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月棠問診:這病症,得用特殊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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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元二十五年,秋八月二十,寅時末。
    雨絲還在順著茅草屋的屋簷往下淌,匯成細細的水流,在泥地上積起小小的水窪。蘇月棠跟著韓澈走進裏屋時,一股混雜著汗味與草藥殘渣的氣息撲麵而來——趙氏躺在床上,臉色依舊蠟黃,嘴唇卻泛著不正常的青紫,呼吸比韓澈離開時更急促了,偶爾還會發出細碎的囈語,手無意識地抓著身下的草席。
    “娘!蘇醫女來了!”韓澈快步走到床邊,輕聲呼喚,趙氏卻毫無反應,隻是眉頭皺得更緊,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蘇月棠放下藥箱,動作輕緩地坐在床沿,先將手指搭在趙氏的手腕上,閉上眼睛,神情專注。韓澈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他在現代隻見過醫生用聽診器、體溫計診斷,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中醫把脈,心裏既好奇又緊張,忍不住盯著蘇月棠的表情,想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
    婉兒緊緊挨著韓澈,小手攥著他的衣角,小聲問:“哥,蘇姐姐能看出娘怎麽了嗎?”
    韓澈剛想回答,蘇月棠已經睜開了眼睛,眉頭微蹙:“脈象浮數且亂,是風寒入裏引發的高熱,再拖下去,恐會傷了肺腑。”
    “風寒入裏?”韓澈愣了一下,他以為隻是普通的感冒發燒,沒想到這麽嚴重,“那……那能治好嗎?”
    “能治,但不能用普通的風寒藥方。”蘇月棠說著,伸手摸了摸趙氏的額頭,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高熱已經困住心神,單純喝藥起效太慢,得用特殊療法。”
    “特殊療法?”韓澈心裏一緊,連忙追問,“是……是要用針灸嗎?”他想起之前張二嬸說蘇月棠用針灸治好過周老伯的孫子,可針灸畢竟是紮針,他怕母親身子弱,承受不住。
    蘇月棠點了點頭,從藥箱裏取出一個小巧的木盒,打開後,裏麵是十幾支長短不一的銀針,針尾纏著紅繩,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先針灸開竅,穩住心神,再用草藥外敷額頭和後頸,輔助降溫,最後喝湯藥調理,三者結合,才能盡快退熱。”
    韓澈看著那些銀針,心裏有些打鼓——現代針灸都講究消毒,可唐代沒有酒精、碘伏,這些銀針會不會不幹淨?萬一感染了怎麽辦?他剛想開口問,就見蘇月棠從藥箱裏拿出一小包幹燥的艾草,放在火塘邊的小陶鍋裏烤了烤,然後將銀針放在艾草上熏烤,動作熟練流暢。
    “這是……消毒?”韓澈心裏一動,沒想到唐代也有類似消毒的方法,雖然不如現代科學,但至少能減少感染的風險,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嗯,艾草性溫,既能消毒,也能讓銀針帶上些溫氣,紮針時不會太涼,減少病人痛苦。”蘇月棠一邊解釋,一邊繼續熏烤銀針,目光落在趙氏臉上,“你娘身子本就弱,去年喪夫後又操勞過度,這次風寒來得急,必須一步都不能錯。”
    韓澈聽著,心裏一陣發酸——他穿越過來這一個月,隻想著改良鹽法賺錢,卻沒注意到母親的身體早就虧空了。要是他能早點賺夠錢,請大夫給母親調理,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蘇醫女,需要我幫忙做什麽?您盡管說!”韓澈定了定神,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得趕緊配合蘇月棠治療。
    “你去燒些熱水,再找一塊幹淨的粗布來,一會兒外敷草藥要用。”蘇月棠說著,已經選好了三支銀針,放在掌心輕輕揉搓,“婉兒,你還記得你娘昨天開始不舒服時,有沒有說過哪裏疼?比如喉嚨、胸口?”
    婉兒想了想,小聲說:“娘昨天晚上說喉嚨疼,咽東西費勁,還咳嗽,後來就燒糊塗了。”
    蘇月棠點點頭,又從藥箱裏拿出幾包油紙包好的草藥,遞給韓澈:“等水燒開,把這包‘薄荷薄荷’和‘金銀花’用熱水泡開,放溫後用布蘸著擦你娘的額頭和脖子,每隔一刻鍾擦一次。”
    韓澈接過草藥,指尖碰到油紙包,能感覺到裏麵草藥的細碎,他連忙應道:“好!我這就去燒熱水!”
    他剛走到外屋,就聽到裏屋傳來趙氏的咳嗽聲,比之前更劇烈,還帶著喘息。韓澈心裏一緊,加快了燒火的速度,柴火劈裏啪啦地響,火光映在他臉上,滿是焦急。他一邊燒火,一邊忍不住想:蘇月棠的針灸真的管用嗎?母親能撐過這一關嗎?要是……要是有現代的退燒藥就好了,可惜他穿越過來時什麽都沒帶。
    沒過多久,水就燒開了。韓澈找了個粗陶碗,按照蘇月棠的囑咐,將薄荷和金銀花泡進去,待水溫降下來些,又找了塊幹淨的粗布,蘸濕後擰幹,快步走進裏屋。
    此時蘇月棠已經準備好針灸,正將銀針輕輕紮在趙氏的人中、合穀等穴位上。她的動作很輕,神情專注,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也很緊張。趙氏在銀針紮入的瞬間,眉頭動了動,咳嗽聲稍微減輕了些。
    “把布拿來,敷在她額頭上。”蘇月棠頭也不抬地說。
    韓澈連忙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濕布敷在趙氏的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趙氏的眼皮顫了顫,似乎有了些意識。韓澈心裏一喜:“娘!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趙氏沒有回應,但呼吸比之前平穩了些,不再像剛才那樣急促。蘇月棠鬆了口氣,對韓澈說:“針灸起作用了,接下來得煎湯藥,我需要一味‘紫蘇根’,你家有嗎?”
    “紫蘇根?”韓澈愣了一下,他隻知道紫蘇葉能當調料,不知道根還能入藥,“我……我家沒有,之前沒種過紫蘇。”
    蘇月棠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紫蘇根能散寒解表,是這副湯藥裏關鍵的一味藥,沒有它,藥效會差很多。”
    韓澈心裏咯噔一下,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那……那去哪能找到紫蘇根?我現在就去買!”
    “現在雨還沒停,鎮上的藥鋪也沒開門,就算開門了,紫蘇根也不是常備的藥材。”蘇月棠看了看窗外的雨勢,“後山倒是有野生的紫蘇,但雨天路滑,上山太危險了。”
    韓澈看著床上依舊昏迷的母親,又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咬了咬牙:“危險也得去!隻要能治好我娘,這點雨不算什麽!”
    蘇月棠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不行,後山的坡很陡,雨天容易塌方,你要是出事了,你娘和婉兒怎麽辦?”
    “那……那怎麽辦?總不能看著娘一直燒下去吧!”韓澈急得團團轉,剛才看到母親有好轉的希望,現在又陷入了困境,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蘇月棠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什麽決定,對韓澈說:“你先看好你娘,每隔一刻鍾換一次額頭上的布,我去後山找紫蘇根。我熟悉後山的路,比你去安全。”
    “您去?”韓澈連忙擺手,“不行!外麵雨這麽大,您一個姑娘家,上山太危險了!還是我去,我年輕,力氣大,能照顧好自己!”
    “我比你熟悉路,而且我隨身攜帶的藥箱裏有應急的草藥,就算遇到危險也能應對。”蘇月棠說著,已經站起身,拿起油紙傘,“你在家看好你娘和婉兒,我盡快回來。”
    韓澈還想爭辯,蘇月棠已經走到了門口,回頭對他說:“別耽誤時間了,你娘的病不能等。”
    說完,她撐開傘,快步走進了雨幕中,身影很快就被密集的雨絲淹沒。韓澈站在門口,看著蘇月棠消失的方向,心裏又感動又擔心——他和蘇月棠素不相識,她卻願意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幫他找草藥,這份恩情,他一定要報答。
    “哥,蘇姐姐會不會有事啊?”婉兒拉著韓澈的衣角,眼裏滿是擔憂。
    韓澈蹲下身,摸了摸婉兒的頭,強裝鎮定:“不會的,蘇姐姐很厲害,肯定能安全回來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顧娘,等蘇姐姐回來。”
    可他心裏卻一點底都沒有——後山他去過一次,坡陡路滑,平時都容易摔跤,更別說下雨天了。蘇月棠一個姑娘家,真的能安全找到紫蘇根回來嗎?
    就在這時,床上的趙氏突然哼了一聲,眼睛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韓澈心裏一喜,連忙跑過去:“娘!您醒了?感覺怎麽樣?”
    趙氏看著韓澈,眼神還有些迷茫,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韓澈連忙拿起剛才泡好的草藥水,用小勺舀了一點,小心翼翼地喂到趙氏嘴邊:“娘,喝點水,會舒服些。”
    趙氏艱難地張開嘴,喝了兩口,又閉上了眼睛,但呼吸比之前平穩了許多。韓澈鬆了口氣,可心裏的擔憂卻絲毫未減——蘇月棠還沒回來,後山那麽危險,她會不會遇到什麽意外?
    雨還在下,敲打著茅草屋的屋頂,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訴說著擔憂。韓澈站在床邊,一邊看著母親,一邊時不時望向門口,心裏默默祈禱:蘇醫女,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