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軍事對抗篇】鹽道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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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巫峽毒瘴鎖江龍】
巫山十二峰在暮色中化作猙獰的巨獸剪影,奔騰的長江到了此處,被驟然收緊的峽穀勒成狂暴的怒龍,水流激蕩,吼聲如雷。此處,便是巴清為楚軍鹽糧補給隊選定的埋骨之地——亂石灘。
巴清一身玄色勁裝,立於江邊一處高聳的礁岩之上,山風獵獵,卷動她的衣袂,仿佛隨時要將她推入下方翻湧的濁浪之中。她身後,赤霄軍最精銳的三百礦兵如岩石般靜默,與嶙峋的山石融為一體,唯有偶爾兵刃反射的寒光,泄露出一絲冰冷的殺機。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水汽,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那是汞霧的氣息。江風拂過,一縷縷若有若無的銀色霧氣,正從兩岸峭壁下方特定的礦洞裂隙中絲絲縷縷滲出,被風裹挾著,貼著江麵緩緩流淌、彌漫、堆積。這些被巴清以秘法引動、提純的汞毒蒸氣,此刻正無聲無息地編織著一場致命的陷阱。
“主上,風勢穩了,自西向東。”蒙毅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他身披簡易皮甲,臉上塗抹著暗色的礦泥,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緊緊盯著下遊方向。
巴清微微頷首,沒有回頭。她白皙的指尖在冰冷的礁石上劃過,指尖沾染了石上的濕滑苔蘚,卻仿佛感覺不到那粘膩的觸感。她的全部心神,都係在掌心那枚溫潤的青銅小鼎上。鼎身不過寸許,遍布細密的殷商雷紋,此刻正微微發燙,內裏似乎有粘稠的液體在無聲地流動、震蕩。
“楚人信奉水神共工,這巫峽水道便是他們的命脈。”巴清的聲音在風浪中依舊清晰,帶著一絲奇異的金屬回音,“斷了他們的鹽糧,便是斷了他們的筋骨。李斯想借楚人的刀耗我元氣,我便用楚人的血,淬我的劍鋒。”
她掌中青銅小鼎的震蕩突然加劇,鼎身上一道扭曲的符文倏然亮起微光,又迅速隱沒。與此同時,下方江麵上,那原本緩慢彌漫的銀色汞霧,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驅趕、壓縮,驟然變得濃稠如實質的乳酪,翻滾著向下遊漫卷而去!原本還能隱約可見的湍急水流,瞬間被這片詭異的銀色霧海徹底吞噬,隻餘下令人心悸的、仿佛巨獸吞咽般的低沉水聲。
“來了!”蒙毅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
遠處下遊的江麵拐角,一點昏黃的燈火率先刺破暮色,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一支由十餘艘吃水極深的平底漕船組成的船隊,如同笨拙的巨獸,緩緩駛入亂石灘前的江麵。船頭懸掛的旌旗在風中展開,赫然是一個巨大的“楚”字,旁邊還繡著一隻展翅的玄鳥圖騰。船上人影綽綽,甲胄的反光在昏暗中不時閃爍。
這支船隊,運送的正是維係前線數萬楚軍與六國餘孽聯軍命脈的鹽巴和糧食,也是李斯精心設計的、意圖耗盡巴清赤霄軍力的誘餌。船隊顯然也察覺到了前方江麵那濃得化不開的詭異銀霧,速度明顯放緩,船頭傳來陣陣呼喝和號令聲,帶著幾分驚疑不定。
巴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嗜血的刀鋒。她將掌心的青銅小鼎猛地按在腳下的礁石上。鼎身與岩石接觸的刹那,一圈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暗紅色波紋,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瞬間擴散開來,穿透岩石,融入大地,悄無聲息地匯入下方奔湧的汞霧洪流之中。
“以血為引,以汞為媒…殷商先祖的魂靈啊,助我吞盡這仇寇!”她低聲吟哦,如同遠古祭司的咒言。
隨著她話音落下,下方濃稠如銀粥的汞霧陡然“活”了過來!霧海劇烈翻騰,無數細密的銀色液滴從霧氣中析出、凝聚,化作一條條猙獰的、手臂粗細的毒蟒,無聲無息地貼著水麵,向著船隊的方向瘋狂噬咬而去!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腥甜混合著金屬的鏽蝕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將整個船隊徹底淹沒。
“啊——!”
“什麽鬼東西?!”
“我的眼睛!好痛!”
“咳咳…喘…喘不過氣了……”
淒厲的慘叫和驚恐的哀嚎如同瘟疫般在楚軍船隊中爆發。汞毒蒸氣無孔不入,腐蝕著甲胄皮甲,灼燒著裸露的皮膚和脆弱的眼鼻喉。濃霧遮蔽了視線,致命的毒蛇纏繞上船體、纜繩,噬咬著猝不及防的士兵。原本還算嚴整的船隊瞬間大亂,船隻互相碰撞,有人瘋狂揮舞兵器砍向霧中幻影般的毒蛇,有人痛苦地抓撓著自己被腐蝕灼燒的臉頰,更多的人則像離水的魚徒勞地張大嘴,在劇毒中窒息、抽搐、倒下……
礁岩之上,巴清冷漠地俯視著下方江麵的人間煉獄。青銅小鼎在她掌心持續散發著溫熱,鼎身上流轉的暗紅光芒更盛,仿佛在啜飲著下方彌漫開來的恐懼與死亡的氣息。汞毒之霧,已成她的領域,她的獵場。這場伏擊的開端,便是巫術對血肉的絕對碾壓。楚軍精心護衛的鹽糧命脈,已在毒瘴中寸寸斷裂。
【二: 赤霄出鞘斷鹽魂】
“殺!”
蒙毅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撕裂了汞霧彌漫的江麵上楚軍垂死的哀鳴。他如同一頭蟄伏已久的黑豹,從礁岩上一躍而下,沉重的身軀裹挾著淩厲的風聲,精準地落在最靠近岸邊的一艘楚軍糧船的甲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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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船身劇烈一晃,木屑紛飛。兩個正捂著臉痛苦翻滾的楚兵被這股巨力直接震飛,慘叫著跌入銀霧翻滾的江水中,連個水花都未曾濺起,便被那粘稠的死亡之海吞噬。
“赤霄軍!隨我破船!”蒙毅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鏗鏘。他手中的並非軍中常見的戈矛,而是一柄造型奇特、厚重無比的開山巨斧,斧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寒芒。這正是巴清結合汞毒淬煉與墨家機關術改良的破甲利器——“赤霄裂山斧”!
隨著蒙毅的怒吼,兩岸峭壁的陰影中,三百名赤霄軍礦兵如同鬼魅般現身。他們動作迅捷如風,沉默得如同山岩,眼中卻燃燒著複仇與狂熱交織的火焰。他們三人一組,借助峭壁上垂落的堅韌藤蔓和特製的爪鉤,如同猿猴般靈巧地蕩下,精準地撲向下方混亂的楚軍船隊!
沒有震天的戰鼓,沒有激昂的呐喊,隻有兵刃撕裂空氣的尖嘯,金屬撞擊的刺耳摩擦,以及利刃入肉的沉悶噗嗤聲,混合著楚軍士兵瀕死的慘嚎,構成一曲血腥殘酷的殺戮交響。
蒙毅是這交響中最狂暴的音符。他揮舞著裂山斧,在狹窄的甲板上掀起死亡的旋風。斧刃過處,簡陋的木盾如同紙糊般碎裂,精良的皮甲被輕易撕開,楚軍士兵引以為傲的青銅劍矛,在這柄融合了巫術與機關力量的巨斧麵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每一次劈砍,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可怕聲響和飛濺的血肉。
“攔住他!放箭!快放箭!”船隊中央一艘較大的指揮船上,一名楚軍將領目眥欲裂,嘶聲狂吼。他認出蒙毅是領頭的悍將,必須不惜代價格殺!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片混亂。汞霧的侵蝕讓弓箭手視線模糊,涕淚橫流,雙手顫抖,勉強射出的稀稀拉拉的箭矢大多軟弱無力,甚至有不少射偏到了自己船上。隻有幾支角度刁鑽的弩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向蒙毅的後心!
蒙毅甚至沒有回頭。他身上簡陋的皮甲肩胛位置,幾道不起眼的暗色紋路驟然亮起微光。那是巴清親自以秘法繪製的簡易巫紋!弩箭撞上那微光籠罩的區域,箭頭竟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速度驟減,力道盡失,最後叮叮當當地被甲片彈開!
“什麽?!”楚將驚恐地瞪大了被汞毒灼得通紅的眼睛。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同捕食的夜梟,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後的桅杆上。正是巴清!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細長如柳葉的黑色短劍,劍身毫無光澤,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這是淬煉了精純汞毒的“玄水匕”!
楚將隻覺頸後一涼,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和麻痹感瞬間從傷口蔓延至全身。他甚至來不及回頭看清刺客的模樣,喉嚨裏隻發出“嗬嗬”兩聲,全身肌肉便徹底僵死,直挺挺地向前栽倒,臉上凝固著極致的驚恐。他的脖頸傷口處,沒有噴湧的鮮血,隻有一絲粘稠如墨汁的黑色液體緩緩滲出。
主將暴斃,本就混亂的楚軍船隊更是雪上加霜,指揮徹底癱瘓。赤霄軍礦兵們抓住時機,如同高效的殺戮機器,迅速分割、包圍、殲滅殘餘抵抗。他們的戰術簡單而致命:一人正麵強攻吸引注意,一人側翼突襲要害,第三人則默契地斬斷船舵或破壞船槳,讓船隻徹底失去控製,在湍急的亂流中打轉、互相碰撞,加速沉沒。
鹽袋和糧袋被隨意地砍破,白花花的鹽粒、金黃的粟米混合著暗紅的血漿,鋪滿了濕滑粘膩的甲板,又被踐踏進渾濁的江水中。象征著軍隊命脈的補給,正在被無情地摧毀。
巴清的身影在混亂的船隊間飄忽不定,每一次短暫的停頓,玄水匕都會帶走一名楚軍頭目的性命。她的動作精準、高效、致命,如同最精密的死亡之舞,收割著靈魂,也收割著李斯精心布置的陰謀碎片。赤霄之鋒,在血與鹽中,淬煉得愈發森寒。汞霧的銀,兵刃的寒,鮮血的紅,交織成一片殘酷而妖異的戰場畫卷。
【三 :鹽袋藏宮驚天秘】
喊殺聲漸歇,隻餘下船隻燃燒的劈啪聲、江水衝刷殘骸的嗚咽,以及零星瀕死者的呻吟。銀色的汞霧在夜風的吹拂下,正緩緩散去,露出下方一片狼藉的江麵。十餘艘楚軍漕船,或傾覆,或半沉,或燃著熊熊大火,如同巨大的浮屍,在湍急的亂石灘水流中無助地漂流、碰撞、解體。破碎的船板、散落的兵器、漂浮的糧袋和士兵的屍體,在猩紅的火光映照下,隨波沉浮。
赤霄軍礦兵們如同歸巢的工蟻,沉默而高效地穿梭在漂浮的殘骸間。他們或兩人一組,用長鉤將尚未沉沒船上的鹽袋、糧袋奮力拖拽到岸邊礁石灘塗;或如獵殺的水鬼,潛入水中,在沉船附近仔細搜尋著任何有價值的物品,尤其是完整的鹽袋——巴清嚴令,一袋鹽也不許留給敵人,更不能任其沉入江底。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焦糊、汞毒特有的腥甜以及鹽粒受潮後的鹹澀氣味,令人作嘔。但礦兵們對此早已麻木,他們的神情專注而冷漠,動作一絲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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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站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正指揮著清理戰場。他身上的皮甲多了幾道深刻的劃痕,沾染著暗紅的血跡,但神情亢奮:“主上!成了!楚狗這口鹽糧,全喂了江龍王!”
巴清沒有回應。她獨自一人,站在離江水稍遠的一片相對幹燥的亂石灘上,腳下堆放著數十個剛剛被拖拽上岸、濕漉漉沉甸甸的麻布鹽袋。火光在她清冷的側臉上跳躍,映照不出半分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片冰封的沉靜。她伸出兩根手指,撚起一點散落在礁石縫隙間的鹽粒,指尖微微摩挲著。細白的鹽粒在火光下閃爍著微光。
“鹽…命脈…”她低聲自語,指尖的鹽粒被撚成更細碎的粉末,“李斯老賊,想用這鹽,醃漬我赤霄軍的屍骨?可笑。”
她目光銳利如鷹,掃過腳邊堆積的鹽袋。這些鹽袋大多被刀劍劃破或浸透了江水,白色的鹽粒正不斷滲出、流失,混合著泥沙和暗紅的血汙,顯得汙穢不堪。突然,她的目光在其中一隻鹽袋上頓住。
那隻鹽袋外表與其他並無太大區別,同樣沾滿泥汙和血漬,袋口被繩索緊緊紮死。但它的位置很特別,被壓在另外兩隻破口的鹽袋下方,似乎曾被人刻意隱藏。更關鍵的是,在袋身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道約莫寸許長的裂口。裂口邊緣的麻布纖維不像被刀劍劃破那樣幹脆利落,反而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撕裂狀,像是被某種銳利的棱角從內部緩慢撐開。
一道微弱的、近乎無形的銀色流光,正從那道裂口深處悄然溢出!那光芒極其微弱,在跳躍的火光下幾乎難以察覺,若非巴清對汞毒之力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感知,幾乎就要忽略過去。這光芒…帶著一絲熟悉的、源自驪山地宮深處的水銀特有的冰冷氣息!
巴清的心髒猛地一跳。沒有絲毫猶豫,她俯身,玄水匕在掌心一閃而過,精準地沿著那道裂縫劃下。堅韌的麻布如同薄紙般被輕易割開。
嘩啦!
大股混雜著泥沙的鹽粒傾瀉而出,流了一地。然而,巴清的目光卻死死盯在鹽堆內部顯露出的一個物件上。
那是一個用數層油布嚴密包裹的長條狀物體。油布本身沾滿了鹽粒和汙漬,但其包裹的形狀卻異常規整。剛才那道微弱的銀光,正是源自油布包裹的邊緣縫隙!此刻光芒已斂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巴清彎腰,小心翼翼地撥開覆蓋的鹽粒,將這個油布包裹取了出來。入手沉重,觸感堅硬,形狀細長扁平。她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汞毒之力,輕輕拂過油布表麵,一層薄薄的、混雜著鹽粒的汙漬如同被無形的手抹去,露出了油布本身深褐的原色,以及其上幾處難以擦除的、如同飛濺上去的暗褐色斑點——那是早已凝固發黑的血跡!
她一層層揭開堅韌的油布。最裏麵,赫然是一卷由數片薄如蟬翼的白色物體緊密貼合而成的卷軸!此物非帛非紙,入手冰涼光滑,帶著玉石般的質感,卻又異常輕薄柔韌。巴清認得這種材料——這是燕地特有的上等桑皮紙,以秘法製成,極耐水火腐蝕,價比黃金,多用於記錄極其重要的信息。
當她的目光落在卷軸完全展開的內容上時,饒是她心誌堅如磐石,瞳孔也驟然收縮!
這竟是一幅詳盡得令人心悸的地宮構造圖!
巨大的圖卷上,墨線勾勒,輔以精細的朱砂標注,描繪的正是那耗費舉國之力、仍在營建之中的驪山皇陵地宮核心!
圖卷的中央,是象征著“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的龐大汞河係統,無數蜿蜒曲折的銀色線條代表著預設的水銀管道或溝渠)交織成網,標注著“渭水”、“黃河”、“濟水”、“淮水”、“長江”等名稱,甚至細致到標注了水流方向與預設的流速。然而,更令人窒息的是,在這片象征帝國版圖的“江河”之下,圖卷以剖麵形式,清晰地描繪出了支撐整個地宮穹頂的無數巨大承重柱和複雜的機關結構!
巴清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其中幾處被朱砂重點圈出、並以蠅頭小楷標注的區域:
“弩機伏火”:位於地宮主墓室甬道兩側的牆壁內部,標注著密密麻麻的連發弩機符號,箭頭所指,正是甬道中央。旁邊小字注明“機括聯動,火油引燃”。
“流沙陷龍”:在主墓室下方,描繪了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活動翻板組成的複雜陷阱層,標注“承重失衡則啟,砂石如瀑”。陷阱正下方,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符號。
“天星墜殺”:在地宮穹頂的最高處,繪製著幾顆巨大的、布滿尖刺的青銅球體,由粗大的青銅鎖鏈懸吊,標注“斷鏈則落,萬鈞碎骨”。
這哪裏僅僅是地宮構造圖?
這分明是一張為闖入者精心準備的、通向地獄的導航圖!每一個朱砂圈注的致命機關,都清晰地指出了其位置、觸發原理和毀滅性的效果!尤其讓巴清脊背發寒的是,圖上好幾處最致命的複合機關旁邊,竟用極淡的墨色標注著一個小小的、尚未完工的符號——一個缺了角的方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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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這些最凶險的殺局,此刻可能還處於未完成或待激活的狀態?意味著繪製此圖者,不僅深諳地宮構造,更可能掌握著連負責督造的大匠都不知道的核心機密?甚至……可能參與其中?
圖紙一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畫著一枚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青銅鑰匙圖案。鑰匙的柄部,並非尋常的環形或獸首,而是一個極其抽象的、扭曲的太陽紋樣,中心凹陷,周圍是八道放射狀的芒線——與巴清曾在巫峽深處青銅鼎上見過的殷商“太陽輪”圖騰,幾乎一模一樣!
寒意,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順著巴清的脊椎緩緩爬升。楚軍的鹽袋裏,為何會藏著驪山地宮核心的致命機關圖?這幅圖從何而來?流向何處?那個殷商太陽輪鑰匙標記,又代表著什麽?李斯?徐福?還是某個潛藏在帝國心髒、更古老、更恐怖的陰影?
她猛地將圖紙卷起,緊緊攥在手中,冰冷的觸感直透心底。這哪裏是戰利品?這分明是一塊燒紅的烙鐵!一場遠比眼前鹽道伏擊凶險萬倍的滔天巨浪,已在這卷薄薄的桑皮紙上,露出了猙獰的一角。這場鹽糧之劫的終點,竟指向了帝國最核心、最隱秘的死亡迷宮。
【四: 巫紋悸動藏暗湧】
殘骸燃燒的火光將亂石灘塗染上一層跳躍的橘紅,映照著堆積如小山的鹽袋糧包。赤霄軍的士兵們仍在忙碌,將最後一批完整的物資拖拽上岸,清點著數量。勝利的疲憊混合著血腥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但士兵們的眼神中更多是完成任務的釋然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蒙毅大步走到巴清身邊,臉上帶著興奮的餘韻:“主上,清點完畢!鹽巴近千斤,糧食也夠咱們吃上兩月!楚狗這次可算賠了夫人又折兵!李斯那老賊怕是要氣……”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火光下,巴清的臉色異常蒼白,眼神深處翻湧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近乎凝滯的寒意。她背對著士兵,手中緊緊攥著那個油布包裹,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因為她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而凝固了幾分。
“主上?”蒙毅心頭一凜,壓低聲音,“可是…出了岔子?”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巴清手中的包裹。
巴清沒有立刻回答。她緩緩轉過身,將那個油布包裹不動聲色地塞入自己寬大的袖袍深處。冰冷的桑皮紙緊貼著肌膚,那上麵描繪的死亡陷阱和殷商太陽輪,仿佛帶著刺骨的陰寒,讓她手臂內側的皮膚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立刻將鹽糧分裝。”她的聲音比江風更冷,聽不出絲毫情緒,“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燒掉。一粒鹽,一粒米,也不留給江裏的魚蝦。清理痕跡,撤離此地,要快。”
“諾!”蒙毅毫不遲疑地應下。他雖不知具體緣由,但巴清此刻的凝重,比任何命令都更有分量。他立刻轉身,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傳達命令:“動作快!按主上吩咐!鹽糧分裝!帶不走的,點火!清理痕跡!半刻鍾後撤離!”
士兵們雖有些疑惑,但軍令如山,立刻以更高的效率行動起來。火把被點燃,扔向堆積的鹽糧小山。火光再次衝天而起,吞噬著代表生機的補給,發出劈啪的爆響和糧食焦糊的氣味。
巴清獨自走向水邊,站在一塊被浪花拍打的礁石上,仿佛要遠離那灼熱的火焰。冰冷的江水濺濕了她的靴履。她攤開左手手掌,指尖微微顫抖。
嗡——!
掌心之中,那枚沉寂的、象征著巴氏血脈與殷商巫術共鳴的青銅小鼎,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鼎身灼燙得驚人,仿佛剛從熔爐中取出,鼎壁上幾道玄奧的殷商符文如同燒紅的烙鐵,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
“呃……”一陣尖銳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刺痛,猛地從她左手掌心炸開!這痛楚並非作用於肉體,而是直接撕扯著她的精神,如同無形的鋼針狠狠刺入腦海。眼前瞬間一片模糊,耳畔仿佛響起無數亡魂淒厲的哀嚎和古老的、意義不明的祭祀吟唱。
更讓她心頭劇震的是,伴隨著這股撕裂靈魂的痛楚,她右手手臂內側靠近肩胛的位置——那裏曾被她親手刻下壓製汞毒與巫術反噬的封印巫紋——此刻也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燒感!仿佛有滾燙的烙鐵按在了皮膚上!
她下意識地用右手緊緊捂住左臂。隔著衣物,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幾道親手刻下、本應沉寂穩固的封印巫紋,此刻如同活物般在皮肉下劇烈地扭曲、搏動!它們像是一道道燒紅的鎖鏈,正被某種狂暴的力量瘋狂地衝擊、拉扯,試圖掙脫束縛!
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巫紋異動,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她猛地咬緊牙關,將一聲悶哼死死壓回喉嚨。這絕非戰鬥後的疲憊!青銅鼎的異動,封印巫紋的反噬…這一切都太過巧合!就在她接觸到那張蘊藏驪山死亡秘密、指向殷商太陽輪圖騰的圖紙之後!
是圖紙本身蘊含的某種力量,刺激了她體內源自殷商的巫術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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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繪製圖紙的存在,或者圖紙最終指向的目標,已經察覺到了她的觸碰?通過某種她無法理解的、跨越空間的巫術聯係,對她進行了反噬或警告?
驪山地宮…殷商太陽輪…未完成的致命機關…
李斯的借刀殺人…楚軍的鹽糧補給…
還有此刻體內瘋狂躁動的巫血與封印…
無數碎片在巴清劇痛的腦海中瘋狂旋轉、碰撞。她感覺自己仿佛踏入了一個精心編織了千年的巨大蛛網,每一步都踩在粘稠而致命的絲線上。那張圖紙不是鑰匙,而是餌料!它被放入楚軍的鹽袋,或許並非偶然失落,更像是一個局,一個試探,或者一個…邀請?
火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和緊蹙的眉頭。江風吹拂,帶來燃燒鹽糧的焦糊味和刺鼻的汞毒腥甜。手臂內側,那幾道封印巫紋的灼熱搏動感正緩緩減弱,但殘留下的刺痛和冰冷徹骨的警兆,卻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鹽道伏擊的勝利,此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真正的風暴旋渦,正以那張來自驪山深淵的死亡圖紙為中心,在帝國的心髒地帶,在跨越千年的巫術血脈中,悄然醞釀成形。她攥緊了袖中的圖紙,指節再次因用力而發白。這場圍繞丹砂、水銀、權力與長生的棋局,落子之處,已直指驪山之下,那埋葬著帝國最終秘密的幽冥地宮。
赤霄劍鋒所指,或許已非沙場楚軍,而是那深藏於九幽地底、交織著秦磚漢瓦與殷商秘紋的——亡者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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