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藤蔭蔽日七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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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的日頭烈得晃眼,百草穀的“七州同”藤架卻早已撐起片濃蔭。周小滿躺在藤蔭下的竹榻上,數著從葉隙漏下的光斑,像數天上的星子。竹榻旁的石桌上,擺著七隻粗瓷碗,碗裏盛著七州的水——北州的雪水帶著冰碴,南州的河水泛著綠,草原的泉水混著沙棘香,江南的井水漂著荷葉……這是林辰讓她備的,說“七州同”的藤根該喝七州的水,才長得勻實。
    “小滿,北州的驛丞大哥來了!”阿木爾的聲音從院外傳來,他正幫著驛丞牽馬,馬背上馱著個大木箱,箱角印著北州特有的箭樓標記。小滿趕緊爬起來,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往外跑,被藤根絆了一下,差點摔進阿木爾懷裏。
    “慢點跑,丫頭!”驛丞笑著跳下馬來,他曬得黝黑的臉上多了道新疤,說是上個月守城時被流矢劃的,“給你們帶好東西來了!”他打開木箱,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七副藤甲,甲片是用“七州同”的藤條編的,泛著琥珀色的光,甲胄邊緣還纏著圈七結繩,七種顏色在陽光下格外鮮亮。
    “這是……”小滿伸手摸了摸藤甲,質地竟比鐵皮還硬,卻輕得能隨風晃,“用咱們的‘七州同’編的?”
    “可不是嘛!”驛丞拍著藤甲,發出“咚咚”的悶響,“將軍說這甲胄比鐵甲輕三成,箭射不透,刀砍不裂,守城的兵卒都搶著要呢。特意讓我送七副來,說給七州的藥農都備著,萬一遇上流寇,也能防身。”
    阿木爾拿起副藤甲往身上套,大小竟剛剛好,像量著他的身量編的。“這甲片的紋路……”他指著甲胄胸前的圖案,是朵三色花,花瓣上的脈絡竟與“七州同”的藤葉一模一樣,“是照著藤葉編的吧?”
    “眼力不錯!”驛丞得意地笑,“編甲的老兵說,照著藤葉的紋路編,甲胄才結實,就像藤根在土裏盤結,越纏越牢。對了,讓我給林老帶句話,北州的‘七州同’已經爬滿西城牆了,藤蔭下能擺二十張石桌,兵卒們輪值時就在藤下吃飯,說比帳篷裏還涼快。”
    說話間,南州的船娘搖著櫓從水道過來了,船頭綁著捆新采的蓮蓬,翠綠的蓮蓬上還掛著水珠。“給你們送新蓮子!”船娘笑著跳上岸,她的藍布裙沾了些泥點,是剛從河泥裏撈蓮子時蹭的,“南州的藤架也搭好了,就在渡口邊,藤條垂在水麵上,能當漁網用呢!漁民們都說,自從有了這藤,魚蝦都多了三成。”
    她把蓮蓬往石桌上一放,拿起隻北州的粗瓷碗,舀了半碗南州的河水,又剝了顆蓮子丟進去:“嚐嚐?用南州的水泡南州的蓮,甜著呢。”
    蘇文背著畫夾從畫室出來,他剛畫完《七州藤蔭圖》的定稿,畫中七州的“七州同”藤架連在一起,像條綠色的巨龍,把七州的城池都護在懷裏。“驛丞大哥,船娘嫂子,快來看看這幅畫!”他把畫在藤架下鋪開,畫紙足有半間屋大,七州的風物在畫中栩栩如生——草原的牧民在藤下曬羊毛,江南的繡娘在藤下繡花,北州的兵卒在藤下磨箭,南州的漁民在藤下補網。
    “這畫……活了!”驛丞指著畫中北州的藤架,上麵掛著麵“守土安邦”的錦旗,“跟咱們城牆下的藤架一模一樣!連錦旗上的字都分毫不差!”
    船娘則盯著畫中南州的藤架,藤條垂在水麵上,映出的倒影裏有隻烏篷船,船頭站著個梳雙丫髻的姑娘,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蘇文先生畫得真好,”她伸手摸了摸畫中的藤葉,指尖沾了點未幹的顏料,“等回南州,我要把這畫拓在渡口的石碑上,讓過路人都知道,七州的藤是連在一起的。”
    林辰拄著拐杖從屋裏出來,他的腳步比往常慢了些,卻依舊穩健。“把藤甲收好吧,”他指了指廊下的木架,“別讓日頭曬裂了。”又對小滿說,“把七州的水混在一起,給藤根澆上,今天是‘七州同’的生日。”
    小滿趕緊照做,把七隻碗裏的水倒進個大陶缸,水麵立刻泛起層細密的泡沫,像七州的水在互相打招呼。她用木瓢舀起混水,順著藤根慢慢澆下去,水滲進土裏的瞬間,藤葉忽然輕輕晃了晃,像是在道謝。
    午後,七州的藥農代表陸續趕到,帶來了各自的土產——草原的阿古拉大叔帶了風幹的羊肉,江南的老掌櫃帶了新釀的荷葉酒,北州的驛丞帶了烽火紅果,南州的船娘帶了河鮮……大家圍坐在藤蔭下,把食物擺在鋪著油紙的石桌上,像辦起了七州的盛宴。
    “嚐嚐這個!”阿古拉大叔把塊烤羊肉塞進小滿手裏,肉香混著孜然味,是草原的味道,“這是用‘七州同’的藤枝烤的,比鬆木烤的還香!”
    小滿咬了口,果然帶著股清冽的草木香,她拿起塊江南的桂花糕遞過去:“阿古拉大叔,嚐嚐這個,甜的。”
    老掌櫃給眾人倒酒,荷葉酒泛著淡綠色的光,杯口沾著片紫藤花瓣:“這酒裏泡了七州的花,北州的烽火紅、南州的荷花、草原的沙棘花……喝一口,就像把七州的春天都咽進了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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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驛丞喝得興起,拔出腰間的彎刀,在藤蔭下跳起了北州的戰舞。刀光在葉隙間閃,像條銀色的蛇,他邊跳邊唱,歌聲蒼涼如古鍾:“藤為甲,葉為旗,七州同心守疆土……”
    船娘也跟著唱起來,南州的漁歌婉轉如流水,與北州的戰歌一唱一和,竟格外和諧。阿木爾打著拍子,蘇文則拿起畫筆,把這一幕飛快地畫下來,畫中的藤蔭下,七州的人笑著、唱著、跳著,像家人一樣親近。
    小滿靠在藤架上,看著眼前的景象,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她想起三年前,自己第一次在地圖上貼藤葉時,怎麽也想不到,七州的藤真能長得連在一起,七州的人真能像家人一樣圍坐吃飯。
    “丫頭,想什麽呢?”林辰不知何時坐在她身邊,手裏拿著顆“七州同”的新籽,籽殼上有七道淺淺的紋路,代表七州,“這籽,該分去七州了。”
    小滿接過籽,放在手心,沉甸甸的,像握著顆小太陽。“我明天就寄出去,”她說,“讓七州的每個角落,都長出‘七州同’。”
    林辰笑著點頭,目光望向遠處的藤架。最高的那根藤條已經越過穀口的界碑,藤梢上開著朵七色花,花瓣上沾著七州的泥土——北州的紅、南州的黑、草原的黃、江南的褐……風一吹,花瓣簌簌落,像七州的祝福,灑向每一片土地。
    傍晚的霞光染紅了半邊天,藤蔭下的盛宴還在繼續。驛丞教大家唱北州的戰歌,船娘教大家跳南州的漁舞,阿古拉大叔教大家摔草原的跤,老掌櫃則教大家認七州的草藥。蘇文的畫已經完成了,他在畫的留白處題了行字:“藤蔭蔽日七州暖,一籽落地萬家春。”
    小滿把新收的“七州同”籽分裝在七個布袋裏,每個布袋都係著段七結繩。她要把籽寄到七州去,寄給守城的兵卒,寄給擺渡的船娘,寄給放羊的牧民,寄給插秧的農夫……讓他們知道,無論在七州的哪個角落,都有一根藤連著彼此,都有一片蔭護著家園。
    夜風穿過藤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七州的藤在輕輕哼唱。小滿躺在竹榻上,聽著這聲音,覺得自己也變成了藤的一部分,根紮在七州的土裏,枝葉向著太陽,身邊有七州的人陪著,再也不孤單了。她知道,等到來年夏天,七州的藤會爬得更高,長得更壯,把這片蔭涼,帶到更遠的地方,讓每個走在路上的人,都能看見一片綠,想起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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