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的決定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在落風峽穀的臨時營地激起了層層波瀾。命令下達，整個營地瞬間進入一種緊張而高效的戰備狀態。弟子們檢修法器，分發丹藥，繪製符籙，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楊小天被安排與趙長老、蘇師姐一同參與了幾次高層會議。與會者除了青雲宗本宗的幾位煉體九重的執事、長老外，還有兩位來自天鷹堡的代表，以及一位身材格外高大、臉上塗著厚重油彩的蠻族使者。
    天鷹堡的代表是一老一少。老者鷹鉤鼻，目光銳利，氣息陰鷙，名為殷鳩，乃是天鷹堡一位實權長老，修為深不可測。年輕人則神色倨傲，名為殷鵬，是殷鳩的孫子，也是天鷹堡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煉體八重巔峰，看向青雲宗眾人，尤其是看向容貌出眾的蘇師姐時，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那蠻族使者則名為兀骨，沉默寡言，如同磐石，但體內蘊含的氣血之力卻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帶給楊小天極強的壓迫感，其實力恐怕不遜於趙長老。
    會議的基調很快定下：聯合行動，朔月之夜前強攻黑煞洞總壇，目標直指禁魂山穀內的萬魂血池。
    然而，細節商討中，暗流湧動。
    “強攻總壇，非同小可。”天鷹堡的殷鳩長老聲音沙啞，指尖輕輕敲擊桌麵，“黑煞洞經營多年，總壇必然禁製重重，高手如雲。尤其是那禁魂山穀，據說是其根本重地，防守必然更加嚴密。不知青雲宗對此，可有具體方略？總不能讓我等弟子去填那些禁製吧？”
    趙長老沉聲道：“殷長老放心，我宗已設法弄到部分總壇外圍的布防圖和禁製弱點，屆時會共享給諸位。至於禁魂山穀，確實知之甚少，需隨機應變。但正所謂邪不壓正，我等聯手，雷霆一擊，必能功成！”
    “邪不壓正？嗬嗬……”殷鳩輕笑一聲，意味不明，“趙長老倒是信心十足。不過，據老夫所知，黑煞洞最近動作頻頻，似乎也在準備什麽大動作，實力恐怕比預想中更強。這風險……代價是否太大了些？”
    蘇師姐清冷開口：“殷長老此言差矣。若黑煞洞陰謀得逞，域外邪魔降臨，屆時覆巢之下無完卵，又何談代價？此時若不聯手阻止，難道要等大禍臨頭各自飛嗎？”
    殷鳩眼皮微抬，瞥了蘇師姐一眼，淡淡道：“蘇師侄女好利的嘴。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但具體行動，總需有個章程。比如，攻破總壇後，其中的資源、繳獲……又當如何分配？總不能白白流血，為人作嫁吧？”
    圖窮匕見。天鷹堡果然更關心利益。
    趙長老眉頭微皺：“自然是按出力多寡、貢獻大小分配。當務之急是破壞血池，阻止儀式，此事關乎蒼生，豈能斤斤計較於些許財物？”
    “些許財物？”殷鳩嗤笑一聲，“黑煞洞盤踞多年，搜刮的財富資源豈是‘些許’？更何況，還有那傳說中的‘幽煞礦心’、‘萬魂幡’等至寶……趙長老，空口白話，可難以服眾啊。”
    蠻族使者兀骨也悶聲開口道：“我族勇士，不畏死，但需值得。”言下之意，也需要足夠的利益驅動。
    會議一時陷入僵局。聯軍初成，便已顯露出各懷鬼胎的跡象。
    楊小天冷眼旁觀，心中明了。所謂的正道聯盟，也並非鐵板一塊，各有各的算計。天鷹堡貪婪，蠻族務實，青雲宗雖以大局為重，但也需平衡各方利益。
    最終，在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後，達成了一個初步的、脆弱的協議：戰利品原則上按貢獻分配，青雲宗占據主導和優先挑選權，但需拿出部分利益補償天鷹堡和蠻族。具體細節，則需攻入總壇後視情況再定。
    會議結束後，殷鵬故意落後幾步，走到蘇師姐身邊，笑道：“蘇師妹何必如此嚴肅？此次行動雖險，但也是我等揚名立萬之機。屆時進了總壇，師兄我定會護你周全。”說著，目光曖昧地在蘇師姐身上流轉。
    蘇師姐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冷淡道：“不勞殷師兄費心，管好自己便可。”說完，徑直離去。
    殷鵬碰了一鼻子灰，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冷哼一聲，目光掃過一旁的楊小天，帶著一絲輕蔑和審視：“你就是那個被黑煞洞懸賞的散修？倒是有點運氣，能抱上青雲宗的大腿。”
    楊小天懶得理會這種紈絝，麵無表情，轉身就走。
    “哼，不知死活的東西！”殷鵬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接下來的幾天，聯軍開始進行最後的整合與演練。各方勢力帶來的弟子加起來約有百人，修為最低也是煉體六重，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但彼此間缺乏默契，甚至存有戒心，演練效果可想而知。
    楊小天作為“特邀人員”，並未參與具體演練，待在分配給自己的帳篷裏修煉，偶爾被趙長老叫去，詢問一些關於黑煞洞功法、戰鬥方式的細節，他撿些不涉及自身核心的秘密說了，也讓青雲宗眾人收獲不小。蘇師姐有時也會來與他切磋幾招，主要是驗證應對煞氣的手段，兩人倒是漸漸有了一絲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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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則成了他的小尾巴，一有空就跑來，嘰嘰喳喳地說著打聽到的各種消息，眼神裏滿是對即將到來大戰的緊張和興奮。
    “楊大哥，聽說黑煞洞總壇有很多可怕的屍傀和毒陣，是不是真的？”
    “楊大哥，你怕不怕？”
    “楊大哥，到時候你跟緊我和蘇師姐，我們會保護你的！”
    楊小天看著她天真又勇敢的模樣，心中有些複雜，隻是叮囑道：“屆時跟緊你蘇師姐，切莫衝動，保護好自己。”
    這一日，楊小天正在煉化空冥金，忽然心有所感，那種被遙遠目光窺視的感覺再次隱隱浮現，雖然極其微弱，但確鑿無疑。
    是那“標記”！古玉沉寂，但這附骨之疽般的標記並未完全消失！
    他猛地睜開眼，衝出帳篷，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營地一切如常，弟子們或在修煉，或在巡邏。
    “怎麽了？”蘇師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秀眉微蹙。
    “有東西在窺探。”楊小天沉聲道，神識全力鋪開。
    趙長老和殷鳩、兀骨等人也被驚動，迅速趕來。
    “何處？”趙長老神色凝重。
    楊小天指向營地東南方向的天空，那裏隻有幾片流雲：“感覺來自那邊，很遠，但……很詭異。”
    殷鳩冷哼一聲，神識掃過，卻一無所獲：“疑神疑鬼！哪有什麽東西？小子，你是不是被黑煞洞嚇破膽了？”
    兀骨卻麵色凝重地望了望那個方向，粗聲道：“有股……很淡的……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蘇師姐也點頭：“我也隱隱有所感應，似有似無。”
    趙長老寧可信其有，立刻下令：“加強戒備！巡邏隊向東南方向延伸十裏！”
    命令剛下，營地東南角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眾人臉色一變，瞬間掠至事發地點。
    隻見一名負責巡邏的青雲宗弟子倒在地上，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喉嚨，眼睛凸出，布滿血絲，臉上籠罩著一層詭異的黑氣，身體劇烈抽搐，氣息衰弱。
    “怎麽回事？！”趙長老厲聲問道。
    旁邊的弟子嚇得臉色發白：“不…不知道！他就走著走著，突然就這樣了！好像…好像被什麽東西鑽進了身體！”
    蘇師姐上前，指尖清光閃爍，點向那名弟子眉心，試圖探查。
    就在這時，那弟子猛地睜開眼，瞳孔完全變成了漆黑色，發出不似人聲的尖銳嘶嘯，猛地彈起，五指如鉤，裹挾著濃鬱的黑氣，抓向蘇師姐的麵門！
    速度奇快無比，完全不像一個煉體六重弟子該有的力量！
    蘇師姐反應極快，身形微側，並指如劍，清冽劍罡瞬間斬出！
    嗤！
    那弟子的手臂被齊肩斬斷，但斷口處沒有鮮血流出，隻有濃鬱的黑氣湧動！他仿佛毫無痛覺，另一隻手依舊抓來，口中發出嗬嗬的怪笑！
    “被附體了！”趙長老臉色難看，一掌拍出，磅礴的元力直接將那弟子鎮壓在地，但其體內的黑氣依舊左衝右突，試圖掙脫。
    楊小天眼中厲色一閃，一步上前，《噬神訣》運轉，掌心烏光按在那弟子額頭！
    “吞天！”
    一股強大的吸力爆發，那弟子體內的黑氣如同遇到克星，尖叫著被強行抽出，吸入楊小天掌心，融入古玉之中雖然古玉沉寂，但《噬神訣》本身依舊能吞噬）。
    那弟子身體一僵，眼中的漆黑迅速褪去，恢複了清明，但生機已然斷絕，軟軟倒地。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楊小天，尤其是他那吞噬黑氣的手段，詭異而霸道。
    殷鳩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和貪婪。
    趙長老則鬆了口氣，看向楊小天的目光更加不同：“多謝楊小友再次出手。這是……？”
    “一種追蹤窺探的邪術，附體遠程操控。”楊小天語氣冰冷，“看來我們已經被發現了，或者說，我們之中，一直有‘眼睛’。”
    他的話，讓所有人背脊一涼。
    聯軍尚未出發，內部卻已疑雲密布。
    接下來的路程，注定不會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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