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臘月二十八，風園裏裏外外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屋簷下掛起了大紅燈籠，窗戶上貼上了蘇婉清和葉小蝶一起剪的窗花，過年的氣氛一下子濃鬱起來。
    林衛國和周芹已經被接到了風園。老兩口起初對這偌大、雅致得如同公園般的莊園還有些拘謹，但看到兒子和準兒媳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那份不自在很快就被濃濃的欣慰和驕傲所取代。林衛國背著手，在趙大山的陪同下，將風園的茶園、果園、魚塘逛了個遍，時不時用他老技術員的眼光提出點“專業意見”，趙大山也樂嗬嗬地聽著。周芹則係上圍裙，和蘇婉清的母親一起，在廚房裏忙活開來，炸肉丸、蒸年糕、包餃子……傳統的年味兒，在食物的香氣中彌漫開來。
    葉小蝶也提前結束了采風，賴在了風園。她似乎格外喜歡這種熱鬧溫馨的家庭氛圍，像隻快樂的蝴蝶，穿梭在廚房和客廳之間，一會兒偷吃剛炸好的酥肉，一會兒拉著蘇婉清欣賞她新畫的以風園雪景和梅花為主題的年畫設計稿。
    秦冰也在小年夜這天晚上抽空過來了。她脫下了警服，穿著一件深色的羽絨服，少了些平日的颯爽，多了幾分隨和。她給林父林母帶來了些營養品，給蘇婉清帶了一支護手霜，說是冬天出警手容易幹裂，這個效果很好。給林風則是一本最新的刑偵案例分析集，算是投其所好。
    “秦警官，快坐快坐，一起吃頓便飯。”周芹熱情地招呼著，對這個幫過兒子大忙、一身正氣的女警官很有好感。
    “阿姨，您別客氣，叫我小秦就行。”秦冰笑著坐下，很自然地幫忙擺起碗筷。
    年夜飯就安排在寬敞的餐廳裏，大大的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既有周芹和林母拿手的家常菜，也有風園小築廚師精心烹製的幾道招牌菜，色香味俱全。眾人圍坐在一起，氣氛熱鬧而溫馨。
    林風打開一瓶他特意讓人從法國帶回來的紅酒，給每個人都倒上一點，連林衛國也難得地小酌了一杯。
    “爸，媽，阿姨，這一年辛苦你們了。”林風舉起酒杯，語氣誠懇，“也謝謝婉清，還有小蝶、秦冰，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和幫助。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
    樸實無華的祝酒詞，卻道出了最真摯的願望。
    “好，好，大家都好！”林衛國有些激動，臉色泛紅，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蘇婉清看著林風，眼中水光盈盈，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也舉杯輕輕抿了一口。
    葉小蝶嘰嘰喳喳地說著吉祥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秦冰也微笑著，感受著這與警隊宿舍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煙火氣的溫暖。
    窗外，不知是誰家率先點燃了煙花，璀璨的光芒在夜空中炸開，映亮了每個人的笑臉。鞭炮聲也開始零星響起，預示著除夕的正式來臨。
    吃完飯，大家一起動手收拾了碗筷，然後移到客廳，一邊看著電視裏熱鬧的春節聯歡晚會，一邊包著明天要吃的餃子。林風和蘇婉清一組，葉小蝶非要拉著秦冰一組，林父林母和周芹則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笑嗬嗬地看著他們。
    蘇婉清的手指靈巧，捏出的餃子個個精致如同元寶。林風的手法則顯得有些笨拙，包出的餃子形狀各異，引得葉小蝶一陣嘲笑。
    “林風哥，你這餃子一下鍋肯定露餡！”葉小蝶毫不客氣地吐槽。
    林風也不惱，笑著搖搖頭：“能吃就行，要求別那麽高。”
    秦冰倒是學得很快，雖然動作慢些，但包出的餃子有模有樣。她看著林風和蘇婉清默契配合的樣子，看著葉小蝶活潑開朗的笑容，看著老人們滿足欣慰的神情，心中某個堅硬的地方，似乎也悄然變得柔軟。這種平凡而真實的溫暖，是她穿著警服、麵對著社會陰暗麵時，最渴望守護的東西。
    夜深了，晚會接近尾聲，餃子也包完了。大家互道了新年祝福，各自回房休息。
    林風和蘇婉清最後檢查了一遍門窗，然後並肩站在二樓的露台上。零星的煙花還在夜空中綻放，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味和寒意。
    “又過了一年。”蘇婉清輕聲說，將手放進林風溫暖的大手裏。
    “嗯。”林風握緊她的手，看著遠處城市依舊璀璨的燈火，“新的一年，我們會更好的。”
    大年初一，風園是在一片喜慶的鞭炮聲中迎來的。陽光很好，照在積雪未融的屋頂和枝頭，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按照習俗，林風帶著蘇婉清，給林父林母和周芹拜了年，收到了厚厚的紅包。葉小蝶也笑嘻嘻地湊過來討要紅包，被林風笑著用一個大紅包打發走了。秦冰一早就回了警隊值班，臨走前也收到了林母硬塞給她的紅包，說是壓歲錢，圖個吉利。
    上午，陸續有一些得到消息的、關係親近的朋友和合作夥伴打電話來拜年。葉傾雪的電話言簡意賅，除了拜年，還提了一句盛食集團近期的股價波動，暗示趙瑞的日子並不好過。伊莎貝拉則從海外打來電話，用帶著口音的中文說著“新年快樂”，並告知林風，關於趙瑞海外資金往來的調查，有了更深入的發現，相關資料已經加密發送到他郵箱。
    一切都充滿了新年的希望和忙碌。
    然而，午後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這份祥和。
    電話是張偉打來的，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焦急：“林總，出事了！我們技術部的一個核心工程師，姓劉，今天早上提交了辭職報告！而且，離職手續辦得異常迅速，幾乎是提交報告後就立刻走人了！”
    林風眉頭一皺：“怎麽回事？離職原因是什麽？”
    “原因寫的是個人職業發展！但據和他關係好的同事說，他昨晚還在加班調試風芯一號的原型機，沒有任何征兆！更可疑的是，他離開公司後，有人看到他上了盛科網絡那邊一個高管的車！”張偉的聲音幾乎在發抖，“林總，我懷疑……懷疑他帶走了部分核心代碼，或者至少是掌握了關鍵調試數據！趙默正在緊急帶隊核查代碼庫和服務器日誌！”
    林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趙瑞果然沒有死心，在商業競爭和供應鏈幹擾之外，選擇了最直接也最卑劣的手段——挖角核心技術人員，甚至可能是竊取技術機密！
    “立刻啟動應急預案！”林風的聲音冷冽如窗外的寒風，“第一，趙默那邊，全力核查技術泄露風險，評估可能造成的損失和影響。第二，張偉，你立刻聯係公司法務和合作的律師事務所，準備相關材料，如果確認對方存在不正當競爭和商業機密竊取行為，立刻申請證據保全和提起訴訟！第三，通知所有核心技術人員，召開緊急會議，穩定軍心，重申保密協議和競業限製條款的法律效力！”
    “是！林總！”張偉立刻應道。
    掛了電話，林風站在書房的窗前，看著窗外陽光下看似平靜祥和的風園，眼神冰冷。新年第一天，趙瑞就送了他這樣一份“大禮”，看來，對方是打定主意要不死不休了。
    蘇婉清端著一盤水果走進來，看到林風凝重的神色，心中一緊：“怎麽了？”
    林風沒有瞞她，簡單將情況說了一下。
    蘇婉清的臉色也白了白，她放下果盤，走到林風身邊，握住他的手：“嚴重嗎？”
    “現在還不好說。”林風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試圖傳遞一些力量，“要看趙默那邊的核查結果。不過，就算他真的帶走了什麽，風芯一號最核心的架構和算法，掌握在趙默和幾個最早的骨幹手裏，沒那麽容易被複製。但麻煩肯定會有。”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憤怒解決不了問題，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和迅速的反應。
    “看來，這個年，是沒法安生過了。”林風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也好，趁這個機會，把藏在暗處的老鼠，徹底清理幹淨。”
    他拿起手機，找到了韓老給他的那個號碼。原本打算過完年再聯係的方姓負責人，現在必須提前拜訪了。有些事情，需要借助更高層麵的力量，才能更快地厘清是非，震懾宵小。
    大年初二，年味依舊濃鬱，但風行科技的核心會議室裏，氣氛卻如同外麵的天氣一樣，冰冷而凝重。
    趙默頂著一雙堪比熊貓的黑眼圈，將一份初步核查報告放在了林風麵前。他的聲音因為熬夜而沙啞，但語氣卻帶著技術人員的篤定：“林總，基本查清楚了。劉某確實拷貝了部分外圍模塊的代碼和近期的一些測試數據，但風芯一號最核心的加密算法內核、硬件架構設計圖以及最關鍵的生產工藝參數，他都沒有權限接觸，也沒有被帶走的跡象。”
    林風快速瀏覽著報告，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情況比預想的要好，核心機密並未泄露。但對方拿到了外圍代碼和測試數據，依然可以據此進行模仿甚至攻擊，會給風行科技帶來不小的麻煩，至少會拖延產品上市的時間。
    “能評估出他帶走的這些東西，對盛科網絡有多大價值嗎？”林風問道。
    趙默推了推眼鏡：“價值有，但有限。他們可以根據這些數據，大概了解我們的技術方向和部分實現方式，可能會研發出類似但性能遠遜的產品，或者針對我們的測試數據尋找漏洞進行攻擊。但想靠這個複製出風芯一號，絕無可能。不過……這足以讓他們在輿論和市場上給我們製造障礙了。”
    旁邊坐著的張偉補充道：“林總，法務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材料，證據鏈比較完整，包括劉某離職前異常的數據訪問記錄，以及他上了盛科網絡高管車的照片。我們可以立刻向法院提起不正當競爭和涉嫌侵犯商業秘密的訴訟。”
    林風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下決定。法律途徑是必須走的，但這往往耗時良久，而且結果存在不確定性。他需要更直接、更有效的反擊。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林風接了起來。
    “請問是林風，林總嗎？”電話那頭是一個沉穩的男聲。
    “我是，您哪位？”
    “我姓方，韓老讓我聯係您。”對方言簡意賅，“聽說您公司遇到了一點麻煩？”
    林風心中一動，沒想到對方的動作這麽快。他立刻將情況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重點強調了盛科網絡可能通過不正當手段挖角並竊取技術資料的行為。
    方姓負責人安靜地聽完，然後說道：“林總，您反映的情況我了解了。集成電路產業是國家重點發展的領域，我們鼓勵良性競爭，但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不正當競爭和破壞產業秩序的行為。這樣，您把相關的證據材料，整理一份詳細的報告，正式提交給我們。我們會依據相關規定進行調查和協調。另外，關於芯片流片產能的問題，我這裏有幾家代工廠的聯係方式，他們在工藝和產能上都能滿足你們的需求，並且注重商業信譽，你可以直接聯係他們，提我的名字即可。”
    這番話，無異於雪中送炭！不僅承諾對盛科網絡的行為進行調查，還直接解決了流片產能的後顧之憂！
    “太感謝您了，方負責人！”林風由衷地說道。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工作。希望風行科技能繼續專注於技術創新，為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做出貢獻。”方負責人的語氣依舊平穩，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掛了電話，林風看向會議室裏的張偉和趙默，眼中重新燃起了銳利的光芒。
    “張偉，立刻按照方負責人的要求，準備最詳細的報告，今天之內就提交上去！”
    “趙默，你立刻帶隊，聯係方負責人推薦的那幾家代工廠，盡快敲定流片合作，我們要搶時間，在盛科網絡可能搞出仿製品之前，讓風芯一號正式量產上市！”
    “另外，”林風頓了頓，語氣森冷，“把我們掌握的、關於劉某被盛科網絡利誘竊取商業機密的證據，挑選一部分不那麽核心但又能清晰指向對方的，匿名透露給幾家有影響力的科技媒體。既然他們喜歡玩陰的，那我們就陪他們玩玩，看看誰的輿論壓力更大！”
    一連串的指令清晰明確，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凜冽的寒光。法律、行政、市場、輿論，四管齊下！這不再是防禦，而是徹徹底底的反擊！
    張偉和趙默精神大振，立刻領命而去。
    會議室裏隻剩下林風一人。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依舊洋溢著新年喜慶氣氛的人群，眼神深邃。趙瑞的卑劣手段，反而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將對方徹底打疼、甚至清理出局的機會。這一次，他不會再有任何留手。
    新年的第二天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挺拔而堅定的輪廓。風暴，已然降臨，而他，是那個執掌風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