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字數:7716 加入書籤
阿染沒有再順著剛才的思緒往下想,反而安靜地閉上眼,開始閉目養神。
他悄然內視自身,感受著丹田內兩團火焰平穩流轉的氣息,心思漸漸沉澱下來。
其實這條街他並不陌生,前些日子千江帶他來過一次,這條路的盡頭,正是焚天閣。
如此一來,千江那句“見未過門的媳婦兒”顯然是玩笑話。不用多想也能猜到,這次來,十有八九是為了武器的事,看這架勢,待會兒與焚天閣的那個老者吵上一架怕是在所難免。
車輛緩緩停在焚天閣店鋪門前,阿染睜開眼,目光掃向窗外,眉頭不由得微微一挑。
隻見焚天閣門口竟圍了幾十號人,地上還散落著些兵刃的碎片,像是被人丟棄的垃圾。
這些人個個麵帶怒容,嘴裏罵罵咧咧,情緒激動。
“你這個老騙子!老子花了三十萬,你就給我打了把一碰就碎的破刀!”一個壯漢攥著拳頭,指節捏得發白,嗓門大得能震碎窗玻璃。
“你奶奶的!這破手藝是糊弄三歲小孩呢?退錢!必須退錢!”旁邊一個精瘦的漢子也跟著嚷嚷,手裏還舉著半截斷劍,劍刃上布滿了歪歪扭扭的紋路,一看就是粗製濫造的貨色。
“退錢!退錢……!”
憤怒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顯然都是因為在焚天閣打造的武器太過破爛,才聚在這裏討說法。
千江推開車門,緩緩走下車,看著眼前這亂糟糟的景象,眉頭擰成了疙瘩,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上個月來的時候,焚天閣雖不算門庭若市,卻也從未見過這等混亂場麵。
那老東西雖然脾氣古怪,手藝卻是出了名的靠譜,怎麽會弄出這麽多殘次品?
難不成……阿染的武器也出了岔子?
千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抬步朝著人群走去。
圍在門口的人見有人過來,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道,當看清是千江時,不少人的眼神都變了變——畢竟千江在塗城也算小有名氣,沒人願意輕易得罪。
“讓讓。”千江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
人群漸漸分開,露出焚天閣那扇緊閉的木門。
門上還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急事外出,過幾日歸”。
千江盯著那張紙條,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好你個老東西,收了錢不幹活,還敢玩失蹤?
他抬手就要去拍門,身後卻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千少,您也是來取武器的?這焚天閣的老頭就是個騙子啊!”
千江回頭,看向說話的那人,是個麵生的武者,手裏捧著一把彎曲的長刀,刀身坑坑窪窪,刃口還都是缺口,顯然是鍛造時出了嚴重的紕漏。
“他收了我五十萬定金,說要給我打造一把能增幅火係能力的戰刀,結果昨天我來取貨,就隻拿到這麽個廢品,人還找不著了!”那人越說越激動,眼眶都紅了。
周圍的人也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地控訴著,無非是武器質量差、與約定的效果天差地別,如今更是連人都聯係不上。
千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給阿染定製的武器,用的材料比這些人加起來都貴重,那些隕鐵是他托人從極北冰原好不容易弄來的,本想借著老東西的手藝,打造一把能完美契合火焰力量的隕鐵戰刀,若是真出了差錯……
他不再猶豫,運起一絲冰屬性能量,猛地拍在木門上。
“砰!”
一聲巨響,那扇看似堅固的木門應聲而裂,木屑飛濺。
店內一片狼藉,鍛造爐早已熄滅,爐膛裏積著厚厚的灰燼,地上散落著不少廢棄的礦石和工具,鐵砧上還留著未完成的殘件,顯然是有段時間沒開工了。
千江的目光掃過店內,最後落在牆角一個落滿灰塵的鐵盒上。那鐵盒的樣式,正是當初送材料過來時用的。
他快步走過去,打開鐵盒,裏麵空空如也,隻剩下一張紙條。
紙條上同樣是那歪歪扭扭的字跡:“材料不錯,借老夫一用。欠你一把刀,有緣再還。”
千江捏著那張紙條,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骨節處都顯出青白,周身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分,連周圍的空氣都泛起絲絲涼意。
“好,很好!非常好!你個老騙子!”他咬著牙,聲音裏透著壓抑的怒火,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看來這老東西是真不想混了。”
阿染也跟著下了車,站在門口看著店內的景象,眉頭緊鎖。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千江身上翻湧的怒氣,像即將爆發的火山,顯然這焚天閣的老頭,是真把事情做絕了。
沒有趁手的武器,接下來的比賽該怎麽辦?阿染心裏不由得泛起一絲擔憂。
他的火焰力量雖強,卻需要器物引導才能發揮最大殺力,尤其是在高強度的對戰中,一把契合的武器往往能起到決定性作用。
千江的怒火幾乎要凝成實質,捏著紙條的手微微顫抖,指腹下粗糙的紙麵被揉得發皺,邊角都起了毛。
他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才勉強壓下那股想把整座焚天閣掀翻的衝動——現在發火沒用,當務之急是解決武器的事,距離第二輪比賽隻剩半個月,必須盡快找到替代的法子。
“千少,您也被這老東西坑了?”剛才哭訴的武者湊上前來,見千江這副模樣,心裏竟莫名平衡了些,語氣也多了幾分同仇敵愾,“這老騙子八成是是卷款跑路了,咱們找執法隊都沒用,我托人打聽了,聽說他連身份都是假的,壓根沒處找去!”
周圍的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有人說早就覺得這焚天閣不對勁,那老頭神出鬼沒的,都見不著人影。
還有人猜測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才連夜收拾東西消失的。
千江沒理會這些議論,那些抱怨像嗡嗡的蒼蠅,讓他更加煩躁。
他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的阿染,漫步走過去,眼神裏帶著幾分歉意:“抱歉,是我沒查清楚。沒想到這老混蛋會是這種人,要是讓我遇到,非得把他打得滿地找牙,頭蓋骨給他掀了。”
那些隕鐵不僅貴重,更難在短時間內再弄到,如今被那老東西卷走,想再趕製一把合適的武器,難了。
阿染搖搖頭,神色倒還算平靜,隻是眼底那點擔憂更濃了些:“不關千少的事,是對方失信在先。”話雖如此,他心裏清楚,沒有武器的影響有多大。
第二輪比賽的對手皆是從首輪廝殺中闖出來的強者,戰力本就不容小覷,自己若因缺少趁手武器折損實力,勝算怕是又要減去幾分。
即便如此,阿染臉上也未見半分氣餒。
沒有武器又如何?便是用拳頭硬錘,他也要闖進下一輪——這點自信,他還是有滴。
千江抬手拍了拍阿染的左肩,指尖傳來的觸感比往日更顯結實,他輕輕歎了口氣,眼底掠過一絲複雜。
阿染沒說話,嘴角卻微微勾起,語氣裏帶著股不服輸的韌勁:“不過是沒有武器罷了,又不是贏不了。”
望著他眼中那份毅然決然的光,千江忽然覺得眼前的阿染有些陌生。
那股藏在靦腆下的執拗還在,隻是多了層鋒芒,像被打磨過的鐵器,隱隱透著懾人的銳氣。
“別忘了,你給我的赤焰魔獅本源火,可不是用來過家家的。”說著,阿染攤開手掌,一縷血紅色火焰倏地騰起,火苗跳躍間帶著灼人的溫度,連周遭空氣都被烤得微微發燙。那火焰比初見時凝練了數倍,邊緣泛著淡淡的金芒,顯然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語。
千江看著那縷火焰,驚訝之餘,心裏也悄悄泛起一絲隱憂。這火焰強悍是真,可那份霸道會不會悄然影響阿染的心智?
他總覺得阿染像是變了個人,卻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裏變了,就像隔著層薄霧,越來越看不透。
就在這時,一聲炸雷似的驚叫聲從千江左側炸開:“他奶奶個腿!這個老王八羔子,小爺的斧子呢!?”
聲音又尖又利,裹著滔天怒氣。
說話的是個身高不過一米五的年輕男子,正雙手叉腰站在人群裏,橫眉怒目地瞪著焚天閣的破門,一張臉因憤怒漲得通紅,眼神裏還帶著幾分呆滯的震驚。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千江不經意轉頭瞥了一眼,隨即眼睛一亮,原本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嘴角甚至勾起一抹促狹的笑。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武闕。
周圍人在聽到這臭罵聲倒沒覺得奇怪,隻當是又多了一個同病相憐的受害者。
千江二話不說,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輕手輕腳地朝正在破口大罵的武闕挪過去。
正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能在這碰上也算難得,不好好“問候”一下,那他就不叫千江了。
阿染很快也認出了武闕。
當初在大屏幕外看著就覺得這人氣息沉穩,殺氣淩然,絕非易與之輩。
如今看來,他竟也被焚天閣坑了,兩人的境遇倒是極為相似。
千江的舉動,阿染看在眼裏。
見他眼神裏隻有戲謔,沒有半分殺意,便隻當是兩人之間獨特的打招呼方式,也沒多想,隻是抱著胳膊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看著熱鬧。
武闕還在對著門板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橫飛:“收了小爺三百萬和這麽多材料,黑吃黑也沒這麽黑吧?等小爺逮著你,非得把你那口破爐子砸個稀巴爛不可!”
他正罵得興起,後頸忽然傳來一陣涼意,像是有冰塊貼了上來。
武闕猛地回頭,正好對上千江那張笑得像隻偷腥貓的臉。
“喲,這不是武地瓜嘛?”千江慢悠悠地開口,指尖還凝著一絲冰晶,“怎麽著?也被那老東西坑了?”
武闕一看是他,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剛才的怒氣頓時轉移到千江身上:“好你個冰塊臉!上次凍小爺褲腳的賬還沒算,你倒送上門來了!”
說著,他攥起拳頭就要衝上來,卻被千江輕輕一閃躲開。
“急什麽?”千江挑眉,語氣帶著調侃,“大家都是受害者,該一致對外才是。你看,你丟了斧子,我朋友也沒了趁手的武器,不如……”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看著武闕氣鼓鼓的樣子,心裏的煩躁消散了不少。
武闕狐疑地盯著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如什麽?你小子準沒安好心!”
千江笑了笑,朝阿染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我小兄弟的武器材料也被這老混蛋卷跑了。”說著他話鋒一轉,“我也正為這事發愁呢?你家不是專賣武器麽?怎麽也到這焚天閣來煉製了?”
武闕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阿染,眼睛倏地眯了眯,隨即梗著脖子道:“你武器材料被卷跑了那是你罪有應得,跟我有毛關係?小爺的事,與你何幹?”說著,他不屑冷哼一聲,“上次搶我獸核的時候不挺能耐的?你應該默默祈禱,咱們別這麽早對上,否則,新仇舊恨小爺一並算了。”他壓根沒給千江好臉,語氣裏滿是怨毒。
對於武闕說的氣話,千江表現得毫不在意,臉上依舊帶著抹不懷好意的笑:“個不高,還挺記仇?”他衝在不遠處的阿染挑了挑眉,“我那小兄弟叫阿染,你到時候要是在賽場上碰到了,可得放放水,他才突破F級,肯定不是你這種身經百戰的F級後期武者的對手。”
聞言,武闕冷哼一聲,撇了撇嘴:“哼!既然跟你穿一條褲子,必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小爺管他是什麽實力,就算是D級強者來了,先痛扁一頓再說!”他眼裏從來沒有強弱,隻有打到過癮為止。
他自然不會答應放水,他的目標不僅是爭奪第一,還要打遍塗城的武者,對於這個叫阿染的人,他更是不放在眼裏。
話雖如此,可這也恰恰正中千江下懷。
隻見他一臉嚴肅,輕輕拍了拍武闕的右肩:“有個賭,不知你敢不敢參與?”
聽到這,武闕立馬就來了精神,追問道:“嗬嗬,什麽賭是小爺不敢參與的?你就說賭什麽,賭注是什麽就行,少來點虛的。”
聞言,千江也懶得繼續繞彎子,坦言道:“既然你這麽自信,那你可敢跟我這小兄弟打一場?你要是輸了就認他當大哥,今生今世對他唯命是從。”
武闕冷笑開口:“我……會輸?哈哈……!我要是贏了,你又該如何?”他極度自信,同級武者他都打過不計其數,區區剛突破的F級,他又有何懼,想來單手都能吊打對方了吧。
千江看著他自信心膨脹的樣子,心中也是暗自發笑:“本少敢賭,自然不會吝嗇。隻要我能拿得出的,你盡管開口就是。”他表現得毫不在意。
聞言,武闕眼珠滴溜轉了轉,還有些猶豫,過了好片刻才道:“修煉資源小爺不缺,我就要你的小米。”他衝著千江挑了挑眉,“你要是舍不得,這個賭我就當沒聽到也行。”
聽到這話,千江先是愣了愣,看了看阿染,又仔細斟酌了一番才答應道:“好,我賭。到時候可別死不認賬。”
兩人伸手握在一起,指節相扣,像是在較勁一般,賭約就此達成。
隨後,武闕狠狠瞪了千江一眼,轉身便走,那背影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
千江望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隻是眼底卻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
阿染走上前來,有些疑惑地問道:“千少,這武闕看著不好惹,你怎麽跟他賭這個?”
千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神秘:“放心,這賭約,咱們穩賺不賠。”
至於為何穩賺,他卻沒細說,隻拉著阿染往回走,嘴裏念叨著:“走,先去給你找些臨時能用的武器,總不能真赤手空拳上賽場。”
陽光透過街邊的樹葉灑下來,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