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這鹽,是怎麽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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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元二十五年,秋八月三十,辰時。
    晨露還沾在院角的茅草上,韓澈正幫著母親趙氏把新曬好的鹽裝進陶罐,罐口雪白的鹽粒折射著晨光,連空氣裏都飄著淡淡的鹹香。婉兒蹲在一旁,手裏攥著塊幹淨的粗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陶罐外壁,生怕沾了灰塵——這是家裏如今最金貴的東西,每次裝鹽,她都格外上心。
    “哥,昨天縣尉大人來看鹽灘,是不是說咱們的鹽好呀?”婉兒抬起頭,大眼睛裏滿是好奇,昨天她沒敢湊太近,隻遠遠看到穿官服的人站在鹽田邊。
    韓澈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笑著點頭:“是呀,縣尉大人說咱們的鹽比官鹽還細。”他沒提昨晚的硝石和黑色令牌,不想讓母親和妹妹擔心——那背後的隱龍會,連王承嗣都覺得蹊蹺,暫時還是少讓家人牽扯進來為好。
    趙氏擦了擦額角的汗,語氣裏帶著欣慰:“多虧了你這孩子,不然咱們家現在還得啃粗糧。隻是……你這曬鹽的法子,別讓人知道了去,免得惹麻煩。”她總怕樹大招風,之前劉萬山壓價的事,至今還讓她心有餘悸。
    韓澈剛要安慰母親,就聽見院門外傳來馬蹄聲,緊接著是差役的聲音:“韓澈在家嗎?縣尉大人親自來訪!”
    韓澈心裏一怔——王承嗣昨天剛巡查過鹽灘,今天又親自上門,難道是為了曬鹽的法子?他趕緊放下手裏的陶罐,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到門口開門:“草民韓澈,見過縣尉大人。”
    門口,王承嗣已下了馬,青色官服在晨光裏顯得格外莊重,他身後跟著兩個差役,手裏還提著一個布包。看到韓澈,王承嗣的神色比昨天溫和些,目光掃過院子裏整齊碼放的鹽罐,語氣帶著幾分隨意:“在家忙呢?不耽誤你吧?”
    “不耽誤,大人快請進。”韓澈側身讓王承嗣進門,趙氏也趕緊迎了上來,忙著要去燒水,王承嗣擺擺手:“不用麻煩,我就是來跟你說幾句話。”
    婉兒躲在母親身後,偷偷打量著王承嗣腰間的佩劍,眼神裏又好奇又有點怯生生的。王承嗣注意到她,從布包裏拿出一小塊麥芽糖,遞了過去:“小姑娘,拿著吧。”婉兒看了看韓澈,見哥哥點頭,才小聲說了句“謝謝大人”,接過麥芽糖跑回屋裏了。
    韓澈請王承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心裏快速盤算著——王承嗣親自上門,絕不是簡單的寒暄,十有八九是為了曬鹽的法子。他得提前想好說辭,既不能暴露現代曬鹽技術,又要讓王承嗣相信這法子是他“改良”出來的。
    果然,王承嗣坐下後,沒繞圈子,直接問道:“昨天在鹽灘嚐了你的鹽,確實比官鹽強太多——你這鹽,到底是怎麽造的?別跟我說隻是改良了老法子,老鹽戶曬了一輩子鹽,也沒曬出這麽細的。”
    韓澈垂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石凳邊緣,心裏組織著語言:“回大人,草民小時候跟著村裏的老鹽戶學過曬鹽,那時候就覺得老法子曬出的鹽雜質多,吃著發苦。後來草民就試著琢磨,比如鹵水,老法子隻濾一遍,草民就多濾兩遍,用細麻布層層過濾;還有曬鹽的時候,老法子不管日曬雨淋,草民就觀察天氣,晴天多翻鹽,雨天提前蓋棚子,控製好鹽田的溫度和濕度……慢慢就試出這法子了。”
    他故意把現代的“過濾工藝”“溫度控製”轉化為唐代人能理解的“多濾兩遍”“觀察天氣”,既解釋了鹽細的原因,又不會顯得突兀。畢竟在古人看來,用心琢磨老手藝,改良出好東西,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會想到“穿越”這種離奇的事。
    王承嗣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石凳,目光裏帶著審視:“多濾兩遍鹵水,就能去掉雜質?控製溫度濕度,就能讓鹽更細?”他顯然有些疑惑,畢竟官鹽坊的工匠也懂過濾,卻沒做出這麽好的鹽。
    韓澈早有準備,起身從屋裏拿出兩個空碗,分別倒了一點自家的鹽和之前剩下的粗鹽,又端來兩碗清水:“大人您看,草民的鹽溶於水,水麵清亮,沒有沉澱;粗鹽溶於水,底下會有泥沙。這就是多過濾幾遍的差別。至於溫度,晴天中午日頭太毒,鹽會曬得結塊,得及時翻勻;傍晚溫度降下來,就要蓋棚子,免得露水打濕鹽粒,影響口感——這些都是草民試了幾十次,才摸出的門道。”
    王承嗣拿起碗,仔細看了看,又嚐了嚐兩種鹽水的味道,眉頭漸漸舒展開:“原來如此!你這孩子,倒是有耐心。”他放下碗,語氣裏多了幾分欣賞,“現在津門的百姓,吃的都是摻了泥沙的粗鹽,有的甚至吃不起鹽。要是你的法子能推廣開,不僅百姓能吃上好鹽,朝廷的鹽稅也能多收些——這是好事啊!”
    韓澈心裏一動,王承嗣這話,是想讓他推廣曬鹽法?他趕緊說道:“草民也想讓鄉親們都用上好鹽,隻是……”他頓了頓,故意提到劉萬山,“之前劉萬山因為草民的鹽賣得好,就散布謠言,還想破壞鹽灘。要是推廣開,怕是還會有人找麻煩。”
    王承嗣臉色沉了沉,冷哼一聲:“劉萬山那點心思,我清楚得很!他就是想壟斷津門的鹽市,賺黑心錢。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再動你。至於推廣的事,我會先跟縣令大人商量,再上報滄州知府,讓官府出麵支持你,沒人敢攔。”
    韓澈心裏鬆了口氣——有王承嗣這話,推廣曬鹽法就有了保障。他正想道謝,就見王承嗣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在石桌上——正是昨天在鹽灘發現的黑色令牌,上麵的“隱”字還隱約可見。
    “昨天在鹽灘發現的這個,你見過嗎?”王承嗣拿起令牌,語氣嚴肅起來,“差役查了半天,也沒查出這令牌的來曆,隻知道劉萬山的人跟持有令牌的黑衣人接觸過。你在津門住得久,有沒有聽說過哪個勢力用這種令牌?”
    韓澈盯著令牌,心裏咯噔一下——他昨天就覺得這令牌不簡單,現在王承嗣特意拿出來問,顯然是重視這件事。他趕緊搖頭:“草民從沒見過這種令牌,也沒聽說過有什麽勢力用‘隱’字做標記。”
    他不敢隨便猜測,怕說錯話引火燒身——畢竟這可能牽扯到秘密組織,以他現在的身份,還是少摻和為好。
    王承嗣看著韓澈的神色,不像是在說謊,便收起令牌:“沒見過也正常,這令牌看著就不一般,說不定是外地來的勢力。你以後多留意些,要是再看到這種黑衣人,或者聽到什麽消息,立刻報官。”
    “草民記住了。”韓澈點頭應下,心裏卻泛起嘀咕——隱龍會的人跟劉萬山勾結,顯然是衝著他的鹽來的,以後怕是不會太平。
    王承嗣又坐了一會兒,叮囑韓澈好好準備,過幾天縣令會找他商量推廣曬鹽法的事,然後便起身告辭。韓澈送他到門口,看著他騎馬離開的背影,心裏既期待又有些擔憂——推廣曬鹽法能讓他在津門站穩腳跟,但也可能引來更多麻煩,比如那個神秘的隱龍會,還有沒徹底安分的劉萬山。
    就在這時,婉兒從屋裏跑出來,手裏拿著一塊剛烤好的紅薯,遞給韓澈:“哥,你吃。剛才縣尉大人說要讓大家都學咱們曬鹽,是不是以後大家都有好鹽吃了?”
    韓澈接過紅薯,摸了摸妹妹的頭,笑著點頭:“是呀,以後大家都能吃上好鹽了。”可他心裏卻沒那麽輕鬆——他抬頭望向鹽灘的方向,晨光裏,鹽田泛著白光,可他總覺得,那平靜的背後,似乎還藏著看不見的暗流。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劉萬山的鹽鋪裏,一個黑衣人正坐在陰影裏,手裏把玩著另一塊相同的黑色令牌,對劉萬山冷聲道:“王承嗣已經注意到令牌了,你最近安分點,別再找韓澈的麻煩。等我們的計劃成了,別說一個韓澈,整個津門都是你的。”
    劉萬山臉色發白,連連點頭:“是是是,我聽您的。隻是……那韓澈的鹽要是推廣開,咱們的計劃會不會受影響?”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推廣得越廣越好,到時候,才能一網打盡。”
    陰影裏,令牌上的“隱”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