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日子到了，林風早早起床，將準備好的現金——主要是賣連環畫和夜市賺的，以及彩票獎金取出的一部分，湊足了八千塊錢，用報紙仔細包好，揣在懷裏。
    這比他最初的心理價位要高一些，但他明白，對於李老栓這樣的老人，誠意有時比斤斤計較更能打動人心。
    再次來到李老栓家，老頭正在院子裏劈柴。看到林風，他停下動作，用毛巾擦了把汗，眼神複雜。
    “來了？”李老栓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來了，李大爺。”林風笑著遞上剛從供銷社買的兩瓶好酒和一條煙，“一點心意，您別嫌棄。”
    李老栓看了看煙酒，又看了看林風誠懇的臉，歎了口氣，指了指院裏的石凳：“坐吧。”
    兩人坐下，一時無言。隻有院角的土狗偶爾發出幾聲嗚咽。
    “小子，”李老栓率先打破了沉默，吧嗒著旱煙，“這兩天，我琢磨了很久。那塊地，荒著也是荒著，我老了，也沒力氣去收拾了。你年輕，有想法，看起來也是真心想在那片地上做點事情……”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望著遠處：“我不要你八千，也不要你一萬。五千塊，五十年的使用權，你拿去！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林風心中一凜，坐直了身體：“李大爺，您說。”
    “第一，你不能把那地方弄得烏煙瘴氣，不能幹違法亂紀的事！得好好對待那片土！”李老栓的語氣嚴肅起來。
    “這個您放心，李大爺。我就是想種地、養魚、蓋個自己住的房子，圖個清靜自在。”林風立刻保證。
    “第二，”李老栓的目光回到林風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你得答應我，真把那裏弄出個樣子來！讓我這老頭子，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那片荒地……變個模樣！”
    這個條件，帶著老人對土地最深沉的寄托。林風感到肩頭微微一沉，他迎著李老栓的目光，鄭重地點頭：“李大爺，我答應您。我不敢說能做得多麽驚天動地，但我向您保證，一年之內，您再去看的時候，那裏絕對會是另一番景象！我會讓它變成月湖邊最漂亮的地方！”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充滿了自信和力量。李老栓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在確認他話裏的真假，最終，他臉上的皺紋舒展開，緩緩點了點頭：“好！我信你這一次！”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兩人一起去街道辦事處，找到了王同誌做見證，簽訂了一份簡單卻具有約束力的土地使用權轉讓協議。
    林風當場點出五千塊錢，交給了李老栓。拿著那張薄薄的、寫著雙方名字和手指印的協議，林風感覺自己的手心有些發燙。
    這片承載著他夢想的荒地，從現在起，在法律意義上，未來的五十年，屬於他了！
    離開街道辦事處，李老栓揣著錢，背著手走了，背影似乎輕鬆了不少。
    林風則騎著車，再次來到了月湖邊的荒坡。
    這一次，他站在這裏的心情截然不同。不再是旁觀者和探尋者，而是主人。
    他沿著坡地慢慢走著，腳步丈量著屬於自己的領地。
    腦海中，風園的規劃圖變得更加清晰具體：主屋應該建在坡地中段，坐北朝南，背靠一小片未來的竹林，麵朝月湖開闊的水麵；東邊平整出菜畦和果園；西邊地勢低窪處，正好可以挖掘成魚塘；靠近山腳的地方，搭建溫室……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緊緊攥在手裏。冰涼的土屑從指縫間溢出。
    “開始了。”他低聲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更多的是無比的堅定。
    從今天起，風園，將不再是腦海中的藍圖，而是腳下這片需要他用汗水和智慧去澆灌的土地。
    他拿出隨身帶的小本子和鉛筆，席地而坐，開始勾勒最初步的規劃草圖。
    陽光灑在他專注的側臉上，身後是波光粼粼的月湖和蒼翠的雲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