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危機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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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煞碧眼圓睜,似乎聽懂了這誓約的含義。它沒有退縮,反而主動上前一步,用舌頭輕輕舔舐著大祚榮手掌上的傷口,溫熱的舌尖帶著粗糙的倒刺,卻傳遞著一種絕對的忠誠。
    左臂上的淩霄,也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鷹唳,它猛地拔高,在空中盤旋一圈,然後如一道白色流星俯衝而下,用它那尖銳的喙,輕輕啄了一下大祚榮手臂的箭傷附近,帶起一滴血珠。隨即它振翅高飛,在眾人一狼的頭頂上空盤旋守護,仿佛在宣告它的加入。
    血契,已成。
    烏力罕和阿木爾及眾人早已看得熱血沸騰,雙目赤紅。
    他們猛地跪倒在地,以額觸雪,嘶聲呐喊:
    “我等願追隨祚榮阿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北辰!北辰!”
    額爾德尼薩滿也拄著骨杖,老邁的身軀緩緩跪下,聲音蒼老而洪亮:“白山在上,黑水為證,老奴額爾德尼,願以殘年,輔佐‘北辰’之主,重振靺鞨雄風。”
    “北辰!北辰!北辰!”
    嘶啞的呼喊聲在寂靜的黑風林中回蕩,驅散了長久以來的陰霾與絕望。
    大祚榮立於雪地中央,左手按著夜煞的頭,右手持著天樞劍,頭頂是盤旋的淩霄。他看著眼前跪拜的族人,感受著身後狼與鷹的絕對忠誠,胸中那股屬於陳驍的彷徨與屬於大祚榮的仇恨,此刻都已熔鑄成一種全新的、更加磅礴的意誌。
    開創。
    他不再是那個被動流放的王子,也不是那個驚慌失措的穿越者。他是這片雪原的意誌,是即將升起的“北辰”。
    “都起來。”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路,才剛剛開始。”
    他目光掃過烏力罕和阿木爾:“烏力罕,你熟悉地形,即刻帶我們繞開室韋人的地盤,向南。阿木爾,你負責照看兩隻幼狼與警戒,並收集沿途可用之物。”
    他又看向額爾德尼:“老爹,夜煞的傷,需要您。”
    最後,他低頭看著夜煞,眼神變得柔和:“忍著點。”
    他再次蹲下,不顧夜煞傷口的汙穢,用更幹淨的布條,混合著額爾德尼遞來的草藥,重新為它仔細清理、包紮。他的動作專注而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夜煞安靜地趴伏下來,巨大的頭顱枕在前爪上,碧綠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大祚榮,喉嚨裏發出滿足而低沉的呼嚕聲。它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它的新主人,更是它的兄弟。
    一切安排妥當,隊伍再次啟程。
    但這一次,氣氛已然天翻地覆。
    大祚榮走在最前,步履雖因傷勢而略顯蹣跚,脊梁卻挺得筆直。
    他的右肩上,穩穩地站著玉爪海東青淩霄,如同尊貴的王者冠冕。他的身側,巨狼夜煞三條腿踉蹌卻堅定地跟隨,如同一道移動的黑色長城。
    大祚榮拍了拍淩霄的頭顱,它“嗖”的一下飛到空中,為他們指引方向。
    烏力罕和阿木爾各自抱著一隻小狼崽,及眾人跟在後麵,眼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希望與狂熱。額爾德尼薩滿則拄著骨杖,口中低聲吟唱著古老的歌謠,為這支奇特的隊伍祈福。
    他們不再是一群喪家之犬,而是一顆即將燎原的火種。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黑風林邊緣,視野豁然開朗之際,
    “唳——!”
    一直盤旋在高空的淩霄,突然發出一聲極其尖銳、充滿急躁與殺意的警報。
    它猛地俯衝,落在大祚榮肩頭,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前方遠處的一片雪坡,全身羽毛炸起。
    幾乎在同一時間,夜煞也停下了腳步,龐大的身軀瞬間緊繃,弓起背脊,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碧綠的狼眸中凶光畢露!
    大祚榮心中一凜,順著它們的目光望去。
    隻見前方數百步外的雪坡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支騎兵。
    他們並非契丹人,也非室韋人。他們穿著厚重的皮甲,頭戴鐵盔,沉默地列成陣勢,如同一片凝固的鋼鐵森林。
    陽光照在他們手中橫持的長矛上,反射出刺骨的寒光。
    為首一將,身形格外魁梧,騎在一匹比普通戰馬高大的黑鬃馬上。
    他沒有戴頭盔,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刀疤縱橫的臉,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正冷冷地注視著大祚榮這支奇特的隊伍。
    他的目光,在大祚榮肩上的淩霄和身側的夜煞身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隨即變得更加冰冷。
    大祚榮的心,沉了下去。
    天樞劍帶來的信息洪流中,關於這支部隊的記憶瞬間浮現,黑水靺鞨,最勇悍、最排外的靺鞨分支。以鐵騎和重甲聞名,視粟末靺鞨為“沾染了漢人懦弱氣息的叛徒”。
    為首那人,正是黑水靺鞨四大部之一的“拂涅部”酋長,名叫“烏素古”。
    他怎麽會在這裏?!
    烏素古沒有立刻下令攻擊,隻是冷冷地看著,如同在審視一群闖入他領地的獵物。
    他身後的黑水鐵騎沉默不語,但那股撲麵而來的、鐵與血凝聚成的肅殺之氣,幾乎要將空氣凍結。
    大祚榮的隊伍,加上傷員,不過十幾人一狼一鷹。而對方,是整整近百精銳黑水鐵騎。
    實力對比,如同螻蟻與巨象。
    烏力罕和阿木爾及身後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著武器的手都在顫抖。額爾德尼薩滿也停下了歌謠,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憂慮與絕望。
    難道,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這樣被無情地撲滅在黎明之前?
    大祚榮握緊了手中的天樞劍,幽藍的劍光映著他毫無懼色的臉。
    他迎著烏素古冰冷的目光,緩緩向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踏在厚厚的積雪上,卻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髒上。
    他沒有後退,沒有求饒,更沒有逃跑。
    他選擇,直麵這絕境。
    “黑水的兄弟,”大祚榮開口了,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傳遍雪野,“不知攔住我的去路,所為何事?”
    烏素古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這個渾身是傷的年輕人,竟有如此的膽氣。
    他冷笑一聲,聲音清咧而低沉:“粟末的雜種,誰是你兄弟?我問你,你肩上的鷹,是你偷心之物?你身邊的狼,又是怎麽回事?還有你手裏的劍…不像靺鞨的東西。”
    他的質問,句句致命,充滿了懷疑與敵意。
    大祚榮心中念頭急轉,他知道,此刻任何一句軟弱或辯解的話,都會招來滅頂之災。
    黑水靺鞨,隻尊重強者。
    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掃過烏素古和他身後的鐵騎,帶著一種近乎傲慢的審視。
    “我的鷹,自己來的。我的狼,我救的。我的劍…”他舉起天樞劍,幽藍的星光在劍身流轉,“…是天賜的。”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出鞘的刀鋒:
    “至於我是誰…你烏素古,還不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