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驚雷與毒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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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棄農機站那間充當指揮中心的瓦房內,煙霧繚繞,空氣汙濁而壓抑。孫鵬飛坐在一張掉漆的木桌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桌麵上攤著沈舟剛剛“優化”完成的“安平裏”小區整體危房鑒定報告終稿,數據“嚴謹”,結論“駭人”,這本該是他啟動下一步強拆計劃的“王牌”。然而,馬強那場愚蠢的鬧劇,像一顆投入糞坑的石子,不僅沒能撈到好處,反而激起了令人作嘔的漣漪,讓整個項目驟然停滯,也讓孫鵬飛精心編織的新毒鏈出現了危險的鬆動。
    “都啞巴了?說話!”孫鵬飛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寒意,目光陰鷙地掃過在場的核心成員——陶成文、鮑玉佳、沈舟、魏超vcd)。
    陶成文弓著腰,臉上堆著慣有的諂媚,第一個開口,語氣卻帶著推諉:“孫董,眼下風頭緊啊…‘安平裏’那邊,那幫刁民被馬強一刺激,鬧得更凶了,還有不開眼的記者在打聽…我看,是不是先避一避,等這陣風過去…”
    “避?避到什麽時候?”鮑玉佳猛地打斷他,臉上橫肉跳動,滿是不耐和戾氣,“等他們聯合起來把咱們老底都掀了?要我說,就是之前太給你們這些玩筆杆子的麵子!馬強那傻逼雖然蠢,但有一樣沒說錯,對付這些刁民,就得來硬的!誰敢冒頭就往死裏收拾,看誰還敢紮刺!”他揮舞著缽盂大的拳頭,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陶成文臉上。
    陶成文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但沒敢反駁。
    沈舟推了推眼鏡,試圖用他那一套冰冷的邏輯來分析局麵:“孫董,從純技術角度看,報告已經完備,具備提交條件。當前風險主要源於外部輿論發酵和潛在的法律關注。我認為,可以嚐試通過林奉超、付書雲等人的渠道,加強對相關部門的‘信息引導’,弱化馬強事件的負麵影響。同時,地麵工作…或可轉向更…更非接觸式的施壓,比如係統性斷水斷電、網絡散布恐慌信息等,降低直接衝突概率。”
    “非接觸?放你娘的狗屁!”鮑玉佳對沈舟的提議嗤之以鼻,朝地上啐了一口,“不讓他們見血,他們能怕?老子這套辦法用了這麽多年,最管用!你們那套虛頭巴腦的,頂個屁用!”
    魏超vcd)則憂心忡忡地補充,聲音都帶著點抖:“孫董,我那邊好不容易發展的幾個‘線人’剛傳話,小區裏現在盯得死緊,晚上都有年輕人自發巡邏,還有人偷偷安了攝像頭…之前那套分化拉攏,現在不太好使了…”
    倉庫裏一時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鮑玉佳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野狗吠叫。內部的路線分歧暴露無遺。孫鵬飛聽著他們的爭論,眼神冰冷。他何嚐不知道鮑玉佳的辦法簡單粗暴風險高?但他也清楚,陶成文的“鴕鳥策略”可能意味著錯失良機和地盤流失,沈舟的“技術流”在底層赤裸的生存法則麵前往往蒼白無力。他需要的是既能達到目的,又能最大限度規避風險的手段。
    就在這時,倉庫角落裏那台靠柴油發電機供電的老舊電視機,信號突然一陣紊亂,滋滋啦啦的噪音後,畫麵跳轉到了信號更強的央視頻道。字正腔圓、極具穿透力的新聞主播聲音,如同一聲突如其來的驚雷,炸響在這汙濁的空間裏:
    “……本台最新消息,日前,
    新聞主播的聲音清晰、冷靜,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倉庫內每一個人的心髒上。
    倉庫內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還爭吵不休的鮑玉佳、陶成文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瞪大了眼睛,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小小的屏幕。鮑玉佳甚至下意識地鬆開了攥緊的拳頭。就連一向以冷靜甚至冷酷自居的沈舟,也猛地摘下了眼鏡,用力擦拭著,試圖掩蓋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驚悸與慌亂。
    其帶來的震撼與威懾,遠超“安平裏”小區的任何風波。它傳遞出一個清晰到令人戰栗的信號:在這片土地上,無論你地位多高,權力多大,背景多深,隻要觸犯了黨紀國法的紅線,都必將被毫不留情地清除!這股自上而下、席卷一切的雷霆之勢,讓這些習慣於在灰色和黑色地帶攫取利益的魑魅魍魎,感到了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與恐懼。
    孫鵬飛死死地盯著電視屏幕,臉上血色盡褪,手指敲擊桌麵的動作早已停止,緊緊握成了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原本的計劃是利用資本和灰色手段,撬動舊城改造背後的巨額利益,甚至內心深處還藏著一絲將來或許能攀附上某些“更高”枝蔓的野心。但此刻,這條新聞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前路上隱藏的萬丈深淵,也將他內心那點可憐的僥幸和虛妄的野心,擊得粉碎,一個剛從監獄出來、靠著歪門邪道勉強立足的螻蟻,又算個什麽東西?
    “……性質極為嚴重,影響極其惡劣……”新聞裏這重複的判詞,此刻聽來,仿佛也是對他孫鵬飛和他手下這幫人所作所為的精準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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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抑的寂靜持續了足有一分鍾,孫鵬飛才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身,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
    “都…聽清楚了?”
    幾個人如同夢遊般,下意識地點點頭,臉上都帶著未散的驚容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看見了嗎?!”孫鵬飛猛地抬手指向那還在播放後續評論的電視機,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失控的厲色,“這就他媽的是下場!不管你是誰!爬到多高!隻要越了線,碰了不該碰的,就是這下場!骨頭渣子都給你敲碎!”
    他胸口劇烈起伏,強行壓下那幾乎要破胸而出的驚悸,深吸了幾口汙濁的空氣,做出了決斷:
    “‘安平裏’的項目,全麵停止!立刻!馬上!”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所有在外麵晃悠的人,全部給我撤回來!銷聲匿跡!沒有我的命令,誰敢再踏進‘安平裏’一步,老子先廢了他!鮑玉佳!尤其是你和你手下那幫沒腦子的東西!管好你們的拳頭!”
    鮑玉佳臉漲得通紅,脖頸上青筋暴起,他想爭辯,想說自己這套才是王道,但目光瞥見電視屏幕上那一個個曾經熟悉而今卻無比刺眼的的名字和下場,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隻剩下粗重的鼻息,最終悶雷般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陶成文!”孫鵬飛轉向他,眼神銳利如刀,“動用你所有能動用的關係,不惜代價,盡快給老子摸清楚外麵現在的‘風向’!特別是上麵這次…這次大地震,對下麵到底有多大影響!各個衙門口,現在是什麽態度!”
    “明白!孫董!我馬上去辦!”陶成文連聲應下,額頭已滲出冷汗。
    “沈舟!”孫鵬飛的目光鎖定技術官,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所有電子記錄,我指的是所有!通訊記錄、郵件往來、報告底稿、甚至緩存文件,進行最徹底的深度清理!用你最專業的手段,確保幹幹淨淨,萬無一失!要是留下一點尾巴,你知道後果!”
    沈舟重重地點了點頭,臉色蒼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技術上的痕跡一旦被抓住,將是鐵證。
    “還有,”孫鵬飛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既有慣常的狠辣,又摻雜了一絲被那“驚雷”震懾後的審慎,“找到馬強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必須找到!不能再讓他像條瘋狗一樣在外麵亂咬!找到之後…給我控製起來!撬開他的嘴,看看他到底還知道多少,跟外麵胡說了些什麽!但是…”他特別加重了語氣,強調道,“暫時別弄出人命!管好你們的手腳!”
    這最後一句補充,與他往日的作風截然不同,顯然是受到了那條新聞的巨大影響。連那樣的大人物都因“數額特別巨大”、“性質極為嚴重”而倒下,他孫鵬飛若在這個節骨眼上再鬧出人命,無異於自尋死路。
    命令一條條下達,整個團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開始驚慌失措地收縮盤踞,試圖以最快的速度隱匿到更深的陰影之中。那條剛剛延伸出去、尚未完全發力的新毒鏈,在這外部驚天霹靂和內部劇烈震蕩的雙重打擊下,被迫陷入了停滯與混亂。
    然而,毒鏈的慣性及其滋生的惡果,並非那麽容易消除。在孫鵬飛下達全麵收縮指令的同時,城市的另一端,黃國健將自己反鎖在昏暗的五金店裏,聽著老舊收音機裏傳來的同一則新聞簡報,心中翻江倒海。,讓他感到莫名的震撼,也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孫鵬飛這夥人所從事的勾當,與那些侵蝕國家根基的蛀蟲並無本質區別,都是對法律和社會秩序的踐踏。他摸了摸藏在工具箱夾層裏的那個u盤,裏麵是他偷偷記錄的偽造數據指令和威脅證據,內心那份尋求救贖的決心,在外部巨大變局的刺激下,變得更加堅定而急迫。
    而在城市某個散發著惡臭的橋洞下,被打得遍體鱗傷、饑寒交迫的馬強,正蜷縮在破爛的棉絮裏,一邊舔舐著潰爛的傷口,一邊用充滿血絲和混沌的眼睛,盯著垃圾堆裏撿來的、屏幕碎裂的收音機。他聽不懂那些複雜的名詞和職位孫鵬飛他們搞錢,這些聽起來牛逼哄哄的大官也搞錢,都他媽是一路貨色!憑什麽他們能搞那麽大,老子想搞點小錢就要被往死裏打?你們不讓我活,那誰也別想好過!他摸了摸別在腰後那把偷來的、鏽跡斑斑卻磨得鋒利的匕首,一個更加瘋狂、同歸於盡般的計劃在他心中瘋狂滋長。他要去找孫鵬飛“討個最後的說法”,如果不行,就……
    驚雷炸響於九天之上,震懾著寰宇之內的魑魅魍魎。孫鵬飛的毒鏈在雷霆之下暫時蟄伏,但由他們自己親手製造並拋棄的馬強這顆毒瘤,卻在絕望中加速腐爛、變異,可能在他們最意想不到的時刻,以最極端的方式,反噬其身,引爆更深層次的危機。陽光正努力穿透厚重的烏雲,但光明與黑暗的交鋒,正邪的較量,在這片土地上,從未止息。社會的肌體在每一次刮骨療毒中都經曆著陣痛與新生,而每一個深陷漩渦的人,都在這時代的洪流與法律的準繩麵前,麵臨著最終的審判與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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