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軍事對抗篇】懷清台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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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驟雨壓台鼎欲鳴】
驪山驚變的煙塵尚未落定,相國暗刃的血腥氣仍在巫峽江風中彌漫,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已悄然降臨懷清台。
懷清台——這座矗立於丹砂礦脈龍首之巔、由巴清親自督建的情報與祭祀據點,此刻在鉛灰色的天幕下,如同受傷的巨獸,沉默而壓抑。自鹽道伏擊繳獲驪山圖紙、地宮汞毒泄露顯楚陵結構、再到李斯派遣“銅屍”刺客伏擊,台基那道貫穿始終的猙獰裂縫,在連日的陰雨浸泡下,正緩緩滲出粘稠如墨汁的黑色汞液!粘稠的黑汞順著古樸的岩石紋路蜿蜒流淌,散發出刺鼻的甜腥與金屬鏽蝕混合的死亡氣息,將整個台基籠罩在一片不祥的陰霾之中。
台基最高處的祭壇,由整塊巨大的玄黑色隕鐵鑄成,形製古樸,上圓下方,暗合“天圓地方”之意。此刻,祭壇中央,那尊得自礦脈深處、象征著殷商九鼎權柄的殘破青銅鼎耳,正靜靜安放。鼎耳殘缺,布滿銅綠與暗紅斑駁的古老血鏽,但在周圍彌漫的黑汞氣息刺激下,它正散發出微弱的、時斷時續的暗紅色幽光,仿佛一顆沉睡在幽冥深處、即將被喚醒的惡魔之眼。
巴清獨自立於祭壇邊緣,玄色深衣被濕冷的山風卷動。她臉色略顯蒼白,左手掌心包裹著厚厚的麻布,隱隱透出血跡——那是昨夜格殺銅屍刺客時,強催青銅小鼎與少府監利劍硬撼留下的反噬之傷。傷口處傳來的陣陣灼痛與體內汞毒流動的冰冷感交織,時刻提醒著她步步驚心的危局。
“主上!”蒙毅快步登上祭壇,臉色凝重如鐵,帶來鹹陽最新的暗流湧動,“廷尉府昨日已派禦史進駐少府監,徹查‘監製兵器外流’一案!李斯老賊動作更快,他推了一個替死鬼出來,是少府監下一名管庫小吏,聲稱此人監守自盜,私販兵刃給六國餘孽,已被當場‘畏罪自盡’!我們送去的那顆銅屍頭顱和斷劍…被說成是楚巫邪術偽造,意在構陷忠良!”
蒙毅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鹹陽宮內,王翦將軍舊部聯名上書,彈劾主上您私蓄甲兵、擅啟邊釁,致使楚地動蕩、驪山不寧!說…說您是禍亂之源!要求陛下收回丹砂專營之權,遣散赤霄軍!”
風聲嗚咽,如同鬼泣。祭壇中央的青銅鼎耳幽光閃爍,仿佛在無聲嘲笑。
巴清沉默片刻,指尖劃過祭壇冰冷濕潤的邊緣,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她望向台下,遠處層巒疊嶂的山影在低垂的鉛雲下顯得晦暗不明,如同蟄伏的巨獸。
“禍亂之源?”她低語,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比凜冽的山風更冷,“李斯想用朝堂的汙水,淹死赤霄軍的戰旗。他想用秦吏的血,洗掉銅屍的銅鏽。”
她緩緩抬起受傷的左手,目光落在掌心滲血的麻布上。“他忘了,我巴清的血,不止會染紅戰旗,更能…通靈鬼神!” 她猛地轉身,玄色深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目光如電,直刺祭壇中央那幽光閃爍的青銅鼎耳!
“蒙毅,傳令:封鎖懷清台,擅入者,斬!備三牲,取血酒!今夜子時,以我巫血,祭問九鼎!”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我倒要看看,這驪山之下、鹹陽宮中、六國之地,究竟藏著多少魑魅魍魎!看看這煌煌天命,究竟屬秦,還是…屬我!”
巫血祭鼎!蒙毅心頭劇震,他深知此儀凶險莫測,但看著巴清決絕的背影,所有勸阻的話都咽了回去,隻剩下一個沉重的字:“諾!”
風更急了,黑汞在台基裂縫中流淌得愈發粘稠。懷清台,這座以丹砂與鮮血鑄就的堡壘,將在今夜,迎來一場溝通幽冥、預知未來的血祭!
【二: 巫血焚天啟幽冥】
子夜。
懷清台頂,萬籟俱寂,唯有山風穿過石隙發出嗚咽般的悲鳴。白日裏彌漫的雨雲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厚重低沉,沉甸甸地壓在台基上空,仿佛隨時會傾瀉而下,將這座孤台徹底埋葬。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吞噬了天地,唯有祭壇中央燃起的九堆篝火,在狂風中劇烈搖曳,投下幢幢鬼影。
篝火呈九宮方位排列,中央拱衛著那座巨大的玄黑隕鐵祭壇。祭壇之上,青銅鼎耳幽光大盛,暗紅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液在殘缺的青銅表麵流淌,將周圍冰冷的空氣都灼燒得微微扭曲。三牲牛、羊、豕)之首級被置於鼎耳之前,鮮血早已凝固發黑。
巴清立於祭壇正東,麵朝青銅鼎耳。她已褪去玄色外袍,內穿一襲素麻祭服,長發披散,赤足踏在冰冷濕潤的隕鐵之上。左手掌心的麻布已被解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赫然呈現,皮肉翻卷,邊緣呈現出不祥的暗紫色,正是汞毒與青銅反噬留下的痕跡。傷口處,粘稠的、帶著淡淡銀色光澤的血液正緩緩滲出,那是融合了汞毒的巫者之血!
蒙毅與九名赤霄軍中最悍勇、意誌最堅定的百夫長,身披繪有簡易辟邪巫紋的皮甲,手持青銅戈矛,肅立於九堆篝火之外,如同九尊沉默的石像。他們眼中沒有恐懼,隻有燃燒的忠誠與決絕。夜風卷起篝火的火星和濃煙,空氣中彌漫著焦糊、血腥與濃烈的汞毒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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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深吸一口氣,帶著刺骨寒意的空氣湧入肺腑。她緩緩抬起受傷的左手,五指張開,掌心那道猙獰的傷口正對著祭壇中央的青銅鼎耳!
“以我巴氏之血,承殷商巫脈!”
“以我赤霄之魂,燃九幽冥火!”
“以我丹砂為引,通鬼神之途!”
清越而古老的吟唱聲在狂風中響起,帶著奇異的韻律,穿透黑暗。巴清右手並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絲幽藍色的微弱光芒——那是精純的汞毒之力!她毫不猶豫,以指為筆,以自身巫血為墨,在虛空中快速勾勒出九個繁複詭秘、充滿蠻荒氣息的殷商血祭符文!
每一個符文亮起,都如同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盞幽藍的鬼燈!當第九個符文完成的刹那——
“嗡——!”
祭壇中央的青銅鼎耳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血光!整個祭壇劇烈地震動起來!那暗紅的幽光如同活物,瞬間吞噬了巴清左手傷口滲出的所有血珠!
嗤嗤嗤!
沾滿巫血的殷商符文,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如同燃燒的烙印,一個接一個地狠狠印向青銅鼎耳!
轟!!!
九道符文烙印在鼎耳表麵的瞬間,九堆篝火如同被澆入了滾油,火焰猛地騰起數丈之高!火焰的顏色由橘紅瞬間轉為幽藍!熊熊藍焰瘋狂舔舐著黑暗的天幕,將整個懷清台頂映照得如同九幽煉獄!狂風中,藍焰扭曲、咆哮,發出如同萬千怨魂齊聲尖嘯般的可怕聲響!
祭壇周圍溫度驟升,又夾雜著深入骨髓的陰寒!濃烈的汞毒蒸汽混合著焚燒血肉的焦臭,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毒瘴!
“嗬……”巴清身體猛地一顫,傷口處傳來被烈焰焚燒般的劇痛!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力量、甚至靈魂的一部分,都在被那青銅鼎耳瘋狂地汲取!一股龐大、混亂、充滿無盡怨念與古老威壓的意誌,如同決堤的洪流,順著傷口,狠狠衝入她的識海!
天旋地轉!眼前景象瞬間模糊!唯有祭壇中央的青銅鼎耳,在幽藍魔焰的映照下,散發著妖異的血光,如同通往地獄深淵的魔眼,緩緩睜開!
【三: 鼎觀萬象現朝儀】
意識在劇痛與混亂的洪流中沉浮。巴清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旋渦。無數破碎的畫麵、扭曲的聲音、尖銳的嘶吼如同利刃切割著她的神經。那是青銅鼎耳所承載的、跨越千年的血腥記憶碎片——殷商人牲絕望的哀嚎、九鼎崩裂的巨響、王朝更迭的烽火……
她緊守心神,如同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將全部意誌凝聚於一點,死死“盯”著那漩渦深處唯一的光源——祭壇中央那尊幽光血鼎的“視界”!
嗡鳴聲在識海中達到極致,又驟然歸於一種奇異的寂靜。
眼前的景象猛地清晰!
不再是祭壇,不再是懷清台。
她仿佛懸浮於一片無邊無際、翻滾湧動的銀色海洋之上!這海洋並非水,而是粘稠沉重、散發著冰冷死亡氣息的——汞液!浩瀚無垠的汞海,正是驪山地宮深處“水銀江河”的終極形態!
而就在這片死亡之海的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巨大無比、通體由暗金色金屬構築的宏偉宮殿!宮殿的樣式,竟融合了秦宮的恢弘莊重與楚地高台的繁複奇詭!殿宇高聳,飛簷如鉤,其上雕刻著玄鳥、蒼龍、以及無數猙獰的殷商獸麵圖騰!殿前是九級高台,每一級都流淌著銀色的汞液瀑布!
更讓巴清心神劇震的是,此刻,這座矗立在汞海之上的詭異宮殿前,那九級高台之上,竟黑壓壓地跪伏著無數身影!
那些身影衣著各異,卻無不華貴異常。
有頭戴高冠、身著寬大深衣、袖口繡著山雲紋的齊國貴族;有腰懸美玉、披著華麗錦袍、袍上織滿繁複鳳鳥圖騰的楚國王孫;有身著緊身胡服、佩戴青銅短劍的趙國武士;還有戴著奇異高帽、服飾色彩濃烈的燕地豪強……甚至,她還看到了幾個身著匈奴皮裘、辮發虯髯的部落首領!
六國貴族!甚至包括敵對的異族首領!
他們如同朝覲帝王般,密密麻麻地跪伏在流淌著汞液的高台之上,頭顱深深低下,姿態卑微到了塵埃裏!整個場景寂靜無聲,隻有汞液流淌的粘稠聲響,以及彌漫在空氣中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巴清的意識視角,緩緩“抬升”。越過那些跪伏的六國貴族,越過九級汞液高台,最終定格在宏偉宮殿那洞開的、如同巨獸之口的殿門處!
殿門內並非金碧輝煌,而是翻滾著濃稠如墨的黑暗。但在黑暗的核心,在那象征著權力巔峰的禦座之上,一點幽光緩緩亮起。
幽光漸漸清晰,映照出一個端坐於禦座之上的身影輪廓。
玄色深衣,長袖垂落。
身形纖細卻挺拔,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孤高與威嚴。
長發未束,幾縷銀絲夾雜在如瀑青絲中,隨著殿內無形的氣流微微飄動。
那張臉……
巴清的意識如同被驚雷劈中!劇烈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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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禦座之上的身影,赫然是她自己!
是蒼老了十歲、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冰冷、眼神卻深邃如同承載了萬古星空的——她自己!
“巴清”端坐於由翻滾黑汞凝聚而成的禦座之上,俯視著下方跪伏的六國貴族,麵無表情。她的左手隨意搭在冰冷的扶手上,指尖纏繞著一縷粘稠如墨的汞液,如同把玩著一條劇毒的墨蛇。她的右手,則輕輕按在禦座扶手的一個猙獰獸首之上。那獸首並非青銅,而是一種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骨骼,眼眶中跳動著幽藍的火焰!
就在這時,禦座之上的“巴清”似乎若有所覺,緩緩抬起低垂的眼簾。那雙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穿透了翻滾的黑暗,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竟然精準無比地,望向了此刻懸浮於汞海之上、意識投射於此的巴清!
四目相對!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瞬間席卷巴清全身!她看到了那雙眼睛裏的東西——無盡的孤寂,滔天的權柄,深入骨髓的疲憊,以及……一絲對命運的嘲弄與了然!
緊接著,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下方,跪伏在最前方、身著華麗鳳鳥紋楚王袍的一名老者依稀是如今楚王負芻的樣貌,卻蒼老許多),似乎感應到了禦座之上“巴清”的目光。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褶皺的臉上帶著極致的狂熱與敬畏,嘴唇開合,似乎在高聲呼喊著什麽!
然而,整個場景依舊寂靜無聲。
巴清隻能看到楚王口型在劇烈地開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她拚命地集中意識,試圖解讀那無聲的呐喊。
楚王的嘴唇最終定格在一個清晰的口型上——
“女帝”
就在巴清辨認出口型的瞬間!
禦座之上,那個蒼老的“巴清”,嘴角似乎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露出一抹冰冷而疲憊的弧度。同時,她那隻按在黑色獸首上的右手,五指猛地收緊!
“哢嚓!”
一聲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碎裂脆響!
懸浮於汞海之上的巴清意識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彈出!
“噗——!”
現實中的祭壇上,巴清身體劇震,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混合著淡淡的銀色汞霧,如同血雨般噴灑在祭壇冰冷的隕鐵地麵和那幽光閃爍的青銅鼎耳之上!
九堆幽藍魔焰瞬間熄滅!懷清台頂重新陷入死寂的黑暗。隻有青銅鼎耳依舊散發著微弱的血光,以及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汞毒氣息。
“主上!”蒙毅等人驚恐的呼喊從遠處傳來。
巴清單膝跪地,右手死死撐住地麵,左手傷口在劇震中再次崩裂,鮮血汩汩湧出,滴落在青銅鼎耳之上,發出“嗤嗤”的輕響。她劇烈喘息著,腦海中那幅“女帝”臨朝、六國跪伏的無聲畫麵,以及楚王那狂熱呐喊的“女帝”口型,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靈魂!
鼎中所見,是虛幻的未來?還是……命運投射的警告?
【四: 讖言無聲烙心魂】
黑暗如墨,沉重的喘息聲在祭壇上回蕩。巴清單膝跪地,左手傷口血流如注,粘稠的鮮血帶著銀色汞毒光澤,滴落在冰冷幽光的青銅鼎耳上,發出細微而詭異的“嗤嗤”聲,仿佛滾油滴入寒冰。每一次灼響,都讓那鼎耳上的暗紅幽光微微波動一下。
“主上!”蒙毅第一個衝破殘餘的毒瘴,幾步搶到巴清身邊,想要攙扶。
“別碰我!”巴清的聲音嘶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她猛地抬手製止了蒙毅的動作,身體因脫力而微微顫抖,但眼神卻銳利得如同穿透了眼前的黑暗,死死盯著那吸吮著她巫血的青銅鼎耳。
就在剛才,鼎中那幅“女帝”臨朝、六國跪伏的無聲畫麵,以及楚王狂熱呐喊“女帝”的口型,如同萬鈞重錘狠狠砸在她的心神之上。那不僅是對未來可能性的驚鴻一瞥,更是一種直抵靈魂深處的拷問!
李斯欲除她而後快,秦廷視她為禍水,六國餘孽對她恨之入骨……在這四麵楚歌、殺機四伏的絕境之中,鼎中竟顯現出六國貴族甚至包括敵對的匈奴!)向她這位“女帝”俯首稱臣的荒誕場景?這究竟是預示?是誘惑?還是……一個將她徹底推向萬劫不複深淵的惡毒陷阱?
冷汗混合著血水從額角滑落。體內汞毒因血祭的消耗和心神的巨大衝擊而躁動翻騰,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在血脈中遊走噬咬。祭壇周圍殘餘的幽藍火星在夜風中明滅不定,如同窺視的鬼眼。
“主上,您……”蒙毅看著巴清慘白的臉色和不斷湧血的傷口,心急如焚,卻又不敢貿然上前。
巴清沒有回答。她緩緩閉上雙眼,強忍著靈魂撕裂般的疲憊和劇痛,將心神沉入體內。袖中的青銅小鼎此刻異常安靜,甚至有些冰冷,鼎壁上那幾道殷商符文黯淡無光,仿佛耗盡了所有力量。但當她將意識凝聚於那滴落在祭壇鼎耳上的自身巫血時,一種奇異的、血肉相連的微弱感應悄然建立。
通過這感應,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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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吸收了足夠多的巫血後,那青銅鼎耳殘缺斷口處,原本被銅綠和血鏽覆蓋的深層,竟悄然浮現出幾道極其細微、全新的、如同天然生長的暗金色紋路!這些紋路扭曲纏繞,勾勒出一個模糊而神秘的圖案輪廓——像是一隻半睜半閉、冷漠俯視眾生的巨眼!巨眼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一點幽光在緩緩旋轉,如同漩渦,如同……星圖!
同時,一段破碎的、仿佛來自鼎耳自身記憶的冰冷意念,順著血液的鏈接,斷斷續續地湧入巴清的腦海:
“…血…為引…鼎眼…開…見…非真…”
“…時…差…鏡…花…水…月…”
“…逆…鱗…觸…則…噬…主…”
信息破碎而混亂,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巴清竭力解讀:
‘血為引,鼎眼開,所見非真?’——暗示血祭看到的未來景象可能是虛幻?
‘時差?鏡花水月?’——意味著看到的場景並非即時,存在時間上的錯位或扭曲?
‘逆鱗觸,則噬主?’——警告這“女帝”之路是逆鱗,觸碰必遭反噬?
是九鼎的警告?還是李斯或楚巫更深層次的陰謀?
就在巴清心神劇震,試圖理清這混亂信息之際——
“哢…哢嚓…”
一陣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從她左手腕內側傳來!
巴清猛地低頭!
隻見左手腕內側那白皙的皮膚之下,不知何時,竟悄然浮現出一道寸許長、細如發絲的——暗金色裂痕!裂痕的邊緣,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類似青銅鏽蝕後的青綠色澤!裂痕深處,隱隱有粘稠的銀色汞毒在緩緩滲出!
這道裂痕的位置、形態、色澤…竟與祭壇上那青銅鼎耳斷口處新生出的“巨眼”紋路,隱隱呼應!仿佛她自身的血肉,正在被這來自殷商的九鼎之力,緩慢而不可逆轉地侵蝕、同化!
“嗬……”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與恐懼瞬間攫住了巴清的心髒!這裂痕,是血祭的代價?是開啟“鼎眼”窺視未來的烙印?還是……她終將被這九鼎之力吞噬、化為青銅的前兆?
夜風卷過祭壇,帶來山雨欲來的土腥氣。懷清台下,蒙毅等將士焦灼的目光穿透黑暗。祭壇中央,青銅鼎耳幽光漸斂,隻餘下巴清滴落的鮮血在冰冷的隕鐵上緩緩暈開,如同盛開的、絕望的彼岸花。
鼎中“女帝”的幻象猶在眼前,楚王無聲的呐喊回蕩心間,腕上那致命的青銅裂痕無聲蔓延。
巴清緩緩抬起頭,望向鹹陽方向,望向那六國烽煙之地。眼神中所有的迷茫與動搖,已被這血與鼎淬煉出的冰冷徹骨所取代。她擦去嘴角的血跡,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猶疑的決絕:
“傳令赤霄各部。”
“即日起,固守關隘,無我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動!”
“李斯送來的‘替罪羊’,給我細細地查!從少府監的庫吏,查到相國府的庖廚!我要知道,那‘銅屍’的每一塊銅,是誰熔的!每一滴血,是誰喂的!”
“至於這懷清台……”她目光掃過腳下滲著黑汞的裂縫和那幽光散盡的青銅鼎耳。
“封台!非我親臨,擅啟者——誅九族!”
血祭已畢,讖言無聲。
無論鼎中所見是虛妄的陷阱,還是既定的宿命,腳下的路,唯有踏著血與汞,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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