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個不全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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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已過月餘。
    溪伯依舊領部裏山民打獵,小秋千依舊每日偷偷跑出去修行,廟宇裏的祝家兄妹也依舊整日在神像旁祈福。
    婦人們也依舊常到山泉上遊漿洗衣物。
    有些婦人漿洗衣物時會帶著年幼的孩子,那些孩童們看到籬笆小院周邊長滿漂亮花卉,便會跑到周邊玩耍。
    特別是院中的那棵大梨樹,花開的正盛,似是那孀閨少年婦,白妝素袖碧紗裙,甜絲絲的香氣時常引來蝴蝶飛舞,鳥雀歡鳴,最是讓那些孩童歡喜。
    隻是他們似乎都被家中長輩告誡過,院子裏的先生喜歡睡覺,不可打擾人家。
    柳玉京每每聽到孩童們的歡聲笑語,便會想到自己兒時那段無拘無束的時光,很是親切。
    小青和小白偶爾會采摘山中的漿果送來,柳玉京便會喚來在院邊玩耍的孩童,挑出一些酸甜可口的漿果或是些風幹的肉脯與他們分食…
    漸漸地。
    溪山部裏的那些個孩童們都知道了這處好看的小院子裏住著一位大先生,不僅長的好看,人也極好。
    柳玉京對那些來玩的小家夥們極為包容,偶爾來了興致,還會給他們講講故事,教他們識字。
    時下社會趨近原始,不管是人與人之間,還是部落與部落之間,交流基本都靠嘴,他們雖也有‘字’這個概念,但他們的‘字’不是通用的。
    譬如同一個字符,在這個部落中是‘太陽’的意思,但在另一個部落中可能代表的就是‘月亮’。
    無有定數,自然也難以傳播。
    而柳玉京教他們的則是些甲乙丙丁、子醜寅卯、一二三四這類既簡單又好記事的漢字,傳播前世文化的同時也算聊以自娛了。
    小院中。
    八個孩童而坐成一排,他們中年歲最大的不過才十一二歲,最小的還冒著鼻涕泡,隻有五六歲。
    祝千秋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想不通柳先生為何能與這群小屁孩兒玩到一處,還教他們識字。
    起初。
    她還覺得東土部落的方塊字挺難看的,遠不及她日後在外麵學到的那些和圖樣相似的字。
    可看久了以後,她卻發現那東土部落的方塊字越看越耐看,而且易於書寫,十分簡便。
    此時,柳玉京正在和孩童們講解怎麽寫字。
    其中一個看起來機敏的孩童舉手提問:“先生先生,我們為什麽要識字啊?”
    柳玉京答道:“因為字承載著學問。”
    又有一個小孩兒好奇的問詢:“那學問又有什麽用呢?”
    “問得好!”
    柳玉京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你們誰能告訴我,一年是何意,取何為?”
    “我知道,我知道!”
    洪宇澤聞言緊忙舉手,見柳先生微微頷首後,他站起身子說道:“一年就是一歲,取歲星行一次,取四時一終,取禾苗一熟,取物終更始。”
    說罷,他頗為神氣的對著周邊孩童挑了挑眉頭,似乎在顯擺自己的‘學問’。
    “不錯!”
    柳玉京見狀笑著稱讚一句,隨即又問道:“那你可知一年又分為多少天?”
    “這……”
    洪宇澤尷尬的撓了撓頭,那般窘迫的姿態頓時引得周邊眾孩童嬉笑不已。
    “喏。”
    柳玉京笑著打趣道:“這就是學問的用處。”
    “嘿嘿。”
    洪宇澤嘿嘿一笑,眼珠一轉的問道:“那先生您知道這一年分多少天嗎?”
    “自然是知道的。”
    柳玉京見這小家夥聰明的緊,竟還想著反問自己,也是啼笑皆非。
    他在院落隨手撿起一根木棍,將那木棍插在地上,指著木棍的影子說道:“我們隻需立杆一根,每天正午測一下影子的長短,便可知一年有多少天。”
    “啊?”
    一眾孩童麵麵相覷,顯然不明白‘一年有多少天’和‘木棍影子的長短’有何關聯。
    就連坐在一旁祝千秋亦是眉頭微蹙,心中暗道:‘想要知道一年有多少天,不應該是觀測天上星宿嗎?僅憑一根木棍如何能測出?’
    柳玉京似乎也看出了眾孩童們的疑惑,當即招招手喚來眾孩童,隨即蹲下身子,用木棍在地上畫了個圓。
    眾孩童不明所以,皆是撓撓頭,不明白他在地上畫個圓是何用意……
    兩世為人的祝千秋亦是如此。
    “這個圓代表一年的始終。”
    柳玉京說著在圓的上下左右各分一道,解釋道:“而這四條分割圓的線代表著四時,我們先把它稱作春分、秋分、夏至、冬至。”
    “隻需找一根筆直的木棍固定立於一處,每日正午測這根木棍影子的長短,你們便能發現。”
    “這一年中啊,影子最長的那天就是冬至;而影子最短的那天就是夏至。”
    “隻需觀測的足夠久,譬如從今年的冬至觀測到下一年的冬至,從今年的夏至觀測到下一年的夏至,就可大致算出一年有多少天了。”
    “……”
    一眾孩童大眼瞪著小眼,顯然不能理解他所言,或是理解了,但壓根不信。
    祝千秋眉頭緊鎖的思量著他所言之法,可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此法有何依據。
    前世,觀星部的那些個老星師們通過夜觀星象,以及年獸出沒食萬象更新氣等事,得知了一年大致有350多天,以此編訂為曆,指導農時。
    她有一朋友便是出自觀星部,當初也曾和朋友聯手絞殺過一頭年獸,故而對此印象極深…
    如今看柳玉京憑借一根木棍,說通過觀測影子長短便可測出一年有多少天,自然覺得有些荒謬。
    可在她的印象中,柳玉京又不是那種喜歡無的放矢之人,所以顯得很是怪誕……
    一旁。
    那個喚作洪宇澤的機敏孩童看著畫在地上的圓,又看了看那根立在地上的木棍,眉頭緊蹙的問道:“先生如何這般肯定?”
    “因為這是天地運行的規則。”
    柳玉京微微一笑:“而我恰好略知一二。”
    “天地運行的規則……”
    洪宇澤聞言呼吸一滯,再看眼前的先生,隻覺這位先生身後仿佛印照著周天的日月星宿。
    他喉結上下滾動,眸中滿是憧憬的問道:“先生,是不是我算出了一年有多少天,就能和您一樣知曉天地運行的規則了?”
    “這隻是入門罷了。”
    柳玉京看著麵前的孩童,又想到自己若要印證猜測,還需諸多人手相助,頓時便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圓,不全。”
    他指了指地上所畫的那個圓,又看了看周邊的眾孩童,唇角噙笑的說道:“若是你們中能有人準確的算出一年有多少天,我便教你們如何把這個圓補全。”
    “屆時,你們中若是有人能理解這個圓中所藏的含義,那我便破例收他為徒,教他如何知曉這天地運行的規則。”
    “……”
    洪宇澤聞言心神一顫,目光灼灼的問道:“先生所言當真?”
    他是洪百旭的第三子,今年十二歲,不僅早慧,心思機敏異於常人,而且從小便有一顆出去闖蕩的心。
    通過其父與一些年長的族兄之口,他也知道眼前這位柳先生就是來自山外,而且還是個能人。
    若是能拜入這等能人門下,學得一些本事,日後還怕走不出大山嗎?
    他……心動了。
    柳玉京見他神色有異,似乎動了心,笑道:“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最先提問的那個調皮又機敏的孩童眨巴著眼睛,問道:“先生,那當您的弟子能吃飽飯嗎?”
    “當我弟子不僅能吃飽飯~”
    柳玉京聞言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揶揄道:“我還會教他大本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