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黑石城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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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辰帶著兩名護衛往黑石城趕時,戈壁的風正卷著沙礫打在臉上,像無數細針在紮。他把裝著樣本的木箱緊緊抱在懷裏,箱角硌得肋骨生疼,卻不及心裏的焦灼——沈硯手臂上蔓延的黑紋、趙六怒吼的背影、鬼手那張布滿褶皺的臉,在他腦海裏反複翻騰,像被風攪亂的沙畫。
    “林伯,歇口氣吧。”護衛小陳遞過水壺,“黑石城還有二十裏,天黑前肯定能到。您老這身子,經不起這麽趕。”
    林辰擺擺手,喉結滾動著咽下一口幹澀的唾沫:“沈硯還在他們手裏,多耽誤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險。鬼手那老東西對同源草勢在必得,要是讓他從沈硯嘴裏撬出培育法子……”他沒說下去,隻是攥緊了竹杖,杖頭在沙地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另一名護衛老周沉聲道:“黑風堂總壇在黑石城中心的黑風樓,據說樓裏機關密布,光外圍的守衛就有上百人。咱們三個硬闖,怕是……”
    “不硬闖。”林辰打斷他,目光落在遠處黑石城的輪廓上——那座城果然像塊嵌在戈壁裏的黑石,城牆是青黑色的岩石砌成,城門上方懸著麵黑旗,風吹過旗麵,“鬼”字猙獰的筆畫像要撲下來咬人。“我知道黑風樓有條密道,是你伯母當年留下的標記。”
    他從懷裏摸出塊磨損的羊皮卷,展開後,上麵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線條,標注著“黑石城西北角——枯井——三層石階下”。“二十年前,你伯母追查黑風堂的蹤跡,曾潛入過黑石城,這密道是她為了脫身留的後路。”
    小陳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咱們從密道進去,神不知鬼不覺!”
    老周卻皺著眉:“二十年了,密道還在嗎?會不會早就被發現堵死了?”
    林辰指尖撫過羊皮卷上的朱砂痕跡,那是妻子的筆跡,當年她總笑自己畫地圖像孩童塗鴉,卻不知這“塗鴉”今日要救人性命。“一定在。”他語氣篤定,“你伯母做事最細心,密道口做了偽裝,尋常人看不出破綻。”
    夕陽沉進戈壁時,三人終於摸到黑石城西北角。城牆根果然有口枯井,井沿爬滿幹枯的藤蔓,看起來荒廢了多年。林辰讓小陳和老周望風,自己抓著井繩往下探——井不深,約莫兩丈就觸到了底。
    井底積著厚厚的塵土,林辰用竹杖敲了敲井壁,在東側摸到塊鬆動的青磚。按羊皮卷所示,他按住磚塊順時針轉了半圈,隻聽“哢嗒”一聲,磚牆竟向內滑開,露出個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
    “通的!”林辰朝上麵低喊,小陳和老周相繼跳下來,三人借著護衛腰間的火折子光亮,鑽進了密道。
    密道狹窄得隻能匍匐前進,兩側的泥土帶著陳年的腐味,偶爾有老鼠被驚動,“嗖”地竄過腳邊。林辰年紀大了,爬得吃力,胸口發悶,好幾次被凸起的磚塊硌到肋骨,疼得齜牙咧嘴。小陳想換他,他卻搖頭:“我記著路線,你們護著樣本。”
    爬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前方忽然開闊起來,竟是個半人高的石室。石室角落裏堆著些腐朽的木箱,上麵覆著蛛網——顯然很久沒人來過。林辰扶著石壁站起身,捶了捶發麻的膝蓋,指著對麵一道不起眼的石門:“從這兒出去,就是黑風樓的地牢區。”
    石門上有個生鏽的鐵環,老周用力一拉,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縫隙裏透出微弱的火光。三人屏住呼吸,從門縫往外看——外麵是條潮濕的走廊,每隔幾步掛著盞油燈,光線昏黃,照得牆壁上的水漬像一張張鬼臉。兩個黑衣守衛背對著他們,正靠在牆上打盹,腰間的彎刀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我去解決他們。”小陳握緊短刀,貓著腰就要衝出去。
    “等等。”林辰拉住他,從懷裏摸出個小瓷瓶,“這是‘迷魂散’,你伯母配的,吹過去就行,別殺人,動靜越小越好。”
    小陳點頭,擰開瓷瓶,趁著守衛打哈欠的瞬間,猛地將瓶口對準他們,用力一吹。白色的粉末飄過去,兩個守衛晃了晃,腦袋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三人迅速拖走守衛,藏進石室的木箱後,老周低聲問:“地牢區這麽大,哪間才是關沈兄弟的?”
    林辰看向走廊盡頭的石壁,那裏刻著模糊的編號,從“甲一”到“甲十”。“你伯母的筆記裏提過,黑風樓地牢分等級,‘甲’字號關重要人質,‘丙’字號是普通囚犯。沈硯帶著跨域草的秘密,肯定在‘甲’字號。”
    他們貼著牆根往前走,每到一扇牢門前就停下聽動靜。甲一號是間空牢,甲二號關著個奄奄一息的漢子,見了他們隻是麻木地抬了抬眼。直到甲五號門前,林辰才聽見裏麵傳來微弱的咳嗽聲,像極了沈硯的聲音。
    他湊到牢門的鐵欄杆上往裏看——沈硯果然被綁在木樁上,臉色慘白,嘴唇發青,左臂的黑紋已經蔓延到了肩膀,眼睛閉著,眉頭卻緊緊皺著,像是在忍受劇痛。旁邊的石桌上,放著那株被挖走的同源草,根莖處還沾著泥土,花瓣蔫了大半,藍色的葉片上竟泛出一絲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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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林辰低喊了一聲。
    沈硯猛地睜開眼,看到鐵欄外的林辰,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急得搖頭,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他的嘴被布條堵著了。
    “別說話,我們救你出去。”林辰示意他安靜,讓老周找鑰匙。老周在守衛身上摸了半天,隻找到串銅鑰匙,試了好幾把,才“哢嗒”一聲打開了牢門。
    小陳快步衝進去,解開沈硯身上的繩索,剛要扶他起來,沈硯卻忽然睜大眼睛,用力往旁邊一推——一道黑影從橫梁上撲了下來,手裏的短刀直刺小陳後心!
    “小心!”林辰大喊。小陳反應極快,側身躲開,短刀擦著他的肋骨劃過,帶起一串血珠。黑影落地,露出一張刀疤臉,正是鬼手的副手,之前在神山草甸見過的刀疤強。
    “老東西,果然是你。”刀疤強冷笑,“堂主早料到你會來救這小子,特意讓我在這兒等著。”他吹了聲口哨,走廊兩端立刻傳來腳步聲,顯然是被驚動的守衛。
    “老周,帶沈硯走!”林辰將樣本箱塞給老周,自己撿起地上的彎刀,“我和小陳斷後!”
    “林伯!”沈硯虛弱地喊了一聲,想掙紮著站起來,卻腿一軟差點摔倒。
    “走!”老周架起沈硯,“這裏交給我們!”
    刀疤強揮刀砍向林辰,刀刃帶著風聲劈過來。林辰雖年邁,卻常年練太極推手,身形靈活,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小陳趁機從側麵攻向刀疤強下盤,兩人一老一少,竟暫時纏住了他。
    “抓住那個帶草的!”刀疤強怒吼,餘光瞥見老周正架著沈硯往密道方向跑。幾名守衛立刻追了上去,走廊裏頓時響起兵器碰撞的脆響和守衛的吆喝聲。
    林辰心裏急得像火燒,卻不敢分心。他瞅準一個破綻,彎刀橫掃刀疤強的手腕,逼得對方後退半步,隨即對小陳喊道:“往甲十號跑!那裏有暗門!”
    兩人且戰且退,小陳的傷口在流血,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刀疤強看出破綻,一刀劈中他的胳膊,小陳悶哼一聲,短刀脫手飛出。林辰連忙上前格擋,卻被刀疤強抓住機會,一腳踹在胸口,踉蹌著後退,撞在牢門上,喉頭一陣發甜。
    “老東西,沒力氣了?”刀疤強步步緊逼,刀光越來越近,“堂主說了,留你全屍,算是給終南派點麵子。”
    林辰捂著胸口,喘著粗氣,目光卻忽然落在石桌上的同源草上。那株草不知何時,蔫掉的花瓣竟微微顫動起來,藍色的葉片上,黑氣和之前沈硯撒的跨域草種子綠光在較勁,像在掙紮。
    他忽然想起妻子筆記裏的話:“同源草性通靈,遇善則榮,遇惡則枯,心之所向,方能破邪。”
    “小陳,接住!”林辰忽然抓起同源草,用力扔向小陳。小陳下意識接住,不明所以。“握緊它!往暗門跑!它能幫你!”
    刀疤強以為他要扔武器,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小陳已經抱著同源草衝進了甲十號牢房。林辰看準機會,撲過去抱住刀疤強的腿,大喊:“快走!”
    刀疤強怒罵著用刀柄砸向林辰的後背,劇痛瞬間傳遍全身,林辰卻死死抱著不放,直到聽見甲十號牢房傳來“哢嗒”的暗門聲響,才眼前一黑,鬆開了手。
    老周架著沈硯往密道跑時,身後的守衛緊追不舍。沈硯看著自己手臂上越來越深的黑紋,忽然停住腳步,推開老周:“你先走,把樣本帶出去。”
    “沈兄弟你說什麽胡話!”老周急道。
    “我中了鬼手的‘腐心毒’,活不成了。”沈硯咳出一口黑血,慘然一笑,“但同源草在小陳手裏,林伯還在裏麵……你得把樣本送回終南,讓跨域草活下去。”他從懷裏摸出個用油紙包好的小包,塞給老周,“這是同源草的種子,我偷偷藏的……別讓它斷了根。”
    老周眼眶通紅,卻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沈硯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紫,氣息也越來越弱。“我去找林伯!”
    “別回!”沈硯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林伯是為了救我才來的,不能讓他白死!你帶著種子走,就是對我們最好的交代!”
    遠處傳來林辰的痛呼,沈硯臉色一變,推開老周:“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老周咬了咬牙,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衝進密道。沈硯望著他消失的方向,鬆了口氣,隨即拔出小陳掉落的短刀,轉身迎向追來的守衛。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但至少,能為他們多爭取一點時間。
    甲十號牢房裏,小陳抱著同源草,手忙腳亂地找暗門。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急得滿頭大汗,忽然感覺懷裏的同源草動了一下,葉片上的綠光竟順著他的手指往上爬,流進他流血的傷口裏——傷口的疼痛竟減輕了幾分!
    “是你在幫我?”小陳喃喃道。他想起林伯的話,握緊同源草,目光掃過牢房的石壁。同源草的葉片忽然朝角落傾斜,那裏的磚石顏色比別處略淺。小陳用刀柄砸過去,磚石果然鬆動了,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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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頭望了眼走廊的方向,林伯的痛呼聲已經停了。小陳咬了咬牙,抱著同源草鑽進洞口,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這株草帶出去,不能讓林伯和沈硯白白犧牲。
    林辰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甲五號牢房的木樁上,和沈硯並排。刀疤強正站在石桌前,用銀針刺探同源草的根莖,嘴裏罵罵咧咧:“堂主說了,這草能煉毒,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沈硯虛弱地睜開眼,看到林辰醒來,嘴唇動了動,眼裏滿是愧疚。林辰搖搖頭,用眼神示意他別說話。
    牢門忽然被推開,鬼手拄著拐杖走進來,黑袍掃過地麵,帶起一陣冷風。“林老先生,別來無恙。”他盯著林辰,“同源草的培育法子,說吧。你說了,我就讓這小子死得痛快點。”
    林辰看著沈硯手臂上幾乎蔓延到心髒的黑紋,又看了看石桌上漸漸被黑氣吞噬的同源草,忽然笑了:“你真以為能控製它?”
    “哦?”鬼手挑眉。
    “同源草的根,是跨域草。”林辰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跨域草能融五域靈氣,你用腐心花養它,用毒液灌它,它隻會枯,不會順你。就像人心——你用狠勁逼,隻能逼出恨,逼不出真心。”
    鬼手臉色一沉,拐杖猛地砸在地上:“廢話!老夫親眼看見它在草甸上吸收邪性!”
    “那是它在掙紮,不是順從。”林辰看著石桌上的同源草,花瓣已經徹底蔫了,藍色葉片上的黑氣卻在慢慢褪去,露出一點微弱的綠光,“你看,它在自己淨邪呢。草木比人更懂——邪終究壓不過正。”
    鬼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同源草的葉片上,黑氣像被什麽東西吸走似的,一點點變淡。他怒不可遏,舉起拐杖就要砸向同源草,卻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混亂的喊叫聲——
    “不好了!地牢進水了!”
    “是密道!密道被挖通了,水漫進來了!”
    鬼手一愣,拐杖停在半空。林辰笑了,那是妻子留的另一手——密道盡頭連著城外的暗河,隻要打開機關,河水就能倒灌地牢。
    “你伯母說過,對付黑心腸,就得用‘清道夫’。”林辰看著鬼手驚慌的臉,“這水,是來洗幹淨你們這黑風樓的。”
    水已經漫到腳踝,冰冷的河水帶著泥沙湧進來,守衛們的慘叫聲、呼救聲此起彼伏。刀疤強慌了神,想去堵水,卻被湍急的水流衝得站立不穩。鬼手的拐杖在水裏浮起來,他想去抓,卻被一塊漂浮的木板撞中胸口,踉蹌著倒進水裏,黑袍灌滿了水,像塊石頭似的往下沉。
    林辰用力掙紮,綁在木樁上的繩索被水浸得鬆動,他趁機磨斷繩子,解開沈硯的束縛。沈硯已經快失去意識,林辰背起他,抓過石桌上的同源草,一步步往高處走。
    水越漲越高,淹沒了牢房的一半。林辰背著沈硯,在齊腰深的水裏艱難前行,忽然看到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小陳抱著同源草,正站在甲十號牢房的暗門處朝他們招手,手裏還舉著盞油燈,在晃動的水麵上,那點光亮像顆倔強的星。
    “這邊!”小陳大喊。
    林辰背著沈硯,一步步挪過去。水已經淹到胸口,每走一步都要費極大的力氣。沈硯趴在他背上,忽然用微弱的聲音說:“林伯……種子……”
    “在呢。”林辰喘著氣,“老周帶出去了……你伯母的跨域草,會活下去的。”
    沈硯似乎笑了笑,頭歪在他肩上,沒了聲息。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卻不敢停下。他跟著小陳鑽進暗門,暗門後是條向上的石階,水還在往上漲,但已經比地牢裏平緩。小陳扶著他,兩人一步一步往上爬,同源草的葉片貼在林辰的胸口,那點微弱的綠光,竟慢慢滲進他的衣服裏,像一顆小小的火種。
    不知爬了多久,終於看到頭頂有了光亮——那是密道的出口,在黑石城郊外的一處斷崖下。外麵的風帶著戈壁的幹燥氣息吹進來,吹散了地牢的黴味。
    林辰把沈硯平放在草地上,伸手探他的鼻息,指尖一片冰涼。他沉默地坐了很久,小陳在旁邊抹著眼淚,手裏還緊緊抱著那株同源草,草葉上的綠光已經蔓延開來,在晨露裏閃著柔和的光。
    “他沒白死。”林辰忽然開口,聲音沙啞,“你看,同源草活了。”
    小陳低頭看去,隻見同源草蔫掉的花瓣竟重新舒展了些,藍色的葉片上,最後一絲黑氣也消失了,隻剩下純淨的藍,像被水洗過的天空。
    遠處,黑石城的方向傳來轟隆聲,大概是地牢的水漫到了黑風樓的機關,引發了坍塌。林辰望著那片揚起的沙塵,輕輕撫摸著沈硯冰冷的臉頰,像在對他說,又像在對自己說:“你伯母的種子,落地了。”
    晨光慢慢爬上山崖,照在同源草上,葉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林辰站起身,小陳扶著他,兩人一老一少,抱著那株草,往終南的方向走去。身後的黑石城在晨光裏漸漸模糊,像一場終於散了的噩夢,而腳下的路,正朝著有光的地方,一點點鋪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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