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光芒在裂穀哨所外緩緩消散，雲璃抱著玉匣踏出陣台，腳底沙礫被餘光映得微亮。她未停留，徑直走向臨時搭建的訓練場中央，將玉匣輕輕置於石台之上。台麵粗糙，卻平整，玉匣底部與石麵接觸時發出一聲輕響，像是某種宣告。
    學員們已列隊等候，大多是十六歲以下的少年，衣著統一卻略顯拘謹。他們目光落在玉匣上，又迅速移開，彼此交換著不確定的眼神。雲璃環視一周，開口：“這匣子裏封著的，不是戰利品，是代價。”
    她指尖撫過玉匣邊緣那道幹涸的痕跡，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七日前，它還在滲黑氣。若再晚一步，裂穀地脈就會被汙染。你們將來要守的，就是這樣的節點。”
    一名少年低聲問：“那……我們要怎麽做？”
    “先學會感知。”雲璃閉眼，掌心輕貼玉匣表麵。片刻後，一道極細的光絲自縫隙溢出，如呼吸般微弱，卻穩定地延伸至半空。晨曦靈蝶未現身，但光絲輕輕一震，場中所有幻獸皆微微昂首，耳尖輕顫。
    “閉眼。”雲璃說，“別用眼看，用你們和幻獸之間的聯係去‘聽’——那光絲在波動，像心跳。”
    學員們依言閉目。起初無人回應，幾息之後，角落一名少女忽然輕顫，睫毛微動：“我……好像感覺到了，像風吹過指尖。”
    雲璃點頭：“那就是共鳴的起點。禦獸不是命令，是對話。你們現在學的每一項監測術，將來都可能在黑氣湧出前五日就拉響警報——但前提是，你們和幻獸之間沒有隔閡。”
    她收回手，光絲隱沒。玉匣重歸沉寂，但場中氣氛已悄然變化。
    夜無痕站在訓練場邊緣，披風被裂穀常年不息的風沙掀起一角。他未入場，隻是冷眼觀察著學員在模擬地脈波動時的反應。多數人剛感應到能量波動便慌忙後退，幻獸躁動，陣型瞬間散亂。
    他邁步走入，冰劍出鞘三寸，劍尖點地。寒氣自劍刃蔓延，瞬間凍結腳下沙土，形成一圈半透明的環形陣。風沙撞上冰陣，竟被偏轉分流，場中短暫清明。
    “你們怕風，還是怕自己控製不住幻獸？”他聲音低，卻壓過風聲，“在沙暴裏都穩不住心神，等真正異動來時，誰替你們擋？”
    無人應答。
    他收劍，轉向雷鳴：“用雷紋獸，釋放低頻震波，強度調至三成。”
    雷鳴點頭，掌心雷核微亮，一道肉眼不可見的波紋擴散而出。地麵輕微震顫，學員們站立不穩，幻獸低吼。但這一次，夜無痕站在最前方，背影如山。
    “跟著我的節奏呼吸。”他說，“一吸，二停，三呼。幻獸的情緒，從來都是從你們身上來的。”
    有人開始顫抖，一名少年跪倒在地，幻獸蜷縮在他腳邊。夜無痕走過去，蹲下，聲音第一次放軟：“你不是弱，是太想做好。可禦獸師的第一課，是接受自己會犯錯。”
    少年抬頭，眼中含淚。夜無痕沒再多說，隻是將手覆在少年肩上，寒氣自掌心滲入，穩定了他的靈力波動。
    片刻後，震波停止。那少年緩緩站起，幻獸也重新昂首。
    林婉兒早已等在另一側的空地，手中捧著一枚火焰紋石。她沒穿家族華服，隻著簡便練功服，發尾被風吹得淩亂。見學員陸續結束訓練，她招手示意他們圍坐。
    “我知道你們現在覺得自己不夠格。”她笑著坐下，將紋石置於中央，“我十四歲第一次契約焰羽鷹時，它直接撞翻了家族祭壇，長老們差點把我逐出師門。”
    眾人一愣，隨即有人輕笑。
    “禦獸可不隻是靠靈力壓製，得用心去感受幻獸的情緒，這才是長久的相伴之道。”林婉兒語氣柔和，“你們才第一天，急什麽？”
    她抬手，輕喚一聲。空中光塵悄然浮現，如星屑般緩緩灑落。晨曦靈蝶仍未蘇醒，但那光塵確是它殘留的靈力所化，溫柔地覆蓋在每個人肩頭。
    “它也在看著你們。”林婉兒輕聲說，“別怕連接失敗，怕的是不敢再試。”
    一名少女伸手接住一粒光塵，指尖微暖。她低頭看向腳邊那隻怯生生的小火狐，輕聲道：“對不起，剛才我太緊張了，嚇到你了。”
    火狐蹭了蹭她掌心，嗚咽一聲，依偎而入。
    三日後，雲璃在哨所議事廳內攤開一卷竹簡，筆尖蘸墨，逐條寫下訓練記錄與觀察數據。夜無痕立於窗邊，手中冰晶薄片再次浮現波動圖譜，與她的記錄對照。
    “體能合格率四成，反應力達標六成。”雲璃寫下最後一行，“但心靈共鳴測試通過率不足兩成。”
    “太急了。”夜無痕道，“他們還沒真正理解‘守護’意味著什麽。”
    “所以我打算調整標準。”她抬頭，“把‘心靈同步’列為必修項，權重提至四成。技能可以練，但信任一旦斷裂，預警係統就會失靈。”
    夜無痕沉默片刻：“聯盟會質疑。”
    “我已經和聯盟部分執事初步交流過，他們對大幅提升‘心靈同步’權重表示擔憂，認為這缺乏足夠的實踐依據。但我認為，那就用數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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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取出一疊訓練日誌，翻開其中一頁，指著兩組對比記錄：“左邊是純技能訓練組，三日失誤二十七次；右邊是加入共鳴引導的，隻有九次。誤差源主要來自幻獸失控，而非術法偏差。”
    她又取出一張薄絹，上麵是晨曦靈蝶光能波動的軌跡圖。“這是它在共鳴狀態下的頻率模型。我已經讓技術執事嚐試將其轉化為可量化指標——比如波動振幅超過閾值，即判定為‘深度同步’。”
    夜無痕看著那圖，終於點頭：“可行。”
    次日清晨，雲璃將整理好的《靈脈哨衛培養標準初稿）》封入竹筒，準備送往聯盟備案。臨行前，她在訓練場召集全體學員。
    “今天不訓練。”她說，“你們看看這個。”
    她展開一幅地圖，正是裂穀哨所周邊地脈圖譜，三處高危節點清晰標注。她指向其中一點：“三天前，監測陣捕捉到一次微弱能量積聚，強度隻有標準閾值的百分之十二。但因為你們中有人在共鳴測試中提前感知到異常波動，我們派出了巡查隊。”
    她頓了頓：“那是黑氣殘流，已被就地淨化。沒有你們的反應，它會在四十八小時後匯入主脈。”
    全場寂靜。
    一名曾想退出的少年低聲問：“我們……真的有用？”
    “你們不是後備，是前哨。”雲璃收起地圖，“從今天起，每三人組成一組，輪流參與真實監測輪值。我會在旁指導，但決策由你們做。”
    林婉兒笑著補充：“還有，今晚加餐，我讓廚房做了火椒燉獸肉，別餓著肚子守夜。”
    笑聲響起，緊張的氣氛終於鬆動。
    竹筒送走後，雲璃回到石台前，再次打開玉匣。光絲仍未斷，隻是比前幾日更加微弱。她將手覆上，低聲說：“快了，再等等。”
    夜無痕走來，站在她身旁：“聯盟若駁回標準，你打算怎麽辦？”
    “那就再寫一版。”她合上玉匣，“直到他們明白，禦獸師的根，不在劍上，也不在術上，而在這裏。”
    她指了指心口。
    風卷起沙塵，掠過訓練場。一名學員正試圖引導幻獸感知地脈，手掌顫抖，卻始終沒有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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