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魂煞丹”那詭異而不穩定的能量波動，在靜室內緩緩平息。楊小天指尖捏著這顆灰紋遍布的丹藥，感受著其中混亂的煞氣與微弱寂滅之意，眼神平靜無波。
    他知道，暗處那雙眼睛，定然已經將“煉丹成功”以及“冥種入體”的消息傳遞了回去。在玄冥道看來，他這條魚兒，已經半隻腳踏入了他們的網中。
    “第一步，成了。”楊小天心中低語。他將這顆廢丹隨手收起，這東西雖不能服用，但其中蘊含的煞氣和失敗的寂滅道韻，或許在某些特定場合能派上用場。
    接下來的兩日，楊小天深居簡出，偶爾去丹霞閣露個麵，處理一兩件無關緊要的“淨藥”委托，維持著“淨邪先生”的身份。他的氣息被刻意調整得略顯浮躁，眼神深處偶爾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鬱”與“掙紮”，完美演繹著一個剛剛接觸禁忌力量、心神受到些許影響的修士形象。
    這一切，自然都被暗中監視的玄冥道眼線看在眼裏，並如實上報。
    古記雜貨鋪密室內，黑衣執事聽著墨姓修士的匯報，鬥笠下的嘴角終於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冥種已然生效，他心神已受侵蝕，雖表麵強自鎮定，但氣息浮動，眼神晦暗，正是被寂滅真意初步影響的征兆。”墨姓修士篤定道，“執事，是否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不急。”黑衣執事擺了擺手，聲音帶著一絲掌控一切的從容，“冥種生根發芽，需要時間。讓他再‘掙紮’幾日，體會一番力量增長的‘甜頭’與心神失控的‘痛苦’。等他瀕臨極限，渴求更多‘指引’之時，才是我們現身收割的最佳時機。盯緊他，若有異動，隨時匯報。”
    “是！”
    然而，玄冥道自以為掌控了一切，卻不知楊小天早已張網以待。
    就在楊小天“成功”煉製煞丹後的第三日深夜，雲來居小院外，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
    來人並未隱藏氣息，一道清冷中帶著一絲急切的女子聲音在院外響起：
    “林家林雪瑤，冒昧深夜來訪，求見淨邪先生，有要事相商！”
    林家？林雪瑤？
    靜室內的楊小天猛地睜開雙眼，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林雪瑤，乃是林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後輩，年僅雙十便已是元丹七重天修為，被譽為流雲城百年不遇的天才，更是林家老祖林嘯天最疼愛的曾孫女。她此刻前來，所為何事？難道林家已經查到了什麽？還是說……與玄冥道的計劃有關？
    心念電轉間，楊小天已有了決斷。他收斂了刻意偽裝的浮躁氣息，恢複平日的沉靜，朗聲道：“林仙子請進。”
    院門無風自開，一道白色的倩影飄然而入。
    月光下，林雪瑤身著一襲素白長裙，身姿窈窕，容顏清麗絕倫，比那日青璃更多了幾分世家貴女的雍容與清冷。隻是此刻，她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憂色，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與決然。
    她進入靜室，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了楊小天身上，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淨邪先生？”她微微頷首，算是見禮，語氣雖急，卻依舊保持著禮節。
    “正是在下。林仙子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楊小天請她坐下，直接問道。
    林雪瑤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道：“先生近日在城中名聲鵲起，尤其擅長處理各種疑難雜症般的靈藥損傷。雪瑤冒昧，想請先生出手，救治我家老祖！”
    果然是為了林家老祖！楊小天心中一動，麵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林仙子抬愛了。令祖乃靈罡境前輩，其所患之症，連城中諸位大師乃至中域高人都束手無策，楊某修為淺薄，恐怕……”
    “先生不必過謙。”林雪瑤打斷他，美眸緊緊盯著楊小天，“先生能輕易祛除血玉靈芝陰煞，令其起死回生，又能處理地肺毒火灼傷的七竅玲瓏參，此等手段，絕非常人。雪瑤曾查閱古籍，老祖症狀，並非簡單的本源枯竭，更像是……中了某種極其惡毒的咒術！”
    她說到這裏，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壓抑的憤怒與悲傷：“我們遍尋名醫，皆言是壽元耗盡，無力回天。但我不信！老祖修為精深，雖年歲已高，但絕不該如此突然地衰敗！直到前幾日，我們請動了一位隱世的高人暗中查探，才確認老祖識海之中，盤踞著一道陰毒咒印，正在不斷吞噬他的神魂與生機！”
    楊小天心中了然，看來林家也並非毫無察覺。他沉默著，沒有接話。
    林雪瑤見他沉默，以為他有所顧慮，連忙道：“先生放心，隻要先生肯出手，無論成敗，林家必有重謝！靈石、藥材、功法、甚至是林家客卿長老之位，皆可商量！若先生能緩解老祖痛苦，哪怕隻是延緩咒術發作，林家也感激不盡！”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哀求，與平日那位清冷高傲的天之驕女判若兩人，顯然老祖的安危對她乃至整個林家都至關重要。
    楊小天看著她眼中真切的焦急與期盼，心中念頭飛轉。林家主動找上門，這是一個意外，但也是打破僵局的機會！若能借此與林家建立聯係，不僅能讓玄冥道投鼠忌器，更能借助林家之力，更好地在流雲城立足，甚至探查玄冥道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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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風險同樣存在。一旦插手，就等於正式站到了玄冥道的對立麵，再無轉圜餘地。而且，那“寂滅散魂咒”極其厲害，他目前並無十足把握。
    “林仙子。”楊小天緩緩開口，“令祖所中之咒，名為‘寂滅散魂咒’，乃是極其陰毒的上古咒法，專攻神魂，侵蝕本源，尋常手段確實難解。”
    林雪瑤聞言，嬌軀一震，眼中爆發出希望的光芒：“先生果然知道！既然先生能認出此咒，定然有應對之法，對不對？”
    “應對之法……有，但極為凶險。”楊小天目光凝重，“此咒已與令祖神魂本源糾纏極深，強行拔除，恐有立時隕落之危。需以特殊之法，徐徐圖之，或可有一線生機。但此法涉及我師門隱秘，且需幾種極其罕見的天地奇物輔助……”
    他沒有把話說滿，既點明了困難，也留下了希望，更提出了條件。
    林雪瑤立刻道：“需要何種奇物？先生盡管開口！我林家便是傾盡所有，也會為先生尋來！”
    楊小天報出了幾味藥材的名字，其中既有他虛構“續魂丹”所需的偏門藥材，也有噬神玉內記載的、幾種確實對穩固神魂、對抗寂滅之力有益的罕見靈物。他要借此，既試探林家的決心和能力，也為自己的後續行動做準備。
    林雪瑤仔細記下，鄭重道：“先生放心，雪瑤回去便立刻安排人手搜尋！不知先生何時可以……”
    “藥材齊備之前，我可先以金針渡穴之法，輔以獨門秘藥，暫時穩住令祖神魂，延緩咒術侵蝕。”楊小天道，“但此法隻能治標，不能治本，且需絕對保密，尤其不能讓我出手之事泄露分毫，否則，恐生不測。”
    他刻意強調了保密，既是為了自身安全，也是為了引蛇出洞——他倒要看看，當林家老祖的病情出現“轉機”時，暗中的玄冥道會作何反應。
    林雪瑤雖不明所以，但見楊小天神色嚴肅，也知事關重大，立刻發誓道：“先生放心，此事除我與家父之外，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若有泄露，雪瑤願受天道責罰！”
    “如此便好。”楊小天點了點頭，“三日後，子時，請林仙子安排可靠之人，引我秘密入府。”
    “好！”林雪瑤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對著楊小天深深一拜，“先生大恩，林家沒齒難忘！”
    送走步履匆匆卻帶著一絲輕快的林雪瑤，楊小天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林家這條線，終於搭上了。
    玄冥道布下的局，他已然踏入。而現在，他也要開始落子了。
    局中局，計中計。
    這流雲城的棋盤，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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