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垃圾場裏的聖痕與深海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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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垃圾填埋場的惡臭是物理性的攻擊,腐敗有機物在高溫下蒸騰出的瘴氣粘稠得幾乎能抓住人的喉嚨。警戒線外,拾荒者麻木的目光在警燈閃爍中遊移,像一群被驚擾的禿鷲。李晴套上厚重的防護服,戴上n95口罩和護目鏡,但那股混合著甲烷、化學溶劑和腐爛蛋白質的氣味依舊頑固地鑽進來,刺激著嗅覺神經。左手疤痕在繃帶下傳來一陣沉悶的搏動,仿佛對這片死亡與廢棄之地產生了某種病態的共鳴。
    死者蜷縮在堆積如山的廢棄家電和腐爛床墊形成的陰影裏,像一個被隨手丟棄的破舊玩偶。法醫老陳正蹲在屍體旁,強光燈照亮了少年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皮膚上分布著不規則的藍白色斑塊,如同被劣質油漆潑濺過。口鼻處殘留的微量藍紫色熒光粉末,在紫外燈下幽幽發亮,與“冰藍天使”的痕跡如出一轍。
    “死者,王小磊,17歲,塘灣村人,輕度智力發育遲滯。”嚴峰的聲音透過防護服內置通訊器傳來,帶著壓抑的憤怒。“屍表無明顯抵抗傷或機械性窒息痕跡。死亡時間推測在昨晚10點到淩晨2點之間。死因…初步看像是急性神經毒素導致的呼吸循環衰竭,與冷庫受害者體內毒素同源,但劑量和反應模式似乎有差異。”
    李晴蹲下身,強忍防護服內的悶熱和疤痕的悸痛,目光如探針般掃過屍體周圍。少年的手緊緊攥著,指縫裏嵌滿了黑色的汙泥。她示意法證人員小心掰開那隻僵硬的手。
    一枚東西掉了出來。
    不是預想中的紋身貼,而是一枚極其粗糙的、用廉價錫片壓製的小十字架,邊緣已經變形,表麵沾滿汙垢。十字架的背麵,用銳器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數字:0618。
    “0618…”李晴低語。這不再是冷庫編號,更像是一種烙印,一個被強行賦予的“身份編碼”。十字架…塘灣村邊緣確實有一座破舊的天主堂。信仰,成了底層絕望者最後的廉價慰藉,還是被“鍾擺”利用的工具?
    她的目光繼續移動。少年廉價的化纖褲子上,膝蓋位置有兩處明顯的、相對幹淨的圓形磨損痕跡,與周圍厚厚的汙漬形成鮮明對比。像是…長時間跪在某種粗糙但相對幹淨平整的表麵上摩擦所致。
    “這裏不是第一現場。”李晴的聲音透過口罩,異常清晰。“他是死後被移屍至此。看褲子膝蓋的磨損,他死前很可能在一個需要跪姿的地方待過不短的時間。而且那個地方的地麵,比這垃圾場幹淨得多。”
    嚴峰眼神一凜,立刻下令擴大搜索範圍,重點尋找拖拽痕跡和運屍工具印記。李晴則轉向屍體口袋裏的那張皺巴巴的藍色翅膀紋身貼。她小心地用鑷子夾起,在強光下仔細觀察。貼紙邊緣有細微的、不規則的撕扯痕跡,不像是從整張紙上小心揭下,倒像是…從某個曲麵比如皮膚)上倉促撕離時留下的。
    “他接觸過‘冰藍天使’貼片,但可能不是自願貼上,或者貼上去後很快因為不適撕掉了。這些熒光粉末,更像是撕扯時脫落的塗層殘留。”李晴分析道。法醫老陳點頭:“他體內毒素濃度遠低於冷庫裏的受害者,更像是…接觸汙染源後的急性中毒,而非長期植入貼片導致的累積性病變。”
    一個誤入歧途或被迫接觸,然後被當成垃圾清理掉的邊緣少年。王小磊的死,指向一個更草率、更外圍的分銷或汙染環節。
    李晴的目光投向遠處垃圾場邊緣,那裏堆放著大量建築垃圾。一塊斷裂的水泥預製板下,半掩著一隻扭曲變形的小型銀色保溫箱,箱體上模糊地印著一個褪色的魚形ogo。她心頭猛地一跳!
    “嚴隊!那個保溫箱!”李晴快步走過去。法證人員迅速清理覆蓋物。保溫箱被暴力撬開過,內部殘留著幾滴已經幹涸的、散發著微弱甜腥氣的藍白色粘稠液體,與診所針帽汙漬和冷庫冷凝液成分高度一致!箱體內部還粘著幾片細小的、閃著藍紫色熒光的塑料碎片——正是“冰藍天使”紋身貼的背襯材質!
    “運輸容器!”嚴峰聲音帶著興奮,“他們用這種不起眼的保溫箱運送原液或半成品!魚形ogo…查!”
    信息迅速反饋回指揮中心。很快,結果傳來:ogo屬於一家名為“海豐速遞”的本地小型物流公司,主營同城生鮮和藥品配送,服務對象多為城中村小診所、小藥店和小餐館。而“為民診所”正是其長期客戶之一!
    現實鏈條的齒輪開始咬合: 海豐速遞的冷藏車可以暢通無阻地穿梭於城中村,為診所送去貼著“藥品”標簽的保溫箱內藏毒劑原液),也為網吧、台球室等青年聚集地送去貼著“飲料”或“食品”標簽的箱子內藏紋身貼或已激活的抑製劑)。廢棄保溫箱則被隨意丟棄在如城北垃圾場這樣的角落。王小磊,很可能是在垃圾場拾荒時,意外接觸了被遺棄的、殘留高濃度毒素的保溫箱或廢棄貼片!
    “查海豐速遞!”嚴峰對著通訊器低吼,“所有車輛、司機、調度記錄,特別是近期往返診所、網吧及臨港新區廢棄碼頭倉庫的路線!重點篩查案發時間段的異常停留和信號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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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的追查如同在泥沼中艱難跋涉,但每一步都踩在堅實的罪證之上。
    回到市局,另一個關鍵突破從海洋研究所傳來。
    研究所網絡安全負責人和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研究員被緊急請到專案組。老研究員姓秦,正是三年前負責研究那種東海嗜冷古菌項目的核心成員。他帶來了厚厚的原始研究記錄和一份被標記為“絕密未遂入侵事件”的報告。
    “代號‘冰川之心’的古菌,gr7菌株,”秦研究員聲音沉重,指著電子顯微鏡下形態詭異、如同微小冰晶聚合體的微生物圖片。“它能在深海高壓、接近冰點的環境中,分泌一種獨特的複合酶和生物堿。這種物質具有極強的神經抑製和低溫催化特性…理論上,經過基因編輯和提純,它完全可能被改造成你們所說的那種恐怖毒素。”他調出當年未遂黑客攻擊的日誌截圖,“攻擊者手段極其高明,目標明確,就是gr7菌株的所有培養數據、基因圖譜和代謝路徑分析。我們當時勉強守住核心數據庫,但攻擊留下的路徑痕跡…最終溯源到一個經過多層跳板的ip,其物理地址指向…海東市臨港新區的一個廢棄倉庫區!”
    又是臨港新區!與安泰安保可疑車輛gps屏蔽點高度重合!
    “更關鍵的是,”秦研究員推了推眼鏡,眼中是壓抑的痛惜,“項目組一名非常優秀的年輕研究員,趙明宇,在黑客事件後不久就…精神崩潰了。他負責部分實驗數據的初級分析。崩潰前,他反複念叨‘數據泄露了…他們知道了…深海的眼睛在看著…’。我們一直以為他是工作壓力過大。現在想來…” 他痛苦地閉上眼。
    李晴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趙明宇研究員現在在哪?”
    “在市精神衛生中心,重度抑鬱伴隨被害妄想,幾乎無法溝通。”
    一條被犯罪摧毀的人生軌跡,一個可能掌握著關鍵信息的沉默者。
    “安排我去見他。”李晴語氣不容置疑。“即使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試試。”
    海東市精神衛生中心的特殊病房,彌漫著消毒水和絕望混合的氣息。趙明宇蜷縮在房間角落的陰影裏,穿著束縛衣,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對周圍的一切毫無反應,嘴唇無聲地蠕動著。
    李晴沒有穿檢察官製服,換了一身素淨的便裝。她緩緩走近,保持安全距離,聲音放得極輕極緩:“趙工…我知道,那東西…‘冰川之心’…它在看著,對嗎?”
    趙明宇的嘴唇猛地一顫,空洞的眼神瞬間聚焦,爆發出極度的恐懼!他身體劇烈掙紮起來,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嘶鳴,像被無形的冰冷扼住了咽喉。
    李晴沒有退縮,繼續用平穩但帶著某種奇異共鳴感的語調說:“深海很冷…壓力很大…但數據…那些數據,是鑰匙…鑰匙不能丟…丟了,‘眼睛’就睜開了…”
    “鑰匙…鑰匙…”趙明宇的掙紮突然停了,他死死盯著李晴,眼神混亂而瘋狂,但仿佛捕捉到了某個關鍵詞。“鑰匙…在…在…‘聖痕’…下麵…”他聲音嘶啞破碎,“他們…用‘聖痕’…掩蓋…掩蓋‘眼睛’…數字…數字是…是…坐標的校驗碼…0618…0618是…是…‘羔羊’的編號…” 說完,他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頭一歪,再次陷入木僵狀態。
    信息碎片化卻如驚雷!
    聖痕? 與垃圾場王小磊身上的十字架呼應?指代教堂?
    鑰匙? 指被竊的古菌數據?還是控製毒素的關鍵?
    0618是“羔羊”編號? 將受害者物化為待宰的羔羊,冰冷的宗教隱喻!
    坐標校驗碼? 指向黃海坐標的某種驗證機製?
    李晴立刻將信息同步給嚴峰。專案組行動雷厲風行:
    塘灣村天主堂被嚴密布控。
    技術組全力解析黃海坐標43.21°n,124.11°e,嚐試將其與“0618”作為校驗碼輸入,尋找關聯性。
    徹查海豐速遞與天主堂之間的任何物流或人員往來記錄。
    就在李晴準備離開精神衛生中心時,嚴峰的緊急通訊接入,聲音凝重:“李晴,法醫中心關於你左手疤痕的初步報告…出來了。情況…很複雜。你最好立刻回來一趟。”
    與此同時,李晴腕表內置的、專門用於監控黃海坐標點異常信號的接收器,突然發出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蜂鳴。屏幕上代表深海的坐標點附近,一個極其規律的、每分鍾一次的極低頻脈衝信號被捕捉到,微弱卻持續,如同…深海之下傳來的、一顆冰冷心髒的搏動。
    陳剛?還是“秩序”的錨點正在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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