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殘響與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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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寂靜。
時間與空間仿佛在那一刻被徹底凝固、撕裂,又在某種超越認知的力量下被強行捏合。銀灰色的光芒如同宇宙初生的奇點,吞噬了球形實驗室的一切形態——冰冷的合金牆壁、狂暴的能量亂流、猙獰的原型機、索爾森扭曲的臉龐、張宇驚駭欲絕的呼喊…所有存在,都在那湮滅一切的光爆中被熔解、重構。
沒有聲音。沒有觸覺。沒有方向。
李晴的意識懸浮在這片由純粹能量構成的混沌之海。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隻有一種無邊無際的“存在”感。無數破碎的畫麵如同流星般劃過意識的暗幕:鑫隆化工廠排汙口滴落的暗紅;陳大海指向汙濁溝渠時噴火的眼睛;王強涕淚橫流中交出的芯片;趙大勇墜入黑暗前驚愕的瞳孔;索爾森張開雙臂擁抱毀滅的狂熱…這些畫麵被銀灰色的能量絲線串聯、纏繞,最終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由痛苦、憤怒、貪婪和絕望編織成的回響網絡。
這不是個體的記憶,這是罪行的共鳴,是這片土地和社會肌理被撕裂後,殘留的、最深沉的精神傷痕。檢察官的靈魂,在這湮滅的瞬間,竟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融入了這片由無數受害者與加害者共同譜寫的、名為“殘響”的混沌織錦。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滴…滴…滴…”
極其微弱,卻規律得如同心跳的電子音,將李晴的意識從混沌的深海中緩緩拉回。
視野如同蒙著厚重的毛玻璃,一片模糊的銀灰色光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臭氧和金屬燒熔後的焦糊味,頑固地鑽入鼻腔。她試圖轉動眼球,卻感覺不到眼皮的存在。一種沉重的、無處不在的麻痹感包裹著她,仿佛靈魂被塞進了一具不屬於自己的、冰冷的金屬容器。
“生命體征穩定!腦波活動恢複!能量輻射…正在衰減!不可思議!她…她活下來了!”一個遙遠而激動的聲音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是秦明?
“抑製單元重新上線!輸出功率最大!快!穩定她的神經鏈接!”另一個聲音急促地指揮著。
李晴模糊地感知到,自己似乎被浸泡在一種粘稠、冰涼的液體中。無數細小的探針和感應器貼附在她殘存的感知邊界上,持續傳來細微的電流刺激和數據反饋。她“感覺”不到左臂,也感覺不到脖頸處的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被無數冰冷“根須”包裹的沉重感。她明白了——自己正躺在物證中心絕對隔離區的維生艙裏,如同曾經的“拉撒路一號”,隻是包裹她的不再是銀灰色的晶膜,而是由精密儀器構成的、冰冷的合金與聚合物束縛具。
湮滅…沒有發生?還是…發生了,但她被強行拽了回來?
索爾森…“方舟”核心…張宇…隊員們…
一個冰冷的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她的意識。她強迫自己集中那微弱的精神力,試圖在混沌的感知中搜尋。
突然!
一段極其模糊、如同信號不良的無線電噪音般的畫麵,硬生生擠入了她的意識:
冰冷的海水:渾濁,泛著油汙的光澤。
扭曲的金屬管道:鏽跡斑斑,如同沉船殘骸的肋骨,半埋在黑色的淤泥中。
一個漂浮的白色物體:那是一角破碎的nnt高級技術官製服,被水草纏繞,隨著水流無力地晃動。製服碎片旁,渾濁的海水中,似乎有一縷微弱的、幾乎被淤泥覆蓋的…銀灰色反光?像是某種微晶殘留…
畫麵劇烈晃動,隨即被更強烈的噪音淹沒,消失不見。
海東市局,臨時指揮中心已轉移至市應急指揮大廳)。巨大的屏幕上分割顯示著:
nnt總部大樓及周邊區域的衛星俯瞰圖:一個巨大的、如同隕石坑般的凹陷出現在總部原址,深坑中心是扭曲的合金結構和裸露的、散發著高熱蒸汽的地基。救援和封鎖仍在進行。
海東市近海地圖:一個紅圈標記在距離鑫隆化工廠舊址海岸線約5海裏的位置。
李晴的實時生命體征和能量讀數:曲線雖低,但趨於平穩。
“搜救隊報告!在標記海域水下15米處,發現大量沉沒的建築殘骸,確認來自nnt總部b7層!殘骸中…提取到微量索爾森的dna組織碎片和…高濃度微晶能量汙染殘留!”一名負責現場協調的警官聲音沙啞地匯報,“符合湮滅能量衝擊拋射軌跡模型!但…未發現索爾森完整遺體!”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嚴峰眉頭緊鎖,“微晶殘留強度?”
“極高!遠超化工廠排汙口樣本!推測是索爾森身上攜帶的某種‘淨化協議’相關裝置在爆炸中破損泄漏!”技術員補充道,“該海域已被劃為永久禁航區,汙染清理…可能需要數十年。”
索爾森,這個瘋狂的技術權威和幕後黑手,最終被自己點燃的混沌之火吞噬,葬身於他曾指使趙大勇長期排汙毒害的那片海域。這遲來的、帶著強烈諷刺意味的“回歸”,為他的罪孽畫上了一個汙濁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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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檢那邊?”林薇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希冀。
“奇跡!”秦明的聲音從物證中心接入,帶著科研人員見證神跡般的激動,“她的身體組織在湮滅邊緣與狂暴的混沌能量發生了深度共生融合!雖然遭受重創,但一種前所未有的穩定共生形態正在形成!我們暫時稱它為‘混沌共生體’。她…活下來了!隻是意識恢複需要時間。”
指揮中心響起一片壓抑的歡呼和長舒一口氣的聲音。壓在每個人心頭的巨石,終於挪開了一絲縫隙。
一個月後。臨港新區生態農場。
曾經被毒害的田塊,覆蓋上了厚厚的新土。嫩綠的秧苗在春日陽光下舒展,雖然稚嫩,卻充滿了生機。田埂旁,新修了一條筆直的排水渠,渠水清澈。陳大海蹲在渠邊,粗糙的手指撚起一撮濕潤的泥土,放在鼻尖深深嗅了嗅。沒有刺鼻的化學味,隻有泥土的芬芳。
“陳叔,水質報告出來了。”林薇走到老人身邊,遞上一份文件,“各項指標都達標了。專家說,隻要堅持這種生態修複方案,三年內,這片海就能恢複捕撈。”
陳大海沒看報告,渾濁的眼睛望著遠處正在作業的清汙船和補種海草苗的工人,久久沒有說話。半晌,他才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低沉:“三年…還是太久了。那些等不到的老夥計…”他搖搖頭,又抓起一把新土,用力攥緊,仿佛要將所有的痛和希望都揉進這泥土裏。“但…總算是條活路。比爛在毒泥裏強。”
林薇看著老人溝壑縱橫的臉,心中五味雜陳。趙大勇死了,索爾森葬身海底,李國富在押,鑫隆化工廠被徹底查封,惠民拆遷公司被立案調查,王強作為重要證人被保護起來…一條巨大的、盤踞多年的黑色利益鏈被連根拔起,但被毒害的土地和海域,被摧毀的家庭和健康,這些傷痕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撫平,甚至永遠無法完全愈合。正義的審判能懲處罪者,卻難以瞬間撫平所有的傷痛。修複,需要時間,更需要持續的努力和希望。
“陳叔,以後農場這邊,還需要您多費心看著。”林薇輕聲道,“市裏決定把這裏建成生態修複的示範點,您就是監督員。”
陳大海布滿老繭的手慢慢鬆開,讓泥土從指縫間滑落。他站起身,望向那片重新煥發生機的田野和遠處碧藍的海平麵,渾濁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些微的光亮:“看著!肯定看著!這地,這海,是根!根不能爛!”
物證中心,絕對隔離區。維生艙內,李晴的意識如同沉在深海之下的微光。秦明團隊小心翼翼地調整著維生參數和神經鏈接強度。
“嚐試接入外部信息流…強度0.1…”秦明的聲音帶著緊張。
瞬間,無數嘈雜的、碎片化的信息洪流衝入了李晴混沌的意識!新聞播報的片段、警用電台的通話、環境監測數據、甚至網絡上關於“nnt事件”的討論…信息如同失控的野馬,在她的意識中橫衝直撞!
劇痛!撕裂般的劇痛!
“斷開!快!”秦明急吼。
信息流中斷。李晴的意識在痛苦的餘波中劇烈震蕩。但就在這混亂中,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感知碎片,如同黑暗中浮現的螢火,被她捕捉到:
城西舊貨市場:那個堆滿廢棄物的角落。
老鐵廢品站爆炸後的殘骸:一個扭曲變形的藍色化工桶碎片。
桶壁內側:一道極其細微、幾乎被焦痕掩蓋的刻痕——一個扭曲的、痛苦的回聲波紋標記下方,多了一個小小的、如同鑰匙孔般的抽象符號!這個符號,與趙大勇u盤裏“殘響”人員架構圖中,某個未被標注的中層協調員代號旁的加密標記…完全一致!
這個標記,在之前的現場勘察中被徹底忽略了!它代表什麽?是“殘響”殘餘勢力的集結暗號?還是某個未被發現的秘密據點入口?
李晴用盡殘存的精神力,試圖將這個感知到的畫麵和標記,通過維生艙的神經反饋回路傳遞出去!
維生艙外,連接著李晴腦波活動的全息投影屏上,原本混亂的波形突然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卻高度有序的脈衝尖峰!緊接著,投影屏上自動勾勒出一幅粗糙卻指向明確的線條圖——正是舊貨市場那個角落的輪廓,以及桶壁內側那個微小的鑰匙孔標記!
“她…她在傳遞信息!”一名研究員失聲叫道,指著屏幕上的圖像,“位置…城西舊貨市場!那個桶!”
秦明瞳孔驟縮,瞬間明白了李晴的意圖!這是“殘響”網絡未被斬斷的最後一根蛛絲!“快!通知林薇!舊貨市場!目標位置已標記!立刻行動!”
湮滅的餘燼中,檢察官的意識以另一種形態蘇醒。汙濁的海水吞噬了瘋狂的罪魁,嫩苗在毒土之上艱難萌發。而混沌深處傳遞出的那枚微小的“鑰匙孔”標記,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預示著看似平靜的水麵下,仍有未被清理的殘響在幽暗處悄然回蕩。歸途之上,陰影未散,哨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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