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高塔缺口灌入，撩動著雲璃耳邊的發絲。 她抬手將長發別至耳後，掌心仍貼著《禦獸通則》的書脊。昨夜那片光鱗雖已不見蹤影，但停在檔案館通風口邊緣的那一幕，以及鱗片帶來的詭異感覺，讓她知道，它留下的痕跡不會消失。
    辰時剛過，聯盟執事捧著鎏金卷軸步入回廊。卷軸封印刻著四象星紋，正是最高行政令的標誌。他停在雲璃麵前，聲音平穩：“首席導師任命已簽批，‘青年禦獸師培養計劃’即日啟動。”
    雲璃接過卷軸，指尖劃過封印邊緣。沒有歡呼，沒有儀式，隻有紙頁展開時細微的摩擦聲。她將卷軸收入行囊，轉身走向文書處。
    文書處位於高塔第三層，環形大廳內數十名執筆官正低頭謄錄。雲璃將任命書置於主案，提出立即發布計劃公告。文書處長抬頭，指尖輕敲案角：“跨帝國課程需經三院會審，流程至少十五日。”
    “十五日？”雲璃從行囊取出幻晶片，插入案前讀取槽。會議影像立刻投射在空中——她站在中央，夜無痕披風褪下，林婉兒亮出徽記，雷鳴雷矛頓地。四人並立，聲音回蕩：“我們要讓英雄不再必要。”
    處長目光微動，卻仍搖頭：“程序不可廢。”
    雲璃望著文書處長堅決的眼神，深知按正常流程走，計劃難以快速推進。她思考片刻，心中有了決斷。若要打破舊有體係的桎梏，就必須采取非常手段，哪怕會麵臨一些壓力。於是，她不再言語，走向大廳中央的傳音陣台。
    陣台由整塊共鳴石雕成，平日僅用於緊急警報。她將手按在陣心，靈力注入。
    “諸位見習禦獸師聽令。”她的聲音透過陣法擴散，直抵聯盟廣場，“‘青年禦獸師培養計劃’即日起開放登記。課程內容包含共感訓練、契約倫理、曆史反思與實戰協同。報名截止七日後，地點設於三大帝國禦獸學院公告欄。”
    傳音陣嗡鳴持續三息，整個高塔為之輕震。
    文書處長猛然起身：“此陣非議政所用！”
    “但它能讓每一個想成為禦獸師的人聽見真相。”雲璃收回手，目光掃過廳內眾人，“若你們怕的不是流程延誤，而是思想傳播，那我更不能等。”
    她轉身離去時，一片光鱗自肩頭飄落，嵌入傳音陣眼。陣台餘光微閃，仿佛回響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韻律。
    午後，雲璃抵達華光禦獸學院。教務長在訓練場邊等候，眉頭緊鎖。他遞出一份草案，傳統戰鬥課程占八成課時，僅留一日用於“心靈調適”。
    “新晉禦獸師首要掌握的是力量層級與屬性克製。”教務長語氣堅定，“共感訓練虛無縹緲，倫理課更無考核標準。”
    雲璃未接草案。她從行囊取出一枚殘片——暗影基地守衛幻獸的金屬外殼，表麵蝕刻著“d7”編號。她將殘片置於訓練場中央的投影儀上，影像展開：一群幻獸列隊行進，眼中無光，動作機械，頸間隱約可見鎖鏈狀紋路。
    “這是被去情感化的結果。”她說，“它們不再與禦獸師共鳴，隻服從指令。若我們培養的下一代也走向這條道路，誰來保證他們不會成為下一個‘守衛’？”
    教務長沉默片刻，終是搖頭：“個別案例不足以動搖百年體係。”
    雲璃點頭，隨即招手喚來三名見習生。“請你們現場進行心靈鏈接測試。”
    三人各自召喚幻獸。測試靈陣亮起，顯示鏈接穩定度。前兩人順利通過。第三人剛完成契約召喚，靈陣驟然波動——他的火狐幻獸猛然低吼，尾焰掃過地麵，險些傷及旁人。
    “情緒失控。”雲璃指出，“他今日焦慮，卻未被察覺。若在戰場，這一瞬的失衡足以致命。”
    教務長皺眉：“年輕人難免緊張。”
    “可禦獸本就是心靈的延伸。”雲璃望向那名學員，“你昨晚夢見幻獸被鐵鏈鎖住，對嗎？”
    少年一怔，緩緩點頭。
    雲璃沒有解釋。她隻在記錄板上寫下：“心靈訓練非輔助，而是生存基礎。”
    教務長終於鬆口：“可增加兩節共感課時，其餘不變。”
    “足夠。”雲璃收起記錄板，“隻要課程開了頭，後續自會生長。”
    黃昏時分，雲璃回到聯盟臨時居所。桌上已堆滿報名名單的抄錄卷。她點燃油燈，開始逐頁審閱。
    人數遠超預期——三千七百二十一人報名，涵蓋三大帝國三十六城。貴族子弟多來自核心家族，偏遠部落少年則多以口述代筆。資源有限，必須篩選。
    她擬定雙軌初選標準：基礎靈力測試決定能否駕馭幻獸，心靈共鳴評估則檢測與契約獸的情感聯結深度。兩項皆過者，方可進入下一輪。
    名單中，她圈出數名來自北境雷原、西荒沙穀的學員，備注“優先麵談”。這些人往往缺乏資源，卻常在實戰中展現驚人直覺。
    她提筆寫下一封信，封緘後置於一旁。信中請求夜無痕協助接引北境學員，確保他們能安全抵達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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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至名單末頁時，她的筆尖頓住。
    最後一人無籍貫，無推薦人，契約獸欄為空白。唯有評語一行：“感知異常，光係親和度超閾值。”
    雲璃盯著那行字良久。光係親和度超閾值者百年難遇，而“感知異常”四字更讓她心頭微動。她將這頁單獨抽出，壓在《禦獸通則》下。
    翌日清晨，雲璃前往聯盟公告欄確認發布情況。公告已貼出，墨跡未幹，周圍已有學徒駐足抄錄。一名少年正用炭筆在紙上臨摹課程大綱，口中低聲念著：“共感訓練……契約倫理……”
    她未停留，徑直走向檔案館。
    執事見她到來，欲阻攔：“您無調閱權限。”
    “我不查檔案。”雲璃從行囊取出《禦獸通則》，翻開扉頁，“我隻想知道，昨夜是否有光鱗進入通風係統？”
    執事一愣：“確有一片鱗片卡在濾網，已交技術司檢測。”
    “它來自哪裏？”
    “初步判定，源自光屬性幻獸，但能量頻譜異常，含微量非自然波動。”
    雲璃合上書。那片光鱗，終究留下了痕跡。
    返回途中，她路過訓練場。幾名學員正在練習基礎鏈接，靈陣閃爍不定。她駐足觀察，忽見其中一人手腕內側浮現一道極淡的紋路——鎖鏈狀，與d7徽章背麵編號紋路如出一轍。
    那人察覺目光，迅速拉下袖口。
    雲璃未點破。她隻將《禦獸通則》抱得更緊了些。
    傍晚，她召集臨時助教會議。而在教材編撰方麵，雲璃也有自己的想法。 林婉兒與雷鳴已到，正討論教材編撰。林婉兒主張加入家族心法片段，雷鳴則堅持加入部落生存案例。
    “課程不能隻教他們怎麽贏。”雷鳴說，“得教他們為什麽戰。”
    雲璃點頭：“所以第一課，我要講契約儀式。”
    “講你和晨曦靈蝶？”林婉兒問。
    “不。”雲璃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我要問他們：你為何要與幻獸同行？”
    夜深，眾人散去。雲璃獨坐燈下，整理助教分工。她將北境名單交給雷鳴，炎耀教材交予林婉兒，特遣隊聯絡事宜則留待夜無痕回複。
    油燈將盡，她起身欲添油。
    就在此時，腕間銀絲毫無征兆地一震。
    她低頭看去，銀絲纏繞處，皮膚下竟浮現出一絲極淡的光痕，形狀如蝶翼初展。
    晨曦靈蝶從她肩頭緩緩飛起，一片光鱗脫落，飄向書桌。
    鱗片落在《禦獸通則》上，正壓住那句曾消失的舊字：“契約之始，非為馭獸，乃為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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