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1章雲頂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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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滬杭的夜,是浸在錢塘江潮聲裏的。買家峻的黑色公務車停在雲頂閣門前,旋轉門吞吐著衣香鬢影,他整了整深色中山裝的領口,抬步走了進去。
    “買書記,這邊請。”韋伯仁早已候在大堂,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裝,笑容可掬,“解總他們都在‘聽潮軒’等著了。”
    買家峻微微頷首,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雲頂閣,滬杭新城最神秘的銷金窟,傳聞中多少政商勾兌的協議在此落筆,多少見不得光的交易在此拍板。今天,他主動踏入這個局,就是要看看,這潭水究竟有多深。
    “聽潮軒”包廂,落地窗外是錢塘江的粼粼波光,室內卻隔絕了所有喧囂,安靜得能聽見冰塊在威士忌酒杯裏融化的聲音。滬杭地產界的幾位重量級人物已在座,主位上坐著的,正是解氏集團董事長解迎賓。他五十開外,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銳利如鷹,見買家峻進來,也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算是打了招呼。
    “買書記,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啊。”解迎賓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腔調,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請坐。”
    買家峻不動聲色地在他對麵落座,這個位置,恰好能將所有人盡收眼底。
    “今天這局,主要是為買書記接風。”韋伯仁端起酒杯,笑容滿麵,“買書記是咱們新城的父母官,以後還望解總這樣的企業家多多支持啊。”
    “韋秘這話就見外了,”解迎賓端起酒杯,淺酌一口,眼皮都沒抬,“支持政府工作,是我們企業家的本分。不過嘛,這本分也得分個輕重緩急,你說是吧,買書記?”
    話裏有話。
    買家峻也舉起杯,杯中的紅酒像凝固的血:“解總說得對,為官一任,自然要分清什麽是民生大事,什麽是發展要務。比如城西的安置房項目,拖了這麽久,幾百戶拆遷戶還住在臨時板房裏,這就是我這個父母官的頭等大事。”
    空氣瞬間凝固。
    韋伯仁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打圓場道:“買書記心係百姓,令人敬佩。不過這項目牽涉複雜,解總他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買家峻的目光轉向解迎賓,“解總,我看過項目規劃,土地款已繳清,施工許可也已下發,不知道這苦衷從何說起?”
    解迎賓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從雪茄盒裏抽出一支,侍應生立刻湊上前,用長火柴為他點燃。他深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悠悠道:“買書記初來乍到,有些情況還不了解。這蓋房子,不是搭積木。資金鏈、材料供應、施工隊調度,哪一環卡住了,都得耽誤工期。我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砸鍋賣鐵去墊資吧?”
    “資金鏈?”買家峻微微一笑,“我聽說,解總的‘盛世華庭’項目上個月剛開盤,日光盤,資金回籠得很快啊。難道,解總是想告訴我,新城的安置房,還不如一個商品房項目重要?”
    解迎賓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沒想到這個新來的買家峻,看起來文質彬彬,問起話來卻像***術刀,精準而狠辣。
    “買書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解迎賓的聲音冷了下來,“我解某人做事,向來對得起良心,對得起政府。至於安置房的困難,我們企業內部會想辦法克服,就不勞您費心了。”
    言下之意,是讓他別多管閑事。
    買家峻正要開口,包廂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著黑色旗袍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約莫三十出頭,雲鬢高挽,妝容精致,一雙丹鳳眼顧盼生輝,正是雲頂閣的老板娘,花絮倩。
    “哎呀,怠慢了各位貴客。”花絮倩的聲音像浸了蜜,她走到買家峻麵前,微微欠身,“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買家峻書記吧?果然一表人才,氣度不凡。我叫花絮倩,是這裏的老板,今天這頓飯,算我請,就當是給買書記接風了。”
    她說話時,身體微微前傾,一股混合著香水和體香的暖風拂過買家峻的鼻尖。
    買家峻不動聲色地端詳著她。這個女人,是解開雲頂閣秘密的關鍵。他來之前,已經看過她的資料。孤兒出身,幾年前突然出現在滬杭,接手了瀕臨倒閉的雲頂閣,短短幾年,便將其打造成新城最頂級的會所。她的背後,究竟站著誰?
    “花老板客氣了,”買家峻淡淡一笑,“公款吃喝,是紀律所不容的。這頓飯,我私人請。”
    一句話,便劃清了界限。
    花絮倩眼波流轉,似乎對買家峻的不買賬並不意外,她輕笑一聲:“買書記果然是清官。不過,今天這局是韋秘和解總設的,我不過是個跑堂的。來,我敬買書記一杯,祝您在新城工作順利,萬事如意。”
    她舉起杯,一飲而盡,動作幹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飯桌上的交鋒暫時告一段落,轉入了“下半場”。
    “買書記,聽說您喜歡品茶?”花絮倩適時地轉移了話題,“我們雲頂閣有一款特供的‘雲霧仙茗’,是用武夷山母樹大紅袍的枝條嫁接培育的,產量極低,一年不過幾兩,我給您沏一壺嚐嚐?”
    “有勞花老板了。”
    花絮倩親自去沏茶,韋伯仁和解迎賓則開始與買家峻談一些無關痛癢的經濟數據,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過。
    買家峻端起茶杯,茶湯澄澈,香氣清遠,的確是好茶。他正要品嚐,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花絮倩放在桌角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那是一條微信消息,發信人的名字隻有一個字——“仁”。
    買家峻的心頭猛地一跳。
    仁?是組織部長常軍仁,還是秘書長解寶華?亦或是其他人?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狀若無意地問道:“花老板,這雲頂閣的安保措施,看起來很嚴密啊。”
    花絮倩正在為他續茶,聞言手微微一頓,隨即笑道:“做我們這行的,三教九流都得接觸,安全是第一位的。買書記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買家峻笑了笑,“就是好奇。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走廊盡頭有個門,好像和別的包廂不太一樣。”
    “哦,那是我們的‘藏珍閣’,”花絮倩解釋道,“裏麵放了一些貴重的字畫和古董,怕有閃失,所以安保級別高一些。”
    “原來如此。”買家峻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又坐了片刻,買家峻起身告辭。解迎賓和韋伯仁也站了起來,雙方握手道別,臉上都掛著公式化的笑容,仿佛今晚的交鋒隻是一場普通的飯局。
    “買書記,我送您。”花絮倩一直將買家峻送到電梯口。
    電梯門即將關上的瞬間,買家峻突然開口:“花老板,你的手機,好像又亮了。”
    花絮倩的臉色,在電梯門合攏的最後一刻,終於變了。
    買家峻回到車上,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今晚的收獲不小。他不僅正麵領教了解迎賓的囂張,還意外地發現了花絮倩與“仁”的聯係。這個“仁”,會是誰呢?
    “回市委。”他對司機說。
    車子匯入車流,買家峻睜開眼,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老周,是我。幫我查一個人,雲頂閣的老板娘,花絮倩。我要她所有的資料,尤其是她最近半年的通話記錄和資金往來。對,越快越好。”
    掛了電話,買家峻看向窗外。滬杭的夜,依舊繁華似錦,但在這繁華之下,卻湧動著無數暗流。他今晚撕開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口子。
    而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他摸了摸口袋裏那個微型錄音筆,這是他今晚最大的收獲。在飯桌上,他故意激怒解迎賓,就是為了套他的話。他相信,解迎賓那句“買書記初來乍到,有些情況還不了解”,一定會成為日後扳倒他的有力證據。
    車子駛過錢塘江大橋,買家峻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匿名短信,隻有一個網址。
    他點開網址,是一個加密的網盤鏈接。好奇心驅使下,他輸入了密碼——那是他辦公室保險櫃的密碼,隻有極少數人知道。
    網盤裏隻有一個文件,是一段視頻。
    買家峻點開視頻,畫麵有些晃動,顯然是偷拍的。地點,似乎是某個酒店的走廊。一個他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進入一個房間。
    買家峻的瞳孔驟然收縮。
    視頻裏的人,是市委秘書長,解寶華。
    而他進入的那個房間,門牌號赫然是——雲頂閣,8888。
    買家峻的指尖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懸停片刻,江風從車窗縫隙滲入,帶著錢塘江特有的濕鹹。視頻裏的畫麵像一根淬毒的針,刺入他疲憊的神經。解寶華,這個在常委會上永遠溫吞水般的老好人,此刻正借著走廊幽暗的壁燈,將一張鎏金名片塞進8888號房門的縫隙——那手法熟練得如同呼吸。買家峻關掉視頻,屏幕暗下去的瞬間,他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臉,像一尊沒有情緒的石像。
    “掉頭,回雲頂閣。”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
    司機老陳從後視鏡裏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方向盤猛地一轉,輪胎與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響。黑色帕薩特在高架橋上劃出一道急促的弧線,重新紮進城市璀璨的霓虹裏。買家峻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腦子裏卻在飛速拆解這盤棋:匿名短信、精準的密碼、解寶華鬼祟的背影……這絕不是簡單的投誠,更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網,而他,正站在網中央。
    雲頂閣的旋轉門在他麵前徐徐展開,比來時更顯森然。大堂經理迎上來,職業笑容僵在臉上——買家峻去而複返,像一記無聲的耳光。他徑直走向電梯,刷卡的手指穩定得可怕。8888號房在頂層,電梯鏡麵映出他中山裝筆挺的輪廓,領口第二顆紐扣微微鬆動,那是他習慣性思考時的小動作。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
    走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吸盡了所有聲響。買家峻站在8888號房門前,那張被解寶華塞進門縫的鎏金名片還斜插在那裏,燙金的“雲頂閣”三個字在頂燈下泛著冷光。他沒有碰它,隻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十點十七分。從他離開包廂到此刻返回,恰好四十三分鍾。足夠一場密談結束,也足夠一場布局開始。
    “誰?”門內突然傳來一聲低喝,帶著警惕的沙啞。
    買家峻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他後退半步,抬腳踹向門鎖下方——那裏是木門最脆弱的承重點。一聲悶響,門應聲而開。
    房間內,解寶華正站在落地窗前,手裏攥著一部衛星電話。見買家峻闖入,他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將電話藏到身後。窗外的錢塘江在夜色中如一條墨色巨蟒,江麵上貨輪的航燈像巨蟒冰冷的眼睛。
    “買……買書記?”解寶華的聲音變了調,“你怎麽會……”
    “解秘書長,”買家峻走進房間,順手關上門,目光掃過茶幾上未收拾的茶具——兩隻青瓷茶杯,一杯見底,一杯尚滿。“這麽晚了,還在‘藏珍閣’品茶?”
    解寶華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他強作鎮定地放下電話,幹笑道:“買書記說笑了,我……我就是來取份文件。”
    “哦?”買家峻踱到茶幾旁,指尖輕輕敲了敲那隻空茶杯,“取文件需要帶‘雲霧仙茗’?花老板的待客之道,果然與眾不同。”他話音未落,突然抓起那隻滿杯的茶,猛地潑向解寶華。
    解寶華猝不及防,被潑了個正著。滾燙的茶水浸透他的高檔西裝,他狼狽地後退,撞在落地窗上:“你幹什麽!”
    “解秘書長,”買家峻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打電話的姿勢,很像一個準備叛逃的間諜?”他逼近一步,從口袋裏掏出微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解迎賓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買書記初來乍到,有些情況還不了解……”
    解寶華的臉“唰”地白了。
    “你……你偷錄?”
    “是解總自己說的,”買家峻收起錄音筆,目光如刀,“倒是解秘書長,深夜與利益相關方密會,還帶著加密衛星電話,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咱們新城的‘招商引資’?”
    “你血口噴人!”解寶華色厲內荏地吼道,但眼神裏的慌亂出賣了他。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撲向落地窗邊的電話,但已經晚了。
    買家峻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韋伯仁。他當著解寶華的麵按下接聽鍵,開了免提。
    “買書記,”韋伯仁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關切,“您怎麽又回雲頂閣了?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落下了?解總剛才還說,要讓我派人上去幫您找找呢。”
    “韋秘有心了,”買家峻的目光鎖死解寶華,“我回來找點‘文件’,不過好像被一隻老鼠嚇到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笑道:“老鼠?雲頂閣這麽高檔的地方,怎麽會有老鼠。買書記您可別嚇我。”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買家峻緩緩道,“一隻穿著阿瑪尼的老鼠,居然會怕茶水。”
    解寶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死死盯著買家峻,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對了,韋秘,”買家峻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你剛才說解總在找我?他在哪個包廂?”
    “啊,解總他……他剛喝多了,去休息了。”
    “這樣啊,”買家峻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停車場,“那正好,我看到解總的賓利剛開出地下車庫,是不是喝多了不能開車?要不要我派司機送送他?”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碎裂聲,像是玻璃杯掉在地上。韋伯仁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裂痕:“買書記,您……您在8888?”
    “是啊,”買家峻看著樓下那輛黑色賓利匯入車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和解秘書長正在‘取文件’,要不,韋秘也上來坐坐?”
    “不……不了,”韋伯仁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我突然想起還有份文件要處理,買書記您忙。”
    電話被匆匆掛斷。
    買家峻收起手機,轉身看向解寶華:“解秘書長,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
    解寶華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頹然跌坐在沙發上。他扯了扯領帶,聲音裏帶著絕望的顫抖:“你……你想怎麽樣?”
    “我想知道,”買家峻在他對麵坐下,目光像探照燈,“從城西安置房項目開始,所有和解氏集團有關的會議紀要、審批文件,以及……你和解迎賓的所有資金往來記錄。”
    “不可能!”解寶華猛地抬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那些文件……”
    “我知道,”買家峻打斷他,“那些文件能讓你下半輩子在牢裏數螞蟻。但如果你配合,我可以保證,你隻是‘因病辭職’,體麵地退下去,還能保住你兒子在國外的那套別墅。”
    解寶華的臉劇烈地抽搐著。他死死盯著買家峻,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你……你怎麽知道我兒子……”
    “我還能知道更多,”買家峻的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極低,“比如,你上周三在‘雲頂閣’的8888號房,和解迎賓談的‘這次更換的人事安排’;比如,你上個月通過花絮倩的賬戶,轉給你兒子的那筆‘留學費用’……解秘書長,你真的以為,雲頂閣的每一塊磚,都是幹淨的嗎?”
    解寶華徹底崩潰了。他雙手抱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我……我沒辦法……他們握著我的把柄……解迎賓他……他威脅我……”
    “把柄?”買家峻冷笑,“在這個位置上,誰沒有把柄?區別在於,你是選擇做把柄的奴隸,還是做自己的主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樓下,那輛黑色賓利已經消失在夜色裏,像一條潛入深海的魚。買家峻知道,今晚的交鋒,他贏了第一局。他拿到了解寶華這個突破口,也撕開了雲頂閣的一角黑幕。但真正的獵物,還在更深的水裏。
    “明天早上九點,”買家峻回頭看向解寶華,“我要看到所有文件,放在我的辦公室。記住,是所有。”
    說完,他轉身走向門口。手搭上門把時,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對了,解秘書長,下次藏東西,別藏在‘藏珍閣’。”
    門“哢噠”一聲關上,隔絕了解寶華絕望的喘息。
    買家峻走進電梯,按下了一樓的按鈕。電梯下行時,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市紀委副書記周正的號碼。
    “老周,準備一份對解寶華的‘雙規’文件,”他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另外,從現在開始,24小時監控解迎賓和韋伯仁。”
    掛了電話,買家峻看著電梯裏自己模糊的倒影。他知道,從他踏入雲頂閣的那一刻起,這場棋局就再也無法回頭。他用解寶華做刀,劈開了利益集團的第一道防線,但也把自己徹底暴露在了敵人的槍口下。
    電梯門打開,大堂經理還站在原地,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買家峻徑直走過他身邊,突然停下腳步。
    “花老板呢?”他問。
    “花……花總在頂樓茶室。”經理的聲音有些發抖。
    買家峻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他走出雲頂閣,夜風撲麵而來,帶著江水的腥氣和城市特有的燥熱。他沒有立刻上車,而是站在台階上,點燃了一支煙。
    這是他戒煙三年來,抽的第一支。煙霧繚繞中,他看著雲頂閣巨大的玻璃幕牆,那些璀璨的燈火,此刻在他眼裏,都成了棋盤上森然的格子。他深吸一口,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像一隻不肯閉上的眼睛。
    他知道,花絮倩還在頂樓等著他。那個神秘的女人,手裏握著比解寶華更致命的秘密。今晚的棋局,才剛剛走到中盤。
    煙抽到一半,買家峻將煙頭摁滅在台階的石縫裏。他轉身,重新走向雲頂閣旋轉的玻璃門,身影沒入那片璀璨的燈火中,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點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