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的魂被忘在了迷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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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我天生能行走陰陽,幫陰差引渡亡魂。
表妹車禍身亡,我卻在她頭七夜發現魂魄未歸。
追蹤至迷魂殿,守殿鬼吏冷笑:“她陽壽未盡,被人偷換了命格。”
翻閱生死簿,換命者竟是我最信任的師兄。
他修邪術奪人氣運,表妹隻是他九十九個祭品之一。
為破陣我闖入陰陽界,卻見師兄坐在由亡魂堆砌的王座上。
“師弟,你來得太晚了,隻差你一個,我便能成就鬼仙。”
正文
我吃陰間飯,天生就能行走陰陽,算是半個陰差,平日裏幹的,就是幫底下那些正牌陰差引渡一些他們顧不上或者不好處理的亡魂,賺些陰德,也混口陽世飯吃。這行當,見不得光,說出去也沒人信,但我表妹林曉是知道的,她從小就跟在我屁股後麵,膽子奇大,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非但不怕,還充滿了好奇。
可就在七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她剛滿二十四歲的生命。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手裏的羅盤掉在地上,指針瘋轉,卻指不出一個生門。我親自去看了現場,車輪下的血跡已經發黑,殘留著她最後的氣息,混亂、驚恐,還有一絲…我那時未能深究的不協調感。
按照規矩,頭七夜,亡魂歸家。我強忍著悲痛,在她生前住的房間裏布下香案,備了她最愛的綠豆糕,點燃引魂香,靜靜地等著。子時一到,陰風理應自西南而來,拂動窗邊的風鈴。可是,沒有。香爐裏的三炷引魂香,燒得極不情願,煙氣斷斷續續,最終竟從中齊齊折斷!
香斷,魂散,或者…魂根本就沒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不對勁!林曉橫死,心中有怨,或許會留戀陽世,但絕不可能不歸家!更何況,有我布的香案指引,地府的陰差也該行個方便才對。
事情有變。我立刻取出貼身攜帶的陰差令牌——一塊觸手冰涼的烏木牌,上麵刻著繁複的冥文。我將令牌按在眉心,集中精神,意識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試圖感應分配給這一片的引路陰差,老白。
往常很快就會有回應,這次卻如同石沉大海。那片混沌裏隻有一片死寂,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我又試了幾次,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不行,必須下去看看!
我走到房間角落,那裏擺著一個不起眼的蒲團。我盤膝坐下,手掐法訣,低喝一聲:“靈寶司律,陰陽路開!魂出!”
刹那間,一種熟悉的抽離感傳來,我的肉身依舊坐在蒲團上,而我的“靈體”已經輕飄飄地脫出,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濾鏡。我沒有耽擱,辨了辨方向,便朝著城市西北角那處眾所周知的“陰陽交界”疾馳而去。說是交界,其實隻是一片荒廢的舊貨市場,平日裏人氣凋零,陰氣匯聚,成了陰陽兩界壁壘最薄的地方。
穿過一片扭曲的光影,周遭的景象陡然一變。灰暗成了主色調,天空是永遠化不開的鉛灰色,沒有日月星辰。腳下是一條寬闊得望不見對岸的渾濁大河,河水粘稠,泛著黃褐色的泡沫,死寂地流淌著,這就是忘川河。一條搖搖欲墜的古老石橋橫跨河麵,橋身上刻著三個模糊的古篆——奈何橋。
橋頭排著長長的、沉默的隊伍,男女老少,形態各異,皆是渾渾噩噩,麵色茫然的新死之魂。橋邊站著幾個穿著皂隸服、麵色青白的鬼差,機械地維持著秩序,偶爾用哭喪棒驅趕那些試圖回頭或者脫離隊伍的遊魂。
我無心觀察這些,靈體化作一道青煙,直接掠過隊伍,朝著橋對岸那片更加深邃的灰暗地帶飛去。過了奈何橋,並非直接就是輪回之地,而是一片廣袤、荒蕪的原野,這裏被稱為“迷魂殿”的外圍。
顧名思義,迷魂殿是處理亡魂記憶、核定善惡功過的重要關卡。尋常亡魂經過此地,會被殿中力量洗去前塵記憶,變得徹底渾噩,然後才能根據判官批票,發往各殿受審或直接投入輪回。這裏彌漫著一股奇異的力量,能讓靈魂感到疲憊和迷茫,仿佛多待一刻,就會忘記自己是誰,為何而來。
我強打起精神,抵禦著那股無處不在的消磨意誌的力量,朝著遠處那座巍峨、沉默的黑色大殿奔去。殿門高大無比,由某種冰冷的黑色金屬鑄成,上麵雕刻著百鬼夜行的圖案,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撲下來。門口把守著兩隊身披重甲、手持鋼叉的鬼卒,眼神空洞,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我亮出烏木令牌。為首的鬼卒隊長瞥了一眼,甕聲甕氣地說:“活人陰差?何事擅闖迷魂殿?”
“尋人,林曉,新死之魂,陽世丙子年臘月初七生,卒於丁酉年七月初三。”我報上表妹的生辰死忌。
鬼卒隊長翻動了一下手中一本厚厚的、冒著黑氣的名冊,粗大的手指劃拉了半天,眉頭皺了起來:“名冊上無此魂記錄。”
“不可能!”我心頭一沉,“她頭七未歸,引魂香斷,定然是出了岔子!讓我進去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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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殿重地,豈容你說查就查!”鬼卒隊長鋼叉一頓,地麵都微微一震。
我知道跟這些底層鬼卒糾纏無用,深吸一口氣,靈體之內蘊藏的一點微末道行運轉起來,聲音帶上了震懾魂魄的力量:“我受籙於東方鬼帝麾下,有巡查陰陽之責!爾等阻我查案,若是誤了帝君大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或許是那絲道行起了作用,或許是我搬出的名頭起了效,鬼卒們麵麵相覷,最終那隊長不情不願地側開身子,沉重的殿門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響,露出了一條縫隙。
我閃身而入。
殿內空間遠比從外麵看起來更加巨大,無數半透明的亡魂排成一條條長龍,緩慢地向前移動著。它們的麵前,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穿著官袍的鬼吏,端坐在高大的案牘之後,手持毛筆,在一本本散發著幽光的書冊上飛快地勾畫著。每勾畫一下,就有一個亡魂身上的顏色黯淡一分,眼神更加空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檀香和腐朽混合的怪異氣味,還夾雜著亡魂被洗去記憶時發出的無聲悲鳴,形成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嗡嗡背景音。
我穿梭在這些麻木的隊伍之間,靈覺全開,仔細感應著林曉可能留下的任何一絲氣息。沒有,哪裏都沒有!她就像從未踏足過這裏一樣。
情急之下,我直奔大殿最深處,那裏有一座高台,台上端坐著一個穿著深紫色官袍,頭戴判官帽,麵容古板嚴肅的老鬼吏。他手中的毛筆是朱紅色的,麵前攤開的書冊也比其他鬼吏的更加厚重,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法則波動。那是迷魂殿的主事之一,負責核對重要亡魂和處理異常情況。
我快步上前,躬身行禮:“陽世行走薑承,拜見主事大人。”
老鬼吏抬起眼皮,他的眼睛沒有瞳孔,隻有兩團緩緩旋轉的幽光。他看了我一眼,聲音幹澀得像是在摩擦砂紙:“活人?何事?”
我將林曉的情況再次說了一遍,語氣急切。
老鬼吏聽完,麵無表情地拿起案幾另一側一本更加古老、封麵似乎由人皮製成的冊子,枯瘦的手指在上麵緩緩移動。他的動作很慢,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我的靈魂。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那兩團旋轉的幽光微微凝滯了一下。他抬起頭,那張古板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種可以稱之為“表情”的東西,那是一種混合了驚訝和…嘲弄的冷笑。
“林曉?”他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玩味,“此魂,陽壽未盡。”
轟隆!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我靈體之內炸開!震得我幾乎站立不穩。
“不可能!她明明已經……”我失聲叫道。
老鬼吏將那本人皮冊子轉向我,指向其中的一行。那上麵的字跡是暗紅色的,如同凝固的血液,我看得分明,上麵寫著林曉的名字和生辰,而在“陽壽”一欄,赫然標注著:七十二載!其下的“死因”欄,卻是一片空白!
“陽壽未盡,生死簿上便無死籍記錄。無死籍,魂魄便入不了陰司,隻能在陰陽界外徘徊,或為孤魂野鬼,或…”他頓了頓,那雙幽光眼死死盯住我,一字一句地說道,“被有心之人,偷換了命格!”
偷換命格?!
這四個字如同冰錐,刺穿了我的心髒。這是一種極其惡毒陰邪的禁術,強行篡改生死簿的定數,將他人的壽元、氣運轉嫁到自己或指定之人身上,而被換命者,不僅橫死,魂魄更會因“非法”死亡而無法進入地府,往往下場極慘!
是誰?是誰會對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下此毒手?!
“求主事明察!可知是何人所為?”我聲音發顫,帶著無盡的怒火和懇求。
老鬼吏合上冊子,淡淡地道:“陰陽有序,偷換命格乃逆天之大罪,施術者必遭天譴。然,術成之初,氣息隱匿,非我等司職範疇所能即刻追查。不過…”
他話鋒一轉,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虛劃,一道由幽光組成的複雜符文出現在空中,裏麵隱約浮現出幾縷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因果絲線。
“觀此殘痕,施術者手法老辣,絕非初次行事。其氣息…與你似有一絲同源之牽連。”
同源牽連?
我如遭雷擊,腦子裏瞬間閃過幾張麵孔。師父?他早已仙逝多年。同門?還有誰?一個我最不願相信,卻在此刻無比清晰浮現的名字,帶著猙獰的笑容,占據了我全部的思緒——張清遠!我的師兄!
怎麽會是他?那個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藝,亦兄亦友的張清遠?!
“不…不會的…”我喃喃自語,渾身冰冷。
“迷魂殿隻負責洗魂滌魄,追凶緝逆,非我等職責。”老鬼吏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冰冷和漠然,“念你身為陰差,此冊予你一觀,速速離去,莫擾陰司清淨。”
說著,他袖袍一拂,一本邊緣破損、散發著濃鬱陰死之氣的冊子輕飄飄地落在我麵前。那是迷魂殿日常記錄的副冊,雖然不如正本生死簿那樣蘊含天地法則,但也記載了大量亡魂過往的詳細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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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顫抖著手,接過冊子,瘋狂地翻動起來。我要印證那個可怕的猜想!紙張是某種未知的獸皮,冰涼刺骨,上麵的字跡扭曲。我不去看林曉的記錄,而是憑著記憶,去查找近幾年我所知道的,那些橫死的、死因蹊蹺的,甚至是一些我曾隱隱覺得不對勁的亡魂信息!
王家莊溺死的壯年男子,生死簿標注陽壽當有六十八;李村突發惡疾暴斃的年輕婦人,命格顯示福澤深厚;還有隔壁市那個出車禍的富商,本是白手起家,大器晚成的麵相……
一樁樁,一件件,我將他們的名字、死忌與這本副冊上的記錄對應。
結果,讓我頭皮發麻,靈魂都在顫栗!
整整九十八個!從三年前開始,到林曉為止,整整九十八個陽壽未盡便橫死之人!他們的死亡時間有著某種隱晦的規律,仿佛一張精心編織的大網。而所有這些橫死事件發生的區域,都隱隱環繞著城市西北角的一片區域——那是師兄張清遠三年前閉關潛修的地方!
更讓我遍體生寒的是,在這本副冊的零星記錄中,在一些亡魂被洗去記憶前殘留的碎片裏,我捕捉到了極其微弱的,屬於張清遠道法的氣息!那是一種我們同出一門,我絕不會認錯的氣息!
真的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他不僅在偷換命格,竊取他人的壽元與氣運,他更是在以這些橫死之魂為祭品,修煉某種駭人聽聞的邪術!九十八個…加上林曉,就是九十九個!九為數之極,他想要幹什麽?!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憤怒攫住了我。我必須阻止他!在他完成那第九十九個祭品,也就是林曉的魂魄徹底被他煉化之前!
我扔下副冊,甚至來不及向那主事道謝,靈體化作一道流光,不顧一切地衝出了迷魂殿,朝著那片陰陽界限更加模糊,被稱為“陰陽界”的禁忌之地衝去。那裏是陰陽兩不管地帶,充斥著空間裂縫、迷失的惡靈以及各種不可預知的危險,也是張清遠最有可能藏匿並進行他那邪惡儀式的場所!
穿過迷魂殿外的荒原,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光怪陸離。灰色的天空出現了扭曲的色塊,大地時而堅硬,時而如同沼澤。嗚咽的風聲中夾雜著竊竊私語和不明生物的嘶吼。我將烏木令牌握在手中,微弱的清光護住靈體,艱難地辨識著方向,追尋著那絲越來越清晰的、同源卻充滿汙穢邪惡的氣息。
終於,在闖過一片如同鏡麵般破碎、映照出無數扭曲倒影的區域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凍結了我的靈魂。
那是一片詭異的平台,平台中央,堆積著一座小山!而那山,赫然是由無數痛苦扭曲、哀嚎卻發不出聲音的亡魂強行糅合、堆砌而成的!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在魂堆表麵浮現、掙紮、湮滅,那九十八個橫死之魂,盡在於此!衝天的怨氣與絕望幾乎化為了實質,讓這片區域的空氣都粘稠得如同血水。
而在那由亡魂堆砌的、觸目驚心的王座之上,端坐著一人。
他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的舊道袍,與我記憶中風華正茂的師兄別無二致。麵容依舊俊朗,甚至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但那雙眼睛,卻不再是熟悉的清澈,而是深不見底的幽潭,裏麵翻滾著貪婪、瘋狂與一種非人的冰冷。
正是我的師兄,張清遠!
他手中托著一個半透明的光球,光球裏,一道纖細的、穿著熟悉碎花裙的魂影正在痛苦地蜷縮、淡化,那是林曉!她還沒有被完全煉化,但顯然已到了最後關頭。
“你來了,師弟。”
張清遠抬起頭,笑容和煦如春日暖陽,與他身下那怨魂王座形成了地獄般的反差。他的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帶著一絲掌控一切的戲謔。
“我算著時間,你也該找到這裏了。”他輕輕摩挲著困住林曉魂體的光球,像是在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即將完成的、最後的拚圖。
“九十八道橫死之怨氣,九十八縷被竊取的先天命格氣運,隻差這最後一道至親之魂的絕望與哀慟作為引子,再融合你這純陰之體的活人陰差魂魄作為橋梁…”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也越發猙獰。
“師弟,你來得太晚了。隻差你一個,我便能陰陽共濟,超脫生死,成就…亙古未有的…鬼仙之位!”
王座下的亡魂之山發出無聲的咆哮,無盡的陰冷與絕望,如同潮水般向我湧來。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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