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雲起龍沙暗,木落雁門秋八)

字數:5848   加入書籤

A+A-


    李龍泉手指點點桌子,道:“造命者天,立命者我。站起來說話,吾不喜人動不動就跪下。”這句話的意思是上天給了人生命,那麽人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李龍泉今年隻有二十五歲,他坐在那邊不動如山,一臉和煦,又嚴肅的讓人生不起反抗之心。
    張震聞言站起,又是一躬以示尊敬。李龍泉道:“把你知道關於十三太保的一切說出來,說不定吾可以幫你。”
    張震有種被人看透內心感覺,當下把昨日發生一切原封不動告知李龍泉。說到痛心處,難免再次熱淚滾滾。張柳氏陪伴了他二十幾年光陰,二人育有一子,目前在郡王府內效力。張柳氏被十三太保一招斬殺,死無全屍,張震心中有千般恨。
    當然,對方是敵是友,張震心中慌亂,失了判斷。他不敢告訴李龍泉自己真實身份,關於兄長張楛之事也有所隱瞞,隻說自家遇到十三太保,因為些許小事被他殺了妻子和兄長。
    李龍泉不置可否,手指依舊在桌上敲打,每敲擊一下,張震的心隨著猛跳一次。待張震講完,李龍泉道:“吾與十三太保從未見過麵,但神交已久,對他所作所為了解不少。憑他實力,不會因為小事無故殺人,汝可是怕吾等是十三太保故交所以不敢講真話?”
    被人一語道破心中所想,張震臉上冷汗淋漓。李龍泉給他的壓力太大,比麵對十三太保還要恐怖。李龍泉也沒有為難他,道:“初次見麵,讓你敞開心扉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大可放心,吾等與十三太保是敵非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一杯酒換一個無關緊要消息,你考慮清楚,畢竟每個人隻有一條命。”
    不必知道太過詳細,在座之人都是心思活泛之輩,舉一反三,早就想到更多。張震支支吾吾,看其傷就在這兩日內形成,花滿樓最後一次消息顯示,十三太保落腳在彭城。夏同風、顏蒼山聽完張震描述,心中升起荒謬感覺,難道烏衣幫出事了,烏衣幫怎麽會跟十三太保扯上關係?十三太保怕不是上天專門安排下來跟花滿樓作對的吧,怎麽走到哪裏,花滿樓勢力就要被他摧毀。
    張震很有可能是烏衣幫手下,夏同風怕他再次駁了李龍泉麵子,惹他不快,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讓我家公子和顏悅色相對。你丹田被廢,受了很重內傷,手臂幾乎保不住,可曾想過,若沒有我家公子賜酒,你能不能活過三日?”
    張震心中歎氣,知道再不說實話,怕是要引起對方不快了,道:“是在下小人之心了。告知諸位無妨,吾並非漢人,而是金國人,與兄長在宋國做些買賣。兄長與彭城烏衣幫有些交情,前日晚上十三太保殺人烏衣幫,將烏衣幫連根拔起。吾之兄長和賤內受到牽連,死在十三太保手中。吾正要回金國報信,尋找幫手報仇。”
    果真,烏衣幫出事了。夏顏二人看向李龍泉,剛才幾人還說要去烏衣幫,現在不用去了。李龍泉臉上並未出現波瀾,將杯中酒飲下,道:“你並非正常商人吧,若吾沒有看錯,你應該是金國探子。”
    張震心中驚駭,立馬後退幾步,警惕盯著眾人。眾所周知,宋金兩國勢同水火,若被人知道自己金人探子身份,說不定會當場橫死街頭。
    李龍泉道:“莫怕。”
    他朝夏同風看了一眼,夏同風點點頭,隨即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一物遞給張震。張震小心翼翼接過一看,原來是麵黑黝黝令牌。令牌不知什麽材質,入手極沉,正麵刻著一座簡易山峰,山峰上斜插一朵花,背麵寫著花滿樓三個字。
    張震不是烏衣幫手下,也並非花滿樓麾人,他是金國大將軍府三管家。常年跟在郡王後麵走南闖北,總歸有些眼力見識,花滿樓令牌讓他知道對方身份很不簡單。金國上下與花滿樓有千絲萬縷聯係,雙方頗有淵源。
    有些諷刺的是,張震尚不知自己兒子已死。他與張柳氏獨子名叫張財,是小郡王完顏槊後麵跟班。張財上個月慫恿完顏槊進泰山尋寶,碰巧遇到江鳳鳴等人,張財貪生怕死棄主而逃,被完顏槊追上後將身體捅了個稀巴爛。若是張震知道,不知還會不會回郡王府送信。
    當下,張震恭恭敬敬把令牌還給夏同風,再次躬身道:“小的見過公子。吾乃完顏婁室大將軍府中三管家張震,數年前被派到彭城收集宋國消息。據小的所知,彭城烏衣幫自幫主以下全軍覆沒,另外十三太保讓小的回郡王府送信,大將軍第五子目前在十三太保手中。”
    說完,張震自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夏同風,夏同風接過後打開,裏麵是一封信。夏同風將信交到李龍泉手中,李龍泉展開掃了幾眼:“果真,十三太保又給了吾一個驚喜,他憑一己之力讓烏衣幫灰飛煙滅,還威脅完顏婁室與他下月十五在臨安相見。”
    李龍泉將信遞給夏同風,夏同風雙手接過,又傳給顏蒼山。至於刀奴劍奴依舊坐在原地,對此漠不關心。
    顏蒼山看完信後,有些惱怒:“十三太保好膽,敢威脅金國大將軍,他哪來的狗膽?”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李龍泉道:“稍安勿躁,十三太保又不是第一次這麽幹。憑他的武功,能讓完顏宗望殞命當場,又怎會把完顏婁室這個郡王放在眼中?”李龍泉讓顏蒼山將信折好,又還給張震。
    李龍泉一拍手掌:“有意思,看來臨安一行注定不會太平。耶律大石與宋國聯姻,十三太保為救人千裏奔馳,現在又加進一個金國郡王,風雲際會,我等可釜底抽薪坐收漁翁之利。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十三太保是老天賜給吾之礪石,若能將他收為仆從,對吾之大業必有幫助。”
    夏同風道:“公子,您看彭城烏衣幫之事?”
    李龍泉道:“烏衣幫底子原本就薄弱,一夕被滅再正常不過,更何況對手是十三太保。飛鴿傳書給薛仙樓,讓花滿樓重新安排人接管烏衣幫。”
    夏同風點頭應下,張震呆呆站立原地,心中惶恐不安,這些話是他能聽的嗎?這時隻聽李龍泉講:“張震,給你兩個選擇。”
    張震渾身無力,暗道:他不會下令將我滅口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張震無力反抗,低著頭道:“還請公子示下。”
    李龍泉道:“第一個選擇,繼續回郡王府報信。第二個選擇,吾助你恢複傷勢,為你重塑丹田,但以後你的主人隻能是吾。”
    張震作為王府三管家,並非有眼無珠,心思飛速轉動,一瞬間想到好多。眼前這個公子衣著華麗,舉止談吐超然物外,談笑間定下烏衣幫新任幫主,絕對是通天大人物。他的幾個隨從,更是讓人看不透,還有就是這公子說能幫他恢複武功。從古至今,可沒聽說過誰的武功被廢掉後,還能東山再起。
    像是知道張震還有顧慮,李龍泉道:“郡王府那邊,吾會派人替你送信,毋用擔心。”張震知道,自己若是再遲疑,就真不識抬舉了,立即躬身道:“小的張震拜謝公子。”
    李龍泉點頭:“給他一粒丹藥,讓他先把傷養好,刀奴,到時候還要麻煩你一下,為他重塑丹田。武功被廢,正好可嚐試修煉一下化龍嶺那門枯木逢春功。”
    刀奴點頭記下,隨手扔給張震一個瓷瓶:“此乃化龍嶺丹藥,服下它,可快速助你療傷。”張震打開瓷瓶,馨香撲鼻,當下不敢有任何停留,徑直將丹藥服下。
    大雨隻下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停下,感覺空氣冷了許多。次日一早江鳳鳴等人繼續趕路,一連走了七日,終於在十一月初時到達江邊。
    長天斂盡落霞紅,草屋炊煙野渡東,一帶寒沙秋水白,荻花吹老鯉魚風。長江依舊壯闊,滾滾東流浩浩湯湯,隻不過江邊樹葉綠草凋零,透出一股蕭瑟。
    江鳳鳴想起與陳雲璐在一起的時光,想的愣神,連宋婉叫他幾聲都未聽到。整日戴著人皮麵具臉上不適,前幾日江鳳鳴摘下麵具,那一刻,把宋婉震驚住。她從未見過如此器宇軒昂男子,也終於明白高憐兒等人當時苦笑所為何意。所以,到目前為止,她還有些不適應。
    “公子,可以過江了。”
    宋婉麵對江鳳鳴時,依舊羞澀。江鳳鳴給她的反差實在太大,薑媚暗暗告誡自己,江鳳鳴對她有救命之恩,她這一輩子都要當好公子和夫人丫鬟。
    江鳳鳴點點頭,道:“有勞。”
    劉江淮身上帶著花滿樓在圍困泰山時的令牌,過江時派上了用場。渡口處江潮幫手下連話都沒有問,便優先安排大船擺渡過江。
    渡江很順利,並未出現任何意外。過江後,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駛在官道上,江鳳鳴陷入沉思。他不得不為其他人考慮,一個去臨安救人足夠,高憐兒等人不能再像泰山那樣跟在身後,更何況還有劉江淮和李員外這兩個傷兵。
    薑媚道:“要不住我家,我家在臨安還有一處老宅子,無人知曉。咱們安頓在那邊,一來老劉和老李可以安心養病,二來離臨安皇宮近,方便江大哥行事。”見三女一臉期盼目光,江鳳鳴不忍拒絕,道:“住是可以,但是不許惹事。若是和親公主真的是銀兒,少不得要大動幹戈從遼人手中搶人。若不是銀兒,咱們便立即回奇源山尋找羅師伯和空雲師公。”
    高憐兒點頭:“反正你去哪裏,我們姐妹就去哪裏,此生永不分開。”薑媚羅天嬌連忙點頭附和,一臉愛慕,宋婉則是萬分羨慕!
    劉江淮道:“少爺,等我傷好了,我就把家人接到身邊,少爺去哪裏,老劉我跟到哪裏。”
    李員外連忙道:“還有我老李,金國家產全沒了,我變成窮光蛋,要跟在少爺後麵討口飯吃,哪怕當個賬房先生也行。”
    高憐兒沒好氣道:“老李不老實,金國家產沒了,狡兔還有三窟,你李大員外會沒有其他家產?”
    李員外嘿嘿一笑:“瞞不過大夫人。”
    高憐兒轉向江鳳鳴,道:“要不要直接去皇宮要人,或者暗地裏把人救出來。事情拖得越久,變數越大。”
    江鳳鳴搖搖頭道:“哪有這麽容易,就算和親公主不是銀兒,事情也不會簡單。金國必定出手阻撓,花滿樓和化龍嶺更是不會放任不管。雖然新皇有負於吾,天下百姓無辜,他還不能出事。皇宮內老太監張昭人不錯,武功也高,但獨木難支,難以應付化龍嶺高手,吾也不能袖手旁觀,必須幫他一把。所有一切,隻希望新皇能對小璐子好點。”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就在幾路人馬向臨安進發時,臨安皇宮內,趙構將範致虛、黃潛善喚到跟前。另外還有一個身材魁梧,一臉鷹桀的漢子。此人叫黃真,今年五十歲,被趙構從陝西調回臨安任慶遠軍節度使。
    趙構麵前放著一份奏折,是上個月黃真上奏。趙構又將奏折翻出,將裏麵內容掃了一遍,麵色陰沉,道:“陝西武節郎兼安撫使李彥仙果真在積蓄軍資,修築城牆,加強戒備嗎?”
    黃真站起,彎腰拱手道:“回官家話,屬下不敢欺瞞天子。那李彥仙飛揚跋扈,仗著曾經是官家眼前紅人,不把我等放在眼中。非但如此,他還違令將家眷接入軍中,其妻與子皆在陝西,生活驕奢淫逸,此事涇原軍都統曲端可以作證。”
    趙構一拍桌子,怒道:“好個李彥仙,吾本以為爾是忠臣良將,誰知才半年時間,就露出本來麵目。張也,擬一份旨意,八百裏加急送給李彥仙,替吾問問他到底要幹什麽?”
    黃真站在下首,心中微動:看來李彥仙在官家心中還有一定分量,官家看似惱怒,一番責問實則不痛不癢,李彥仙根本沒有受到任何處罰。黃潛善和範致虛二人目光看著腳尖,雖然範致虛有些妒忌李彥仙,但他知道李彥仙已經遠離朝廷權力中心,以後再也不可能回來,對他形不成任何威脅,所以並未添油加醋拱火。他們哪裏知道,趙構心中對李彥仙還有一絲愧疚而已,並非是李彥仙在他心中還有分量。
    喜歡金劍山莊請大家收藏:()金劍山莊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