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藤路延伸七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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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剛漫過百草穀的藤架頂,沈硯就被一陣“叮叮當當”的響動吵醒。他披衣走出屋,看見阿古拉大叔正蹲在七州亭旁,用斧頭削著根手腕粗的鐵線藤,藤芯的汁液順著斧刃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暈出點點嫩綠。
    “沈先生醒啦?”大叔抬頭抹了把汗,斧頭往藤樁上一磕,濺起的木屑混著晨露飛,“按昨晚說的,我把西州發現的野生藤樣本帶來了,你瞅瞅這紋路——”他舉起削得半露的藤條,橫截麵的年輪像圈細密的水波,“獵戶說這藤能順著崖壁往雲裏鑽,咱們的藤架要是接上這品種,明年就能爬到北州的烽火台啦!”
    沈硯剛要湊近看,就被一陣銀鈴似的笑打斷。南州的船娘搖著烏篷船停在穀口的淺灘,船頭堆著摞藤編筐,裏麵的菱角還裹著濕泥。“沈先生快看!”她踩著水跳上岸,裙角沾著青苔,“我把渡口的藤筐匠都帶來了,他們說要跟林老學編‘七州扣’——就是能把七種藤條擰成一股的結,說以後運貨的筐子用這結,能多裝三成貨呢!”
    船娘身後跟著群戴竹帽的匠人,手裏都攥著卷藤條,見了沈硯就作揖:“早聽說百草穀的藤藝能讓七州的藤‘說話’,今兒特來討教!”
    沈硯正招呼眾人往亭裏去,西州的獵戶背著捆藤蔓闖進來,藤葉上還掛著山霧的水珠。“可算趕上了!”他把藤蔓往石桌上一攤,好家夥,竟有胳膊粗,表皮泛著暗綠的光,“這就是深山裏的‘雲纏藤’,你看這須子——”他扯起根細絲,那須子竟像有知覺似的,纏上旁邊的鐵線藤就不肯鬆,“能纏能繞,還能順著別的藤往上‘跳’,咱們要是在七州的山道旁種上,不出三年,就能織成路呢!”
    “織成路?”蹲在旁邊編藤籃的小姑娘仰起臉,辮梢的紅繩蹭著藤條,“是不是像七州亭的頂,能讓人在藤底下走?”
    “不止呢!”獵戶往石桌上倒出個藤編小盒,裏麵裝著幾粒月牙形的種子,“這是雲纏藤的籽,我試過埋在石縫裏都能發芽。林老說過,藤的根在哪兒,路就在哪兒——咱們把籽撒在七州的山道上,等藤爬滿了,行人就不用怕日曬雨淋,山裏的藥材、溪邊的果子,順著藤路就能運出去啦!”
    正說著,北州的驛丞騎著馬奔進來,馬鞍兩側掛著藤編的信箱,裏麵插滿了卷成筒的信紙。“林老呢?”他勒住馬,馬蹄踏起的碎泥濺在藤架上,反倒像給新抽的嫩芽添了點生氣,“七州的驛站都盼著新藤種呢!你看這信——”他抽出張泛黃的紙,上麵畫著幅歪歪扭扭的圖:幾個小人牽著馬,走在纏滿藤的山道上,旁邊寫著“藤路通了,娘說能常去南州看外婆啦”。
    “在那邊教孩子們辨藤籽呢。”沈硯往藤架深處指,果然看見林辰坐在老藤下,手裏捧著堆圓滾滾的籽,正跟孩子們說:“這個黑皮帶花紋的,是北州的鐵線藤籽;這個扁扁帶尖的,是南州的水綾藤籽……記住嘍,撒籽的時候要混著七州的土,鐵線藤籽摻點草原的沙,水綾藤籽拌點溪邊的泥,這樣長出來的藤才肯往別處走。”
    穿藍布衫的小男孩舉著顆半紅半綠的籽,舉得老高:“林爺爺,這個是七州藤雜交的籽嗎?昨天我把鐵線藤和水綾藤的籽埋在一個坑裏,今天就冒出芽了!”
    林辰接過籽,放在掌心轉了轉,眼裏的光比晨露還亮:“可不是嘛!你看這芽尖,一半帶鐵線藤的硬刺,一半帶水綾藤的軟毛——這叫‘跨州藤’,能在北州的石頭地紮根,也能在南州的水窪裏爬,以後啊,它就是七州藤路的‘排頭兵’!”
    孩子們歡呼著圍過來,手裏都攥著自己泡好的藤籽:有的泡在溪水裏,有的埋在沙土裏,還有的裹在油紙裏,沾著各家灶台上的煙火氣。“我這籽泡了三天米湯,娘說這樣長出來的藤會帶著米香!”“我這顆裹著阿古拉大叔給的酥油,肯定能在草原上活!”
    沈硯看著這熱鬧的光景,忽然想起林辰昨晚說的話:“藤路不止是藤鋪的路,更是人心走出來的路。你把籽撒下去,七州的人就會跟著藤走,走著走著,就成了一家人。”
    晌午的太陽爬到頭頂時,七州亭已經堆起小山似的藤種。北州的驛丞挑了袋混著草原沙的鐵線藤籽,說要去試試在烽火台邊種;南州的船娘裝了筐拌著溪泥的水綾藤籽,打算沿著河道撒;西州的獵戶把雲纏藤籽分給每個孩子,讓他們貼在給七州筆友的信裏,“這樣每個收到信的人,都能種出一段藤路”。
    沈硯蹲在亭下,看著孩子們把寫滿字的藤葉塞進種子袋裏——有的寫著“我家的藤會結果,等你來摘”,有的畫著藤路蜿蜒到家門口的圖,還有的就簡單畫個笑臉,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藤來了,我就來”。
    “沈先生,”穿紅襖的小姑娘舉著片大藤葉跑過來,葉麵上用炭筆寫著七州的名字,每個名字旁邊都畫了顆發芽的籽,“這樣是不是就像七州的藤手拉手啦?”
    沈硯剛點頭,就聽見穀口傳來鷹唳。阿古拉大叔的蒼鷹盤旋著落下,鷹爪上的藤筐裏塞滿了信,最上麵那封的信封是用雲纏藤葉做的,邊緣還在輕輕卷曲,像隻展翅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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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西州深山的回信!”獵戶一把扯過信,展開來,裏麵掉出片帶著露水的藤葉,葉背上用針刻著行小字:“我們找到了能讓藤在雪地裏開花的法子,等藤路通了,就送七州人嚐帶雪味的藤花蜜。”
    林辰拄著藤杖走過來,指著遠處的山道,那裏已有三三兩兩的人影在挖坑——是七州的百姓聽說要種藤路,自發來幫忙的。“你看,”老人笑著捋了捋藤須般的白胡子,“藤還沒發芽,路已經開始長啦。”
    沈硯望著那些在山道上移動的身影,忽然覺得心裏被什麽東西填滿了。他想起七州亭柱上纏繞的新藤,想起孩子們手裏發芽的籽,想起那些寫在藤葉上的期盼——原來所謂藤路,從來不是藤自己在長,是七州的人用腳丈量,用手栽種,用心連著,才讓每粒籽都帶著暖意,每片葉都朝著彼此的方向伸展。
    暮色漫進穀裏時,第一批雲纏藤籽已經播撒在通往北州的山道上。孩子們用小石子在籽旁圍了圈,說是給藤芽當“小衛兵”;大人們則扛著鋤頭,說要趁著月色再種一段。蒼鷹又帶著藤葉信飛了出去,這次的信上畫著幅更長的圖:七州的藤路像條綠色的龍,龍頭在百草穀,龍尾繞著七州的每個角落,龍背上坐滿了笑盈盈的人。
    沈硯站在七州亭下,看著藤架上的新芽在晚風裏輕輕晃,忽然明白林辰說的“藤的根在哪兒,路就在哪兒”是什麽意思——根在七州人的心裏,路就長在七州的土地上,長著長著,就把所有的期盼都織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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