!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是為了毀掉證據?還是…那刻字裏隱藏著什麽她必須抹去的東西?!
    “嗡——”
    一陣極其微弱的震動感突然從洪學友厚重的防寒服內襯口袋傳來。
    衛星加密電話!
    他立刻掏出電話,屏幕上顯示著來自海東省檢察院最高加密通道的訊息傳輸完畢提示!是之前他要求調閱的林雪檔案!
    洪學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手指因寒冷和激動而顫抖著,幾乎握不住電話。他背靠著冷藏室冰冷刺骨的金屬牆壁,艱難地操作著,點開了那份剛剛傳輸完畢、標注著“絕密”的檔案包。
    首先彈出的是一張掃描件。
    1985年7月,海州市塵肺病重點防治工程,隨隊醫護人員登記表。
    在“林雪”的名字旁邊,附著她的工作照。
    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那張年輕、清秀、帶著時代特有質樸氣息的臉龐。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護士服,戴著護士帽,眼神清澈,嘴角帶著一絲溫婉的笑意。這張臉,與洪學友記憶中新婚妻子的形象完美重疊。
    然而,當洪學友的目光落在表格下方的“備注”欄時,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備注欄裏,用老式打字機敲打出的字跡清晰寫著:
    “1985.07.15,執行特殊醫療任務:x37序列強化疫苗接種。任務等級:絕密。負責人:林雪。監督人:周正時任市衛生局副局長)。接種對象:萬氏建築公司第三工程隊全體成員37人)及…一名待產孕婦林雪本人)。備注:孕婦反應良好,胎兒體征穩定。”
    孕婦…林雪本人…1985年7月15日…接種x37序列強化疫苗…胎兒…
    鄭雅萍!
    他的女兒雅萍,出生於1985年12月!
    也就是說,雅萍還在林雪腹中時,就被迫接受了這來曆不明、後果未知的“x37序列強化疫苗”注射!周正!又是周正!
    洪學友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將口腔內壁咬出血來。憤怒如同岩漿在血管裏奔湧。他手指顫抖著滑動屏幕,點開下一份文件。
    這是一份更早的檔案,泛黃的紙張掃描件,抬頭是“海州市特殊工種疫苗接種審批報告19781985)”。
    報告冗長而枯燥,充斥著專業術語和統計數據。洪學友的目光如同鷹隼,迅速掠過一行行文字,最終定格在報告末尾的附件清單上。
    其中一項附件標題,讓他的呼吸驟然停止:
    “附件七:永生疫苗代號‘鳳凰涅盤’)初步人體試驗報告絕密)——僅供內部參閱,嚴禁複製。”
    永生疫苗…鳳凰涅盤…人體試驗…
    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散發出濃烈的不祥氣息。洪學友急切地想點開這份附件,屏幕上卻彈出一個冰冷的紅色警示框:
    【錯誤:附件七永生疫苗人體試驗報告)數據損壞,無法讀取。最後一次完整備份記錄:1987年,備份存儲介質:特製深海抗壓鈦合金膠囊。最後已知位置:海州市跨海大橋東引橋7號樁基核心混凝土層。】
    1987年…跨海大橋東引橋7號樁基…
    洪學友的腦海中如同劃過一道慘白的閃電!他猛地想起,就在他離開海州奔赴南極之前,海州市新跨海大橋維修工程開工不久,工人們在東岸引橋的裂縫中,發現了半截舊橋的混凝土樁基!樁基裏麵,赫然嵌著三具九十年代的白骨!
    難道…那個樁基,就是7號?!那個鈦合金膠囊,就在那三具白骨附近?!它裏麵封存的,就是揭露“永生疫苗”人體試驗罪惡的終極證據?!
    “呃…呃啊…”
    一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如同破舊風箱抽動般的呻吟,突然從冷藏室門口傳來,打斷了洪學友翻江倒海的思緒。
    眾人悚然一驚,齊齊回頭!
    隻見剛才還如同冰雕般僵死的法醫老吳,身體竟然在輕微地、極其不自然地抽搐!覆蓋在臉上的白霜簌簌掉落,露出下麵青紫僵硬的皮膚。他那雙圓睜的、蒙著冰膜的眼睛,眼珠極其緩慢地、以一種非人的僵硬感,轉向了洪學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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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凝結著冰晶的嘴唇極其艱難地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麽。
    “老吳?!”隨隊醫生驚呼著想要上前。
    “別動!”洪學友厲聲喝止。老吳的狀態極其詭異,絕非複蘇的征兆,更像是…某種極端低溫下神經末梢最後的、失控的痙攣?或者是…中毒?!
    就在這時,老吳那隻僵直地指向低溫平台方向的手,手指極其輕微地、痙攣般地彈動了一下,指尖似乎正對著…洪學友腳下那片散落著骨片碎屑的冰麵!
    緊接著,他大張的嘴巴裏,猛地湧出一小股帶著熒光的、極其粘稠的藍色液體!那液體接觸到冰冷的空氣,瞬間凝結成幾顆細小的、閃爍著妖異藍光的冰珠,滾落在覆蓋著白霜的地麵上,如同幾滴來自地獄的眼淚。
    “那…那是什麽?!”安保隊長聲音都變了。
    洪學友死死盯著那幾顆藍色冰珠,又猛地看向地上那些從亡妻肋骨上刮下來的、殘留著暗紅顏料的骨片碎片。
    一個恐怖的聯想瞬間擊中了他!
    林雪刮掉骨頭上的字跡…老吳死前詭異的指向和這藍色的熒光液體…難道…難道“周正殺我”這幾個字本身,或者構成它的顏料,才是關鍵?!那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刻字,而是…一種載體?一種…需要被“激活”的毒藥?!或者…某種生物標記?!
    “滴…滴滴滴…”
    一陣輕微但急促的電子提示音,突然從冷藏室角落一個被冰霜半覆蓋的環境監測儀上響起。屏幕上的溫度讀數在緩慢回升因為液氮泄漏停止),但另一個數值卻在瘋狂跳動!
    生物氣溶膠濃度:危險!等級:致命!
    “不好!”隨隊醫生驚恐地看著老吳嘴裏還在緩緩滲出、凝結的藍色熒光液體,失聲尖叫,“是…是轉基因嗜熱菌!和…和小劉肺裏發現的那種一樣!它們…它們在低溫休眠…溫度回升…它們活了!快撤!封閉這裏!”
    恐慌瞬間炸開!所有人連滾爬爬地向冷藏室外退去。洪學友最後看了一眼地上那幾片染著暗紅、如同詛咒碎片的骨屑,又看了一眼身體還在抽搐、嘴裏不斷滲出致命藍光液體的老吳,一咬牙,抓起那幾片骨屑塞進密封袋,踉蹌著退出了這個死亡冰窖。
    厚重的臨時密封門被迅速關上、鎖死。裏麵隻剩下老吳抽搐的軀體、彌漫的致命菌霧、還有那幾滴妖異的藍色熒光冰珠。
    洪學友背靠著冰冷刺骨的金屬艙壁,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來肺部的刺痛。手中的密封袋裏,那幾片森白的骨屑冰冷堅硬,殘留的暗紅顏料如同幹涸的血跡,刺眼奪目。
    林雪的後頸紋身…由法律條文構成的鳳凰尾羽…
    “她不是鑰匙,是鎖…”
    雅萍在母體內就被注射的x37疫苗…
    冷藏室裏被刮掉的神秘刻字…
    還有老吳用生命最後“指認”出的、那致命的藍色熒光…
    碎片。
    染血的、冰冷的、致命的碎片。
    它們散落一地,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而林雪,那個他曾經同床共枕的妻子,如今卻成了在深淵邊緣起舞、將一切推入毀滅的引路人!她帶走了關鍵的肋骨,她要去哪裏?她要做什麽?那句關於雅萍生父的惡毒低語,究竟藏著怎樣顛覆一切的秘密?
    “嗚——嗚——嗚——”
    淒厲的警報聲再次響徹破冰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銳、急促!這一次,不是冰架警報,也不是技術故障!
    是船上的最高級別安全警報——生化汙染泄露!
    “輪機艙!是下層輪機艙方向!”張烈陽船長對著步話機嘶吼,麵無人色,“汙染監測儀報警!生物氣溶膠濃度爆表!有人在下麵…打開了通往冷藏室下層管道的檢修口!”
    冷藏室的下層管道…正是連接著輪機艙複雜的蒸汽和循環水係統!如果致命的轉基因嗜熱菌被釋放到那裏…
    洪學友猛地站直身體,眼中的迷茫和痛苦瞬間被冰冷的、燃燒的怒火取代。他拔出手槍——這把配槍自從他離開海州,就一直貼身攜帶,槍柄早已被他掌心的溫度焐熱。
    “去輪機艙!”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蓋過了淒厲的警報。
    通往輪機艙的狹窄金屬樓梯陡峭而濕滑,彌漫著機油、鐵鏽和一種…若有若無的、類似硫磺的怪異氣味。警報的紅光在樓梯間急促閃爍,將每個人的臉映照得如同厲鬼。
    洪學友衝在最前麵。越是靠近輪機艙那扇厚重的隔音防火門,那股硫磺般的怪味就越發濃烈刺鼻。門縫下方,正絲絲縷縷地向外滲出…淡藍色的煙霧!
    安保隊長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儀器檢測門縫滲出的藍煙。檢測儀的蜂鳴聲瞬間變得尖銳刺耳!
    “確認!高濃度生物氣溶膠!和冷藏室裏的同源!”安保隊長的聲音都變了調。
    洪學友眼神一厲,猛地一腳踹向防火門旁的緊急解鎖閥!沉重的防火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向一側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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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灼熱的、帶著濃烈硫磺怪味和隱約腥氣的淡藍色濃霧,如同有生命的怪物,瞬間從門縫中洶湧而出!能見度瞬間降至不足一米!
    輪機艙內部巨大的空間淹沒在翻滾的藍霧中。巨大的柴油機組發出沉悶的咆哮,灼熱的蒸汽管道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發出嘶嘶的聲響。空氣濕熱粘稠,與外麵的極寒形成地獄般的反差。
    “小心!別吸入!”洪學友低吼,迅速拉上防寒服的過濾麵罩雖然對生物氣溶膠作用有限),舉槍警惕地掃視著濃霧深處。
    藍霧深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刺耳刮擦聲,還有…一種微弱的、類似高頻電流的嗡鳴?
    洪學友示意其他人警戒兩側和後方,自己則循著聲音,如同最老練的獵手,無聲地潛入濃霧。
    聲音的源頭在輪機艙最深處,靠近巨大的主循環水泵組附近。那裏的藍霧似乎更加濃鬱,幾乎凝成實質。灼熱的水汽和刺鼻的硫磺味也最為濃烈。
    洪學友終於看清了。
    一個穿著深色防寒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半跪在一個被強行撬開的巨大管道檢修口旁邊。檢修口內部漆黑一片,正不斷向外噴湧著淡藍色的濃霧。那身影手中,正拿著一件東西——一個巴掌大小、閃爍著幽藍色指示燈的、如同電磨筆般的工具!
    工具高速旋轉的合金切割頭,正發出刺耳的嗡鳴和飛濺的火星!
    而被切割的對象…
    赫然是那根從亡妻林雪胸腔取出的、刻著“周正殺我”的森白肋骨!
    那身影的動作極其專注、穩定,切割頭精準地沿著肋骨上刻字的筆畫邊緣移動!每一次切割,都帶起一蓬細碎的、帶著暗紅顏料殘餘的骨粉!這些骨粉被高速旋轉的切割頭產生的氣流卷起,混合著管道中噴出的淡藍色霧氣,形成一種詭異而致命的混合物!
    肋骨上,“周正殺我”四個字,已經被切割掉了一小半!“殺”字幾乎被完全磨平!
    “住手!”洪學友的怒吼如同驚雷,在巨大的輪機轟鳴聲中炸響!他手中的槍口瞬間抬起,穩穩指向那個背影!
    那身影的動作猛地一僵。切割工具的嗡鳴聲戛然而止。
    他洪學友從身形判斷是個男人)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來。
    防寒服的兜帽下,露出的不是林雪那張冰冷的臉。
    而是…工程師趙楠!
    趙楠的臉上沒有任何驚慌,反而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專注和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他的眼睛布滿血絲,眼神狂熱地聚焦在手中那根被切割的肋骨上,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他的右手,正下意識地、神經質地摩挲著無名指上那個刻著電路紋路的鈦合金指環。
    “趙楠!”洪學友的槍口紋絲不動,聲音冰冷如鐵,“放下東西!立刻!”
    趙楠像是沒聽見,他的目光越過洪學友,似乎穿透了濃霧,投向輪機艙某個幽暗的角落,嘴角甚至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他緩緩舉起了那根被切割了一半的肋骨,另一隻手則握緊了那個還在發燙的切割工具。
    “洪檢…”趙楠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帶著電子失真般的空洞和一種莫名的亢奮,“你聽到了嗎?它在唱歌…”
    洪學友一愣。
    就在這瞬間!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旋律,毫無征兆地穿透了輪機巨大的轟鳴聲和警報聲,再次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大海航行靠舵手…”
    又是這該死的旋律!
    趙楠臉上的詭異笑容驟然放大!他猛地將手中的切割工具,狠狠刺向肋骨上僅存的刻字!
    “砰——!”
    洪學友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槍口噴出火焰!
    子彈撕裂濃稠的藍霧,精準地打在趙楠握著切割工具的右手手腕上!
    “呃啊!”趙楠發出一聲痛吼,切割工具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在灼熱的金屬地板上,濺起一串火花。那根被切割了一半的肋骨也從他手中滑落。
    但洪學友的心卻猛地一沉!
    因為就在他開槍的同時,趙楠被擊中的右手手腕傷口處,沒有噴湧出鮮紅的血液!
    湧出來的,竟然是…熒藍色的、粘稠的液體! 和法醫老吳嘴裏湧出的東西一模一樣!
    趙楠…他也被感染了?!或者…他根本就是?!
    更恐怖的是,那根掉落在滾燙金屬地板上的肋骨,其上被切割、研磨下來的那些混合著暗紅顏料的骨粉,在接觸到灼熱金屬表麵的瞬間,竟然“嗤”地一聲,騰起一股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淡金色煙霧!
    那煙霧迅速融入到周圍淡藍色的致命氣溶膠中,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而就在這淡金色煙霧騰起的刹那——
    整個輪機艙裏,那無處不在、如同幽靈吟唱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旋律,音調猛地拔高了一度!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激昂!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
    趙楠捂著自己湧出熒藍色液體的手腕,非但沒有痛苦,反而發出了癲狂的大笑,笑聲在巨大的輪機轟鳴和詭異的旋律中顯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成了!它活了!它要醒了!鳳凰…涅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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