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陰謀初現篇】時空漣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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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玉玦碎·殘簡驚魂】
    “夫人!醒來——!!!”
    蒙毅那如同瀕死困獸發出的、裹挾著鐵血與焦灼的咆哮,如同穿雲裂石的金戈之音,硬生生撕裂了那片血祭地獄的粘稠黑暗!一股強大而熟悉的力量猛地拽住了巴清的手臂,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將她從那沸騰的血汞深淵邊緣狠狠拉回!
    “咳!咳咳咳——!”
    巴清從撕心裂肺的嗆咳中掙紮著蘇醒,肺腑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燒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汞液那令人作嘔的金屬腥味。身下傳來冰涼的觸感——她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冰冷堅硬的青銅地磚上。視線模糊不清,蒙毅那張沾滿汗水、泥土、血汙和無限焦慮的臉龐,正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青銅短匕,奮力劈砍著纏繞在她腰間和腿上的枯藤!
    不!那根本不是尋常的枯藤!它們粗壯、堅韌、泛著詭異的金屬般冷硬光澤,分明是從那半截青銅鼎耳的裂縫中瘋狂鑽出的妖異之物!更令人膽寒的是,這些藤蔓仿佛以汞為食,吸飽了彌漫在祭壇空間的粘稠銀液後,通體變得硬逾精鐵,蒙毅那柄能輕易斬斷牛骨的匕首劈砍在上麵,竟隻能濺起一串串刺目的火星,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蒙毅……”巴清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她強撐著試圖坐起,左腕處傳來一陣熟悉的、帶著警告意味的灼痛。低頭看去,那枚殷商玉玦依然死死貼在她的皮膚上,溫度高得驚人,先前刺目的紅光已經黯淡下去,但盤螭紋路中滲出的血色細痕卻更加清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蜿蜒。
    “夫人!謝天謝地您總算醒了!”蒙毅喘著粗氣,額角青筋暴起,終於斬斷了最後一根纏繞的藤蔓,將虛弱的巴清小心扶起。“我們……被那該死的邪霧拖進了地底深處!這鬼地方……”他高舉手中火把,昏黃搖曳的光線勉強照亮了四周的景象。
    他們身處一個巨大的、頂部呈穹窿狀的、人工開鑿痕跡極其明顯的空間內。頭頂是犬牙交錯、深不見底的岩層裂縫,距離他們跌落之處足有十數丈高,如同巨獸的喉管。腳下是巨大的、刻滿神秘符文的青銅祭壇,而那半截引發一切災禍的青銅鼎耳,此刻正斜斜地插在祭壇中央一個奇異的、如同碗狀的凹槽旁,裂縫中仍絲絲縷縷地逸散著銀灰色的霧瘴。祭壇周圍散落著許多破碎的陶罐、鏽蝕不堪的青銅器碎片,上麵隱約可見商周時期特有的雷紋、雲紋和饕餮紋飾。
    “人造的……祭祀之所……”巴清喃喃低語,心頭寒意更甚,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來。她掙脫蒙毅的攙扶,強忍著眩暈和四肢的酸痛,踉蹌走到祭壇中央那個奇特的凹槽旁。槽底積著一層淺淺的、銀光流轉、平靜如鏡的汞液。
    鬼使神差地,或者說,是某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驅使著,巴清將腕上那枚依舊滾燙的玉玦,緩緩靠近了凹槽中那如同水銀鏡麵的液體。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原本平靜如死水的汞液,在玉玦靠近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滾燙石子的冰麵,劇烈地波動、沸騰起來!隨即,粘稠的銀液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飽蘸濃墨的巨筆牽引著,迅速凝聚、拉伸、變形,在槽底清晰地顯現出數行古樸蒼勁、力透萬古的篆字:
    “紂王以汞通幽冥,
    周王以鼎鎮山河,
    秦王以……”
    最後一行字跡寫到“秦王以”三個字時,竟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強行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汙濁的、暗紅色的、如同幹涸血跡的斑駁汙跡!而在那汙跡的邊緣,一個用濃稠如凝血般的朱砂寫就的、力透“紙”背、仿佛帶著無盡怨毒與宿命詛咒的字,觸目驚心地、猙獰地躍然而出——
    “清”!
    巴清如遭萬鈞雷霆轟頂!指尖瞬間冰涼刺骨!這汙損的血跡,這突兀的、如同血眼般怒視著她的“清”字……指向的是什麽?是那位橫掃六合、氣吞山河的始皇帝?還是……她巴清?!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夫人!您看這個!”一個礦工帶著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聲音從鼎耳旁傳來,打斷了巴清混亂如麻的思緒。隻見他費力地從鼎耳旁一塊鬆動的、帶著燒灼痕跡的岩石下,摳出了半片殘破不堪的竹簡。竹簡顏色暗黃焦黑,邊緣卷曲碳化,顯然經曆了漫長歲月的侵蝕和烈火的焚燒。
    巴清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接過那半片竹簡。借著火把的光芒,上麵用秦隸小字,清晰地記錄著一種步驟精妙、遠超當世水平的“水銀提煉秘術”——詳細記載了以特殊比例混合丹砂原礦、硝石、硫磺,置於特製的、完全密封的“回風爐”中高溫煆燒,再以冷凝銅管導氣收集汞蒸氣,可大幅提升汞的產量和純度!這正是巴氏丹砂產業得以壟斷帝國市場的核心機密之一,是巴家耗費數代人心血、無數礦工性命摸索出的不傳之秘!
    然而,吸引巴清目光的,不是這價值連城的秘術本身,而是這半片竹簡的右下角邊緣處,一個極其微小、如同米粒般、卻如同淬毒匕首般狠狠紮入她眼中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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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清晰無比的、用朱砂印泥鈐蓋的——少府監官印!
    少府監!帝國九卿之一,掌管皇室私庫、宮廷手工業……以及,皇帝陵寢的營造!而如今的少府監,正是大秦丞相李斯心腹中的心腹!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從巴清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瞬間浸透了她內裏的絲質中衣,緊貼在冰涼的皮膚上,激起一陣無法抑製的戰栗。
    李斯!那個表麵上為始皇鷹犬、實則心機深沉如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丞相!他前日才以“協查礦難”的名義,堂而皇之地進駐巴氏丹房最核心的區域!如果他早已通過少府監,秘密掌握了巴家視為命脈、絕不外傳的煉汞秘術,那麽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僅僅是巧取豪奪?還是……為了驗證這秘術的威力?為了驪山深處那座空前絕後、吞噬了無數生命和財富的帝王陵寢?!
    更可怕的是,如果眼前這殷商血祭的幻象並非憑空產生,而是與驪山地宮那相似的壁畫、與這少府監掌握的秘術、與這詭異的地下祭壇,存在著某種跨越時空的、詭異的、無法理解的聯係……那麽,嬴政傾舉國之力修建那座“水銀為江河,明珠為星辰”的陵寢,其最終的目的,難道真的是要效仿……甚至企圖超越……那以汞通幽冥、以三千人牲煉長生的殷商暴君紂王?!
    一個巨大的、足以吞噬帝國的陰謀旋渦,如同深淵巨口,在巴清眼前轟然展開!
    她猛地抬頭,目光如淬火的利箭,射向身旁忠心耿耿、正擔憂地望著她的護衛長蒙毅。她清晰地記得,在上次那場慘烈的礦難中,蒙毅曾為了搶救被困礦工,被失控噴湧的汞蒸氣嚴重灼傷過左臂!
    “蒙毅,把左臂護臂脫下來!”巴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蒙毅一愣,眼中雖掠過一絲不解,但出於絕對的忠誠和信任,他毫不猶豫地扯下了左臂的犀甲護臂。
    火光下,蒙毅結實粗壯的手臂暴露出來。那曾被汞毒劇烈侵蝕過的皮膚,如今留下大片猙獰扭曲、如同熔岩冷卻般的暗紅色疤痕,觸目驚心。然而,就在那片疤痕的中心區域,在火把跳動搖曳的光影映照下,一個極其隱蔽、由細微凸起的、如同新生肉芽組成的烙印圖案,清晰地映入巴清緊縮的瞳孔!
    那圖案的線條走向!那透出的那股古老、蒼涼、帶著原始血腥的氣息!分明與剛才那場血祭幻境中,那些被驅趕上祭壇、如同待宰羔羊的人牲胸口烙印的甲骨文字符,一模一樣!
    汞毒侵蝕……烙印……人牲……殷商血祭……驪山地宮……李斯的少府監秘術……嬴政的長生野望……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如同被無數根無形的絲線瞬間串聯、絞緊!指向一個令人靈魂顫栗、足以顛覆整個帝國認知的終極答案!真相的冰山,已在她麵前,露出了猙獰的一角!
    【四、霧鎖台·讖言驚變】
    “封礦!!!”巴清的聲音在死寂的地底祭壇空洞中轟然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與冰封千裏的肅殺!“用生石灰!潑!堵死所有縫隙!蒙毅,帶人守住通道入口,任何人膽敢靠近此祭壇半步——殺無赦!”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砸落青銅,鏗鏘刺骨。
    蒙毅雖未能洞悉全部真相,但從巴清眼中那足以凍結岩漿的寒意和緊握玉玦殘片卻仍無法抑製的顫抖,已感受到事態嚴重到了足以傾覆巴氏、甚至撼動帝國的地步!他立刻嘶聲下令,幸存的護衛和礦工強忍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將隨身攜帶的、用於緊急中和汞毒的大量生石灰粉,瘋狂地潑灑向那仍在逸散銀霧的鼎耳裂縫和祭壇四周每一寸縫隙!
    “嗤嗤嗤——!!!”
    生石灰遇水汽包括汞蒸氣中蘊含的水分)瞬間劇烈反應,升騰起濃烈嗆鼻的白色煙霧,伴隨著刺鼻的灼燒氣味。那些“活”的、帶著貪婪意誌的銀灰色汞霧,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發出尖嘯般的“嘶嘶”聲,劇烈地翻滾、扭曲、退縮,如同被滾油潑灑的蛇群,不甘地縮回了鼎耳裂縫深處和岩壁的罅隙之中,暫時被壓製住了刺骨的寒意和致命的侵蝕。
    然而,就在汞霧被迫退散的瞬間,那十幾名先前被控製鑿擊岩壁、又被石灰粉嗆得劇烈咳嗽的礦工,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集體癱軟在地。緊接著,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他們仿佛從一場深沉的噩夢中驚醒,卻又陷入了另一種更深的、源自汞毒侵蝕本源的瘋狂!他們掙紮著爬起來,不顧滿地的碎石、尖銳的青銅碎片和灼人的石灰粉末,如同最虔誠也最絕望的信徒,以頭搶地,對著巴清的方向瘋狂叩拜!額頭狠狠撞擊在冰冷堅硬的青銅祭壇地磚上,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咚咚”聲,鮮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冰冷的金屬和灰白的石灰粉末。
    “玄女降世!玄女慈悲!”
    “求玄女指引迷途!求玄女庇佑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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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而狂熱的呼喊聲在空曠死寂的祭壇內回蕩,充滿了瀕死之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扭曲希冀。他們的聲音嘶啞,帶著汞毒侵蝕喉嚨的灼痛感,眼神渙散卻又死死聚焦在巴清身上。
    巴清心頭劇震。她看到那些礦工抬頭望向她時,那空洞的眼眸中彌漫的銀翳並未完全消退!而在那層渾濁的、如同水銀凝結的銀翳深處,她赫然看到一個扭曲晃動的、頭戴玄鳥羽冠、身著繁複殷商祭袍的——祭司虛影!那虛影的麵容模糊不清,但整個輪廓姿態,尤其是那雙仿佛洞穿幽冥的冰冷眸子,竟隱隱與她剛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個容貌與她一般無二的主祭者,有幾分神似!
    “是汞毒致幻的殘留!他們的神魂被深度侵蝕汙染了!”巴清瞬間明悟,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頭頂。她毫不猶豫地從懷中貼身小囊掏出一個小巧的藥囊,裏麵混合著雄黃、朱砂、艾草、菖蒲等至陽辟邪、驅毒鎮魂的粉末。她猛地捏碎藥囊,將混合的藥粉狠狠向前揮灑!
    “嗷——!!!”
    粉末彌散的瞬間,礦工們眼中的祭司虛影發出一聲淒厲非人、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尖嘯!虛影如同被潑了滾油的冰雪,劇烈地扭曲、淡化,最終在刺鼻的藥氣中不甘地潰散,徹底消失在彌漫著石灰粉塵的空氣裏。礦工們也如同被抽走了最後一絲支撐生命的力量,再次癱軟在地,陷入徹底的昏厥。
    巴清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祭壇和昏迷的眾人,心頭卻掀起了比剛才更大的驚濤駭浪!這絕非簡單的幻覺殘留!汞毒不僅能侵蝕肉體、汙染神魂,更能循著某種她尚未完全理解的“烙印”或“聯係”,將遠古血祭儀式的力量投影、甚至是某種邪惡的“存在意誌”的碎片,短暫地錨定在現世!這祭壇,這玉玦,這詭異的鼎耳……它們之間存在著某種跨越時空維度的、恐怖而強大的紐帶!
    而她巴清,為何會成為那幻境中的“主祭”?為何礦工神魂深處會浮現與她相似祭司的投影?那“亡秦者清”的滅世讖言,是來自遠古詛咒的回響?是命運既定的預言?還是……某種正在被李斯、甚至嬴政親手推動的、針對她個人和巴氏家族的、毀滅性陰謀的序曲?李斯對這煉汞秘術的掌控,對驪山工程的深度參與,是否意味著他……甚至他背後那位至高無上的帝王,正在主動地、有意識地重演那場以萬民為祭的殷商血祭?而她巴清,在這場跨越千年的瘋狂圖謀中,究竟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一個注定被犧牲的核心祭品?還是……一個連她自己都尚未察覺、正被逐漸喚醒的、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本身?
    冷汗,如同冰冷的蛇,無聲地從巴清鬢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青銅地磚上,瞬間被殘留的汞液吞噬。地底的寒氣,遠不及她此刻心海深處掀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風暴。
    “夫人!大事不好!禍事了——!!”
    就在這死寂與混亂交織、巴清心神緊繃到極致的時刻,一名渾身浴血、幾乎是從上方礦道連滾帶爬摔下來的斥候,帶著哭腔和極致的驚恐,如同被厲鬼追趕般衝進了彌漫著石灰粉塵的祭壇空間!他衣衫破碎襤褸,身上布滿深可見骨的刀劍傷痕,皮肉翻卷,鮮血淋漓,顯然經曆了極其慘烈的搏殺,是拚死才突出重圍。
    “李……李斯!丞相李斯親自帶兵……圍了懷清台!”斥候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瀕死的絕望,“他……他說奉陛下密旨,在懷清台地基之下……挖出了刻有……刻有亡國妖言的龜甲!要……要拿夫人您問罪!是謀逆大罪啊!我們留守的兄弟……我們的人……快頂不住了!死傷…死傷慘重啊!”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最後幾個字,牽動傷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龜甲?!又是龜甲?!
    巴清的心髒猛地一縮,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帶著鐵鏽的巨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凍結血脈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她全身!懷清台!那是她經營多年的情報中樞,也是她對抗各方勢力的重要據點!李斯竟敢直接發兵圍攻?還拿出了“陛下密旨”和“謀逆罪證”?!
    她一步上前,不顧斥候滿身的血汙和濃重的血腥氣,厲聲喝問,聲音如同淬火的冰刃:“龜甲何在?!拓片呢?!”
    斥候顫抖著,用僅存的力氣,從懷中緊貼胸口的內袋裏,掏出一塊被鮮血浸透、邊緣焦黑的麻布拓片,顯然是慌亂中從原物上緊急拓印下來的,上麵的血跡尚未完全幹涸。
    巴清一把抓過那染血的拓片,目光如冰冷的探針,瞬間掃向拓印的圖案——那上麵清晰地拓印著幾道古老、深峻、充滿不祥意味的甲骨文刻痕!
    沒有任何猶豫,仿佛冥冥中自有指引,巴清直接將這浸染著忠仆鮮血的拓片,狠狠地、用力地拍在了祭壇中央那塊沾滿了細碎滾動汞珠的、冰冷堅硬的青銅地磚上!
    奇跡——或者說,是詛咒的應驗——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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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原本隻是在青銅地磚表麵隨意滾動、如同水銀般凝聚的細小汞珠,在接觸到拓片上那古老刻痕的瞬間,仿佛被無形的磁石吸引,被賦予了某種恐怖的生命力!它們如同訓練有素、接到至高命令的士兵,沿著拓片上甲骨文的每一道刻痕,迅速地流動、匯聚、填充!
    銀色的軌跡在古拙深峻的刻痕中疾速蔓延、勾勒!
    眨眼間!
    一行由無數流動的、閃爍著妖異銀光的汞珠組成的、觸目驚心、力透青銅的八字讖言,如同被無形的巨手鐫刻,清晰地、無可辯駁地呈現在冰冷的青銅祭壇之上:
    “亡秦者清,鼎裂山河”!
    八個由流動水銀凝成的大字,在跳躍的火把光線下閃爍著冰冷而妖異的光澤,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巨釘,狠狠釘入在場所有人的靈魂深處!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汞珠在刻痕中流動的細微“嘶嘶”聲,如同毒蛇的詛咒低語。
    “轟隆隆——!!!”
    祭壇猛地劇烈搖晃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狂暴!仿佛整座山體都在為之憤怒咆哮!巨大的青銅鼎耳嗡嗡作響,祭壇邊緣散落的青銅碎片簌簌跳動!
    “哢嚓!”一聲清脆到令人心碎的碎裂聲,從巴清懷中傳出。
    她低頭,隻見那枚陪伴她多年、剛剛才在幻境中指引方向、又助她發現少府監竹簡秘密的殷商古玉玦,竟在這天崩地裂般的震動中,應聲裂成了數瓣!殘損的玉塊滾落在冰冷的青銅地磚上,每一塊上都沾染著細碎的、如同淚滴般的汞珠,散發著微弱而絕望的銀光。
    與此同時,那半截引發一切災禍的青銅鼎耳,連同它身下那巨大的、刻滿符文的祭壇本體,在震耳欲聾、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轟鳴聲中,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地獄巨手拖拽,緩緩地、帶著無可抗拒的威勢,向著漆黑的地底沉陷下去!
    粘稠的、散發著濃烈腥氣的銀色汞液,如同決堤的血河,從祭壇下沉崩裂的縫隙中洶湧噴出,瞬間在祭壇下沉的漩渦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翻滾、沸騰的銀色旋渦!
    就在那旋渦即將吞噬一切、祭壇即將完全沉入無底黑暗的刹那——
    “嘩啦!”
    半幅被卷裹在沸騰汞液中的、殘破不堪的帛卷,竟從那毀滅性的銀色深淵裏掙紮著浮出水麵!
    巴清瞳孔驟縮!沒有絲毫猶豫,她不顧滾燙汞液灼燒指尖皮肉的劇痛,猛地俯身,閃電般探手,狠狠將那帛卷從沸騰的死亡銀液中撈起!
    帛卷入手沉重濕滑,材質奇異,非絲非麻,雖被汞液浸透卻並未完全腐蝕潰爛。上麵用濃墨繪製的圖案,雖被汞液暈染得有些模糊、猙獰,但核心部分卻依然清晰可辨——
    那是驪山地宮最核心處的景象!
    蜿蜒流淌、如同真實江河般壯闊的水銀江河,環繞著中央高聳的、象征著華夏九州山脈的微縮地形。而在那象征帝權巔峰的山脈之巔,在那象征帝王永恒安眠的巨大玄黑棺槨上方,並非懸掛著象征日月星辰的璀璨明珠,而是懸吊著一枚小小的、造型別致的耳飾!
    那耳飾的樣式——彎月的弧度!那點綴其上的細小明珠!那獨一無二的、如同凝固淚滴的造型!
    巴清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那分明就是此刻她耳垂上,那枚由她母親臨終前親手為她戴上、象征巴氏女子堅韌不屈的遺物——明月璫!
    嗡——!
    巴清隻覺大腦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冰冷的寒意從沸騰的汞液旋渦中彌漫開來,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和思維。真相的冰山,終於露出了它最猙獰、最殘酷、最令人絕望的峰頂!
    “原來從始至終……”巴清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砂紙摩擦過粗糙的青銅,她緩緩抬起頭,望向那汞霧彌漫、仿佛能穿透岩層阻隔的鹹陽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徹骨、帶著玉石俱焚般決絕的弧度,碾碎了手中沾滿汞珠的玉玦殘片。“陛下要的根本不是丹砂……”
    汞霧在尚未散盡的石灰粉塵中重新聚攏、翻騰,霧中光影扭曲變幻,一個模糊而威嚴的虛影緩緩浮現——正是始皇帝嬴政!他身著玄黑龍袍,立於一座巨大而精密的驪山地宮水銀江河模型前,指尖正緩緩撫過那蜿蜒流淌的銀汞江河的走向。驀然,他似乎心有所感,那深邃如同寒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的空間與厚重的岩層,精準無比地落在祭壇之上、巴清的身上!
    他凝視著巴清,唇間無聲地開合,一句冰冷、平靜、卻如同萬載寒冰鑄就的利刃,穿透一切阻礙,清晰地刺入巴清的神魂深處:
    “阿清,你用朕的錢養軍隊,朕用你的汞造陵墓……”
    虛影微微一頓,那目光中似乎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最終化為更深的、掌控一切的冷酷。
    “我們……誰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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