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汙染賬簿與沉默的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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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市環保局應急指揮中心的空氣混雜著消毒水與海腥味,巨大屏幕上跳動著實時監測數據:黃海汙染海域已擴大至警戒線,代表神經毒性冰晶沉降濃度的曲線如同毒蛇般蜿蜒攀升。副局長孫立明抹了把額頭的油汗,指著屏幕,語氣帶著程式化的沉重與推諉:
“張檢,情況嚴峻啊!擴散模型超出預期,洋流、風向…不可抗力!我們已啟動最高級別響應,投入全部力量監測、布設吸附圍欄。但根治?目前沒有技術手段能徹底清除這種新型汙染物!隻能靠自然降解,時間…恐怕要以年計。”
張宇站在屏幕前,檢察官的深色西裝與周圍穿著熒光黃背心的環保人員格格不入。他沒有看孫立明,目光鎖定在一條細小的、幾乎被主曲線淹沒的紫色子線——那代表李晴病房內短暫凝結的藍紫冰晶的相似成分濃度,在城東汙水處理廠出水口附近,出現了一次異常尖峰!
“孫局,”張宇的聲音不高,卻壓過了監測設備的嗡鳴,“最高級別響應裏,是否包含對全市所有汙水廠、垃圾滲濾液處理站的專項毒理篩查?特別是處理流程中可能涉及低溫環節的節點?”
孫立明一愣,隨即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張檢,這…我們監測的是宏觀海域和主要入海河流。汙水廠處理的是生活汙水,標準流程足以應對常規汙染物…”
“常規汙染物?”張宇打斷他,從公文包裏抽出一份薄薄的報告,正是法醫中心對王小磊屍檢的毒理分析摘要,重重拍在控製台上。“王小磊體內檢出的,是未經稀釋的gr7古菌原始代謝物!這種級別的神經毒素原液,源頭在哪裏?生產廢料如何處置? 它不可能憑空消失!如果‘鍾擺’曾經在海東有生產環節,它的毒廢料最終流向哪裏?是填埋場滲濾液?還是…通過某些‘特殊渠道’,混入了市政汙水管網?”
他指向那條紫色子線:“這個尖峰成分,與李晴檢察官病房內短暫出現的冰晶殘留高度吻合,也含有微量gr7特征同位素!它出現在城東汙水廠,時間就在黃海裝置被毀後第三天!這是巧合嗎?還是某個‘尾巴’在匆忙清理痕跡?”
孫立明的笑容僵在臉上,額頭滲出更多冷汗。張宇的推論像一把解剖刀,精準地切開了行政惰性下的膿瘡。他含糊道:“這個…我們會立刻部署對城東廠的重點排查!但技術難度很大,需要時間…”
“時間?”張宇的目光掃過屏幕上代表汙染海域不斷擴大的紅色區塊,“汙染不等人,孫局。環保局有義務提供所有汙水廠、垃圾處理場近三個月的運行日誌、汙泥處理記錄、異常排放報告。檢方會派專員同步進駐核查。另外,”他話鋒一轉,“關於臨港新區‘鑫隆化工廠’環評報告涉嫌數據造假一事,檢方已收到實名舉報材料,將並案調查其在汙染事件中的可能責任。”
“鑫隆?”孫立明臉色驟變,“那…那是市裏重點扶持的高新企業!環評是經過嚴格程序的!”
“程序是否被‘嚴格’執行,我們會查清楚。”張宇收起報告,語氣不容置疑。“每一個數據點,都是汙染賬簿上的一筆血債。檢察官的職責,就是把這本賬簿,一頁一頁,算清楚。”
城東汙水處理廠彌漫著淤泥發酵的酸腐氣味。巨大的沉澱池緩慢旋轉,發出沉悶的轟鳴。張宇戴著口罩和手套,在廠長緊張不安的陪同下,走向位於廠區深處、溫度明顯低了幾度的汙泥低溫脫水車間。
“張檢,我們絕對合規!所有汙泥都經過高溫厭氧消化和深度脫水,達標後才送焚燒廠!”廠長反複強調。
張宇沒說話,目光銳利地掃過車間角落一排不起眼的、連接著冷卻管線的銀色密封罐。罐體上沒有任何標識,但罐體接口處殘留著一點難以察覺的藍白色結晶汙漬!與海豐速遞保溫箱內的殘留物如出一轍!
“這些罐子做什麽用的?”張宇問。
“這…這是實驗性低溫絮凝劑儲存罐!還在小規模測試階段,沒正式投用!”廠長眼神閃爍。
“打開。”張宇命令。
技術警員上前。罐蓋開啟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混合著化學藥劑和微弱甜腥氣的冷風湧出。罐內壁上,凝結著厚厚一層藍白色、結晶狀的沉澱物!便攜式毒理檢測儀立刻發出刺耳的警報:檢測到高濃度神經毒素殘留及gr7特征標記!
“實驗性絮凝劑?”張宇的聲音冷得像冰,“帶走所有殘留物樣本!查封車間!調取該車間過去六個月所有監控、操作記錄、進出物料清單!特別是與‘鑫隆化工’或任何不明冷藏運輸車輛的往來記錄!”
現實鏈條的齒輪再次被強行撬動。汙水廠,成了隱藏毒廢料的“清洗池”!
與此同時,海東市第一醫院特殊隔離病房。
李晴依舊沉睡。但心電監護儀上,那條代表次級能量波動的曲線,活躍度正以極其緩慢卻無法忽視的速度提升。波動頻率…竟與病房內空氣淨化係統過濾掉的、極其微量的環境汙染物來自通風係統)的濃度變化,呈現出微弱的正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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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詭異的現象發生在法醫中心地下樣本庫。那個密封的、存放著李晴左臂銀灰色組織切片的冷藏箱,內部溫度監控顯示:在常規80c的設定下,箱內局部溫度曾多次出現短暫、異常的90c至95c的驟降!每次驟降後,箱內壁上都會新增幾粒極其微小的銀灰色冰晶,冰晶內部包裹的暗紅光點,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絲。
負責監控的年輕技術員小劉,在一次例行記錄時,鬼使神差地將臉貼近了冷藏箱的觀察窗。就在那一瞬,他仿佛看到冷藏箱內彌漫起一層極其稀薄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紅色能量流,如同有生命般,纏繞著那塊組織切片!他嚇得猛然後退,再定睛看時,一切如常,隻有冰冷的金屬和凝結的霜花。
幻覺?還是…那東西在成長?
臨海縣,破敗的漁港碼頭。鹹腥的海風裹挾著不安。幾艘提前歸航的漁船孤零零地停靠著,船身上掛著“汙染禁漁”的刺眼黃牌。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的老漁民陳大海,死死攥著一份剛拿到的《海水及海產品初步汙染檢測告知書》,手指關節捏得發白。告知書上,他賴以生存的海域被劃入“高風險區”,建議“無限期暫停捕撈作業”。
“高風險?放屁!”陳大海猛地將告知書摔在地上,渾濁的老眼布滿血絲。“我祖祖輩輩在這片海吃飯!現在一句‘高風險’就斷了活路?補償呢?生計呢?那些放毒的王八蛋呢?誰來給我們交代?!” 他的怒吼在空曠的碼頭上回蕩,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無情回應。
旁邊一個穿著廉價西裝、眼神閃爍的男人湊過來,壓低聲音:“老陳,別嚷嚷了。市裏的大老板說了,這汙染…影響評估還沒最終定論。隻要你簽個字,證明你們村以前也有人得過類似的‘怪病’,是‘曆史遺留問題’,別往這次事故上扯…這個數,立馬到賬。”他比劃了一個手勢。
陳大海死死盯著他,胸膛劇烈起伏。那手勢代表的錢,或許能解一時之困,但能買回幹淨的海嗎?能喚醒那些躺在醫院裏的後生嗎?能堵住他半夜被噩夢驚醒時,夢到孫子吃了有毒海產渾身發藍的恐懼嗎?
他猛地啐了一口,沙啞地吼道:“滾!老子不賣祖宗的海!更不賣良心!” 他彎下腰,顫抖著撿起那張被踩髒的告知書,如同捧著一紙浸透血淚的訴狀,蹣跚著走向碼頭邊臨時設立的、門可羅雀的“汙染受害群眾登記點”。
登記點簡陋的桌子後麵,坐著一位年輕的檢察官助理,正耐心地向另一位抹淚的老漁民解釋司法救濟程序。看到陳大海走來,她抬起頭,眼中是理解和沉重。陳大海將告知書重重拍在桌上,聲音嘶啞卻帶著最後的倔強:
“同誌,登記!我叫陳大海!我要告!告那些放毒的!告那些不管事的!告到天邊去!我的海…不能就這麽完了!”
海東市檢察院。張宇站在窗邊,看著城市漸亮的燈火。桌麵上攤開著幾份文件:
城東汙水廠查封報告及毒廢料樣本檢測結果確鑿罪證)。
鑫隆化工廠環評疑點及關聯賬戶異常資金流調查方向)。
國際刑警組織關於東亞r國那家注銷軍工實驗室的初步反饋線索指向某跨國醫藥巨頭影子子公司)。
陳大海等漁民按滿紅手印的集體申訴信。
深海巨獸的殘骸正在沉降,但它噴吐的毒液,卻在現實的土壤裏滋生出新的荊棘。汙染不僅是環境指標,更是人心上的腐蝕劑。有人想用錢封口,有人推諉責任,有人絕望呐喊。
他拿起內線電話:“技術科,對李晴病房和法醫中心樣本庫的所有異常能量讀數、溫度波動、冰晶生成數據,進行時間序列交叉分析。我要知道,她的身體變化,是否與外界汙染擴散存在更深層次的同步律動。”
“另外,”他頓了頓,聲音帶著檢察官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準備材料,對臨港新區管委會原分管環保副主任、環保局監測站站長,以涉嫌環境監管失職罪、濫用職權罪立案偵查。就從‘鑫隆化工’的環評和汙水廠的監管漏洞開始。這把火,該燒一燒那些裝睡的人了。”
深海的血痕未幹,檢察官的筆鋒,已蘸滿人間泥濘,在汙染的賬簿上,劃下第一道追責的刻痕。而病房內,李晴左臂疤痕核心的暗紅光芒,在無人察覺的深度昏迷中,似乎隨著遠方海浪的節奏,極其微弱地呼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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