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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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我天生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能看見他人命運吉凶。這天賦看似恩賜,實則詛咒。年少時我曾妄圖替人改命,卻招致更大災禍。從此隱姓埋名,發誓不再使用這能力。直到那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一個小女孩敲開我的門,她身後跟著三道黑影,將我卷入一場橫跨三十年的恩怨糾葛。為救她性命,我不得不重開“長眼”,卻不知這背後藏著更驚人的秘密——我並非世上唯一有此能力的人,而一場關乎數百人性命的巨大危機正悄然逼近……
正文
我這雙眼睛,從小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七歲那年,我告訴鄰居王嬸她頭頂有團黑氣,三天後她丈夫在礦上死了。十二歲,我看見同學李明身後跟著個渾身滴水的女人,隔周他就在水庫溺亡。十八歲生日那晚,我對著鏡子,終於看清自己眼裏有兩道交錯的細密金紋,像兩把小鎖鎖住瞳孔。
奶奶臨終前抓著我的手說:“娃啊,這是‘長眼’,能見吉凶禍福。但天命不可違,你看了就算了,千萬不能說破,說破了就要遭反噬,折陽壽。”
從此我學會了沉默。大學畢業後,我在城北老街區開了家小小的書店,日子平靜如水。我把那些在人們頭頂看到的五彩氣運、身後跟著的模糊影子、臉上突然閃現的死兆,全都爛在肚子裏。直到林小雨出現。
那是個陰雨綿綿的下午,雨絲斜打著書店的玻璃窗。門鈴響起,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女孩推門進來,渾身濕透。而她身後,緊跟著三道黑影——一個是無頭男子,一個是懷抱死嬰的老婦,還有一個是麵色青紫的男孩。三個影子幾乎貼在她背上,扭曲蠕動。
我倒吸一口涼氣。一個人被一道黑影纏上已是凶兆,三道黑影齊聚,這是必死之局。
“叔叔,我能在這裏避避雨嗎?”小女孩怯生生地問,眼睛清澈得讓人心疼。
我強壓震驚,遞給她幹毛巾:“可以,坐吧。你叫什麽名字?”
“林小雨。”她擦著頭發,“我媽媽等會兒來接我。”
說話間,那無頭黑影突然伸出手——如果那能算手的話——摸向小雨的後頸。我眼皮一跳,幾乎要出聲製止,卻見那黑影觸到她皮膚時,像被什麽燙到般猛地縮回。
我心中一動。尋常人被這等怨靈觸碰,早就印上黑手印了,可她居然無事?
“小雨,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或者去過什麽特別的地方?”我故作隨意地問,起身給她倒了杯熱水。
小雨捧著杯子,小臉皺起來:“沒有啊...就是最近老是做噩夢,夢裏有三個不認識的人一直叫我幫他們找東西。”
“找什麽東西?”
“一個說找頭,一個說找孩子,還有一個說...找名字。”她聲音越來越小,“叔叔,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說謊?”
我搖搖頭,目光落在她脖頸上掛的一個老舊懷表上。那懷表散發著極微弱的白光,正是這光保護了她。
一小時後,一個神色憔悴的年輕女子衝進書店:“小雨!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媽媽!”小雨撲進女子懷裏。
女子抬頭看我,那一瞬間,我如遭雷擊——她眉心一道菱形的暗紅色印記,是我從未見過的“血咒”。中此咒者,活不過三日。
“謝謝你照顧我女兒,”女子勉強笑了笑,“我叫林婉。”
我送她們到門口,雨已經小了。臨走時,小雨突然回頭,小聲對我說:“叔叔,那個沒頭的叔叔讓我告訴你,‘他回來了’。”
我渾身一僵。
當晚,我輾轉難眠。“他回來了”——這個“他”是誰?為什麽偏偏要告訴我?淩晨兩點,我翻身坐起,從床底拖出那個塵封多年的木箱。
箱子裏是奶奶留下的東西,其中一本牛皮筆記記載著“長眼”的秘辛。翻到某一頁,我的手開始發抖:
“三影纏身,必是‘引靈人’。此類人天生陰氣厚重,易招怨靈,然其體內亦藏淨化之力。若三影齊聚七日不散,宿主必亡。唯一解法,須‘長眼’者助其完成怨靈遺願,超度往生。”
我繼續往下看,心跳幾乎停止:
“然此法極險,因強行超度多靈,必驚動‘守門人’。守門人世代監視長眼者,防其幹預天命。若見違規,格殺勿論。”
原來奶奶一直知道,這世上還有別的“長眼”,還有所謂的“守門人”。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院子裏不知何時多出的一個身影——戴著鬥笠,披著蓑衣,身形高大得不像人類。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麵對我的窗戶。
守門人來了。
我猛地拉上窗簾,後背冷汗涔涔。救,還是不救?救,可能我倆都得死;不救,小雨必死無疑。
天亮時,我做了決定。我找出林婉落在書店的雨傘,傘把上貼著取貨單,有地址。
她們住在城西的舊公寓樓。敲開門時,林婉一臉驚訝:“是你?”
“小雨有生命危險,”我直截了當,“我能幫她,但需要你告訴我實話——你們家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她脖子上那個懷表是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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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臉色霎時蒼白,側身讓我進屋。
公寓狹小但整潔。小雨還在睡,林婉給我泡了茶,手指一直在抖:“一個月前,我帶小雨回老家給她曾祖母掃墓。老家有座荒廢的老宅,村裏人說鬧鬼,不準我們進去。可小雨貪玩,偷偷溜進去了...”
“她在裏麵發現了什麽?”
“一個地窖,裏麵有些舊東西,這個懷表就是在那兒找到的。從那天起,她就變得不對勁,老說看見‘奇怪的人’。”
“能帶我去那老宅嗎?”
林婉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臥室方向,堅定地點了點頭:“隻要能救小雨。”
我們決定當天下午就出發。林婉托鄰居照看小雨,我回書店準備東西——鹽、銅錢、奶奶留下的符紙,還有一把特殊的黑傘,傘麵內畫著辟邪符文。
正要出門,書店的門鈴又響了。進來的是個白發老翁,拄著拐杖,眼瞳深處,隱約可見兩道細密金紋。
又一個長眼者。
老翁直視著我:“年輕人,聽說你要管林家的事?”
我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和你一樣,但又不一樣。”他慢慢走近,“我監視那對母女很久了。聽我一句勸,別插手。那女孩不隻是引靈人,她還是個‘鑰匙’。”
“什麽意思?”
“三十年前,有三個橫死之人被強行封印在老宅地窖。他們的怨氣凝聚不散,如今封印鬆動,需要特殊的靈魂做祭品才能重新封印——就是那女孩的靈魂。”老翁咳嗽兩聲,“你救她,就是放那三個怨靈為禍人間。守門人不會允許的。”
我心頭巨震:“所以就要犧牲一個無辜的孩子?”
“天地不仁,”老翁淡淡道,“有時候,犧牲少數保全多數,是必要的。你奶奶當年就明白這個道理。”
我猛地抬頭:“你認識我奶奶?”
老翁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何止認識。三十年前,就是她親手封印了那三個怨靈。”
我如墜冰窟。
老翁走後,我在奶奶的木箱最底層找到一本日記。翻開泛黃的紙頁,一段被隱藏的往事徐徐展開:
三十年前,奶奶還是個行走江湖的“問陰人”。當地富商林守業為擴建宅院,強行遷走三座孤墳,導致怨氣衝天。他請奶奶去做法事安撫,奶奶卻發現那三座墳大有來曆——埋的是一個抗聯義士、一個被日軍淩辱致死的婦人,還有一個因知曉秘密被滅口的孩子。
林守業怕事情敗露,竟在奶奶施法時強行打斷,導致三個怨靈暴走,當場索了林守業夫婦的性命。混亂中,奶奶勉強將怨靈封入地窖,但自己也受了重傷。她在日記中寫道:
“今日種下惡因,他日必有惡果。林守業之女林秀華當時不在家,逃過一劫。然怨靈詛咒已附其血脈,待她生子嗣,必返索命。”
林秀華——林婉的母親,小雨的外祖母。
所以這不是偶然,是三十年前種下的因果。而那老翁,日記中提及的“陳師兄”,當年正是他主張直接打散三個怨靈,奶奶不同意,認為他們生前都是苦命人,該超度而非毀滅。兩人因此分道揚鑣。
現在看來,這個“陳師兄”很可能就是守門人之一。
我帶上日記,驅車接上林婉,直奔老宅。路上,我告訴了她這一切。
林婉聽完,沉默良久:“所以,這是我父親造下的孽,現在報應到了小雨身上?”
“因果是這樣,但不該讓小雨承擔。”我緊握方向盤,“我奶奶當年留了後手,日記裏提到地窖中有她埋下的三件‘信物’,分別對應三個怨靈。隻要找到信物,完成他們的遺願,就能超度他們。”
“那個陳老翁會阻止我們吧?”
“一定會。”
兩個小時後,我們到達那個偏僻的山村。老宅孤零零地立在村尾山腳下,陰氣森森。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灰塵撲麵而來。根據日記提示,我們很快找到了地窖入口——在廚房的灶台下麵。
地窖陰冷潮濕,散發著腐木和泥土的氣息。手電光掃過,可以看到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有些已經模糊不清。
“分頭找,”我說,“一個懷表,一枚戒指,還有一把匕首。”
我們在雜物堆中翻找。突然,林婉驚呼一聲:“這裏有個盒子!”
那是個檀木盒,上麵刻著奶奶獨有的標記。打開後,裏麵果然是三樣東西:一個鏽跡斑斑的懷表,一枚銀戒指,還有一把生鏽的匕首。
就在這時,地窖口傳來腳步聲。
陳老翁站在梯子旁,麵無表情:“到底還是找到了。但你們覺得,我會讓你們完成超度嗎?”
“他們不是惡靈,”我舉起奶奶的日記,“他們是被害的好人!奶奶當年就想超度他們,是你非要打散!”
“怨靈就是怨靈,留在世上隻會害人!”陳老翁厲聲道,“三十年前你奶奶心軟,結果呢?林守業夫婦死了,她自己重傷,這三個怨靈至今還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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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超度被打斷!”我據理力爭,“給我一次機會,如果超度失敗,任你處置。”
陳老翁死死盯著我,良久,歎了口氣:“好吧。但你記住,一旦失控,我會立刻出手。”
我們布置好法壇,擺上三件信物。我深吸一口氣,眼中金紋微微發熱——第一次,我主動全力運轉“長眼”。
視野變幻。三個模糊的影子逐漸清晰:無頭男子身穿破爛軍裝,手中還握著一截斷刀;老婦懷中的死嬰發出微弱哭聲;青紫臉的男孩茫然地站著。
“諸位,”我以靈念傳音,“我知道你們冤屈,今日特來相助,完成遺願,送你們往生。”
無頭男子“開口”,聲音直接在腦中響起:“我的頭被漢奸砍下,扔進了枯井。找到我的頭,讓我全屍入土。”
老婦泣道:“我的孩子被狼叼走,我要找到他的小屍體,好好安葬。”
男孩小聲說:“我叫狗剩,他們都不記得我的名字了。我想有人記得我真正的名字。”
三個遺願,聽起來簡單,但要在短時間內完成,幾乎不可能。
林婉突然說:“我知道那個枯井!小時候聽媽媽說過,後山確實有口廢井。”她又看向老婦,“這附近早就沒狼了,如果孩子的屍骨還在,應該就在當年被叼走的地方附近。”最後對男孩說,“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大名嗎?我會記得的。”
男孩歪著頭:“我叫李平安。我娘說,希望我一生平安。”
我們分工合作:陳老翁出乎意料地同意幫忙,他去找軍人的頭顱;林婉根據老婦的描述,去後山尋找嬰兒屍骨;我留下來維持法陣,同時保護小雨——林婉來時竟然偷偷把小雨帶來了,說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小雨坐在地窖角落,好奇地看著三個怨靈。奇怪的是,怨靈在她附近時,形態會穩定許多。
“叔叔,”小雨突然對我說,“你的眼睛在發光。”
我笑了笑:“害怕嗎?”
她搖搖頭:“不怕。那個沒頭的叔叔其實很可憐,他一直在地上摸,找他的頭。”
兩小時後,陳老翁回來了,手裏捧著一個用布包著的骷髏頭。無頭軍人激動得身影晃動。
又過了一小時,林婉也回來了,抱著一個小木盒,裏麵是些許細小的骨頭碎片。老婦接過盒子,痛哭流涕。
現在就差最後的超度儀式了。
我讓小雨站在法陣中央,三個怨靈圍繞著她。我則手持黑傘,念誦奶奶日記中記載的往生咒。
地窖內突然陰風大作,三個怨靈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小雨突然痛苦地蜷縮起來,她脖頸上的懷表發出刺眼的白光。三個即將超度的怨靈被白光擊中,發出淒厲慘叫,原本消散的怨氣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濃!
“不好!”陳老翁大驚,“那懷表是封印的一部分!它感應到怨靈要離開,自動激活了封印程序!”
“怎麽會這樣?”林婉慌了。
我猛然醒悟:“我們上當了!這懷表不是普通的遺物,它是封印的核心!奶奶日記最後幾頁被撕掉了,一定是有人故意隱瞞這個信息!”
怨氣在地窖中肆虐,三個怨靈在痛苦中暴走。無頭軍人揮舞斷刀,老婦尖嘯著撲來,男孩的麵孔扭曲如惡鬼。
陳老翁挺身而出,手中拐杖化作一道金光,暫時擋住怨靈:“我帶他們出去,你們快走!”
“不行!”我拉住他,“這樣你會死的!”
“三十年前我就該死了!”陳老翁回頭,眼中竟有淚光,“告訴你真相吧——當年不是林守業打斷法事,是我!我嫉妒你奶奶的天賦,想證明她錯了...結果害死了這麽多人。我苟活至今,就是為了等這一天贖罪!”
說罷,他大喝一聲,全身金光大盛,強行引著三個暴走的怨靈衝出地窖。
我們緊隨其後,隻見陳老翁站在院子中央,三個怨靈瘋狂地攻擊他。他的身體在金光中逐漸消散,而怨靈也隨之變得稀薄。
最後一刻,他看向我,嘴唇動了動:“告訴你奶奶...我對不起她。”
轟然巨響中,金光與怨氣同時爆發,又同時消散。院子裏空空如也,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一切都結束了。
回到城裏後,我給小雨做了檢查,她身上的黑影徹底消失了。林婉眉心的血咒也不見了。
一個月後,我收到一個匿名包裹,裏麵是奶奶日記缺失的幾頁。讀完內容,我癱坐在地。
原來,一切都是奶奶的安排。她早就預見到今天的局麵,甚至陳師兄的背叛也在她的計算中。她寫道: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唯有以摯愛之人的犧牲,方能化解沉積的怨氣。陳師兄本性不壞,隻是太過固執。若他日他願以死贖罪,則怨靈可度,詛咒可解。”
而最後一頁,更讓我毛骨悚然:
“吾孫須知,長眼非天賜,實為詛咒。每用一次,必損壽元。然更大的秘密是,守門人並非監視我們,而是保護世人不受我們傷害。因長眼者活過四十,必墮為‘魔瞳’,為禍人間。曆代長眼者,無一例外。”
我衝到鏡前,看著眼中那兩道金紋,忽然發現它們比一個月前更清晰了。
再過十二年,我就四十歲了。
窗外,那個戴鬥笠的守門人又出現了。這次,他遠遠地望著我,緩緩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轉身消失在街角。
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長眼之路,遠比我想象的要漫長和黑暗。而前方的陰影裏,還藏著多少秘密,我不得而知。
但我發誓,一定要找出破解這詛咒的方法。
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所有被長眼詛咒的人。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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