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水鄉月夜裏的水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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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口的木船搖搖晃晃駛離岸邊時,靈蘊獸正趴在船舷邊,好奇地用爪子去夠水裏的月影,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它的絨毛,卻半點不惱,反而興奮地甩著尾巴,把水珠甩了阿木一臉。
    “別鬧。”阿木笑著把它撈進懷裏,指尖觸到船板上的木紋,想起秦老的話,“水蓮隻在月圓夜開,今晚正好是十五,趕得巧。”船娘撐著長篙,竹篙劃破水麵的聲音裏,混著遠處漁舟的晚唱,兩岸的蘆葦蕩在夜色裏沙沙作響,像在說悄悄話。
    行至湖心島時,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了。島不大,隻中央有片鏡麵似的水塘,水麵上漂浮著層層疊疊的綠荷,卻不見花開。曾言爻有些急:“難道秦老記錯了?”話音剛落,靈蘊獸突然對著水塘輕吠一聲,隻見水麵泛起一圈圈漣漪,最大的那片荷葉下,一朵花苞正慢慢舒展——不是常見的粉白或嫩紅,而是透著月光的銀白,花瓣邊緣像鑲了層碎鑽,隨著花苞綻放,竟有細碎的光屑從花瓣上飄落,像星星掉進了水裏。
    “開了!”林辰低呼。更奇的是,水蓮開放的瞬間,水麵上竟映出了模糊的影子——不是他們的模樣,而是些陌生的身影:有撐船的漁翁在月下補網,有浣紗的女子對著月亮梳發,還有孩童舉著燈籠在岸邊追逐。船娘放下竹篙,輕聲說:“這是水蓮的記憶呢。它記著島上所有的故事,隻在月圓夜講給懂的人聽。”
    靈蘊獸突然跳進淺水區,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碰了碰水蓮的花瓣,水麵的影子頓時變了:映出一隻母獸帶著小獸在島上覓食,小獸貪玩掉進泥潭,母獸急得用爪子刨泥,最後把小獸馱在背上,一步一滑地往窩裏挪——正是靈蘊獸小時候的事。小獸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極了此刻趴在水蓮旁的靈蘊獸。
    “原來它什麽都記得。”阿木蹲下身,看著水蓮的花瓣漸漸轉向他們,銀白的光芒裏,竟慢慢映出了他們一行人的樣子:林辰在青石鎮藥市幫秦老辨假藥,曾言爻在雲霧山為救孩童搗碎還魂草,自己在雪嶺把靈蘊獸從陷阱裏抱出來……那些散落的過往,竟被水蓮悄悄串成了線。
    船娘遞過三隻青瓷碗,裏麵盛著用蓮心泡的茶,苦中帶甘。“水蓮說,遇見是緣,記住是福。”她指著水麵,“看,它在留禮物呢。”隻見水蓮的花瓣上凝結出三滴露珠,滾落在水麵,化作三顆瑩白的珠子,靈蘊獸趕緊用嘴叼來,分給阿木、林辰和曾言爻各一顆。
    “這是‘憶珠’,”船娘笑道,“想不起往事時,握在手裏就能看見。”
    夜深時,木船駛離湖心島,水蓮的銀輝在身後漸漸淡去,靈蘊獸趴在阿木懷裏,爪子緊緊攥著那顆憶珠,像握著塊暖玉。林辰把玩著手裏的珠子,忽然說:“下一站去嶺南吧?聽說那裏的榕樹能活千年,樹幹裏藏著古驛道的地圖。”
    曾言爻點頭,指尖的憶珠泛著微光:“我娘的信裏提過,嶺南有‘回音藤’,對著它說話,能聽到三年前說過的話。”
    阿木摸了摸靈蘊獸的頭,看它把憶珠蹭得更亮了,笑著說:“走,去聽榕樹講故事,找回音藤問舊語。”
    木船劃破月影,往嶺南的方向駛去,水麵的漣漪裏,水蓮的銀輝仍在輕輕搖晃,像在說:“路上小心,我在這兒等你們回來呀。”
    不久之後木船順著西江漂流了半月,兩岸的風光漸漸換了模樣。先是蘆葦蕩變成了叢生的芭蕉,接著是連片的稻田,最後,遠遠望見一片濃綠的雲翳鋪在天際——那是嶺南特有的古榕樹,據說最老的那棵已經活了千年,樹幹粗壯得要十幾人合抱才能圍住,當地人都叫它“榕公”。
    船在渡口泊岸時,正趕上嶺南的雨季,細密的雨絲斜斜地織著,把空氣潤得像浸了水的棉絮。碼頭上有個穿粗布短打的後生,見他們背著藥簍、帶著靈蘊獸,眼睛一亮:“是來尋榕公的吧?我是守樹人阿榕,我阿爺讓我來接你們。”
    靈蘊獸抖了抖耳朵上的水珠,搶先往岸上跑,阿榕笑著喊:“慢點!榕公的氣根垂得低,小心絆著!”果然,剛踏上岸邊的青石板路,就見無數條褐色的氣根從半空垂下來,像珠簾一樣,靈蘊獸好奇地跳起來咬,被阿木一把按住:“別鬧,這是榕公的‘胡須’,可不能亂碰。”
    往榕樹走去的路上,雨漸漸停了。越靠近古榕,空氣越顯清涼,腳下的青石板縫裏鑽出些淺綠色的苔蘚,踩上去軟軟的。阿榕指著前方:“看,那就是榕公!”
    眼前的景象讓人屏住了呼吸——千年古榕的樹幹比想象中更粗壯,樹皮像老龍的鱗片,溝壑縱橫,幾個人伸開手臂合抱,連一半都圍不住。最奇的是它的枝幹,向四麵延伸出去,仿佛要把整個天空都罩住,氣根從枝椏間垂下來,有的已經紮進土裏,長成了新的樹幹,遠遠望去,就像一片由一棵樹構成的森林。樹幹中間有個巨大的樹洞,洞口被藤蔓半掩著,隱約能看到裏麵黑黢黢的,像藏著無數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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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公的樹洞能存聲音,”阿榕指著樹洞,“老一輩說,對著樹洞說話,三年後再來聽,能聽見當時的回音。不過啊,現在更少有人知道了,年輕人都嫌等得久。”他撓了撓頭,“我阿爺說,你們是懂草木靈性的人,肯定能聽懂榕公的話。”
    靈蘊獸突然對著樹洞輕吠一聲,樹洞裏竟傳來“嗚嗚”的回應,像是有隻看不見的小獸在應答。阿木蹲下身,往樹洞裏看,隻見內壁上刻滿了細密的紋路,不像人為刻上去的,倒像是樹木自然生長形成的,仔細看,竟有點像地圖上的線條。
    “這是古驛道的脈絡,”林辰湊過來看,“你看,這些粗點的紋路,應該是當年的主路,細的是岔路。”曾言爻掏出紙筆,趕緊把紋路拓下來,“說不定能找到失傳的古藥方,我娘說,嶺南古驛道上的藥商,總把秘方刻在榕樹附近的石頭上。”
    正說著,靈蘊獸突然鑽進樹洞,叼出一塊巴掌大的木牌,上麵刻著“永安驛”三個字,邊緣已經有些腐朽,卻能看出當年刻字時的認真。阿榕眼睛一亮:“這是失傳的驛站木牌!我阿爺說,永安驛在百年前的山洪裏被衝毀了,沒想到榕公替咱們存著呢!”
    雨又下了起來,這次是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砸在榕樹葉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倒像是榕樹在說話。阿榕趕緊招呼他們進樹洞躲雨,樹洞裏麵比外麵寬敞得多,能容下七八個人,內壁幹燥,還散落著些前人留下的東西:一個缺了口的瓷碗,幾頁泛黃的藥書,還有個用紅繩係著的玉佩,上麵刻著個“蘇”字。
    “這玉佩……”曾言爻拿起玉佩,指尖摩挲著那個“蘇”字,突然紅了眼眶,“我娘的名字裏也有個‘蘇’字,她說我外婆當年就是在嶺南的驛道上失蹤的……”話音剛落,樹洞裏突然響起一陣模糊的女聲,像是在說“等我回來”,聲音溫柔又急切,在樹洞裏回蕩著。
    阿榕驚訝地張大嘴:“是回音藤!榕公的樹洞裏纏著回音藤呢!”果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樹洞深處纏著幾株暗紫色的藤蔓,上麵長著心形的葉子,剛才曾言爻說話時,葉子輕輕顫動著,此刻正發出細微的嗡鳴。
    林辰若有所思:“剛才的聲音,會不會是三年前有人在這裏說過的話?”他對著回音藤輕聲說:“我們來找古驛道的地圖。”藤蔓的葉子抖了抖,沒立刻回應。阿榕解釋:“回音藤記不住太近的話,得等夠時辰才行。”
    靈蘊獸把木牌叼到回音藤旁邊,用爪子輕輕拍了拍藤蔓,突然,一陣更清晰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個蒼老的男聲:“……把藥箱藏進榕公的第三道氣根下,等世道太平了,讓蘇家丫頭來取……”聲音斷斷續續的,卻足夠聽清。曾言爻手裏的玉佩“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撿起玉佩,指尖都在抖:“是外婆!我娘說過,外婆是藥商,當年帶著一箱救命藥失蹤了!”
    雨停時,陽光透過榕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樹洞裏投下斑駁的光點。阿木按照那蒼老的聲音提示,果然在第三道氣根下挖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箱,打開一看,裏麵裝著幾十本手寫藥書,還有一張泛黃的地圖,標注著古驛道上的藥草產地。曾言爻顫抖著翻開最上麵的藥書,扉頁上寫著“蘇氏藥記”,字跡和她娘信上的如出一轍。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她把臉埋進藥書裏,肩膀微微聳動,靈蘊獸趕緊跑過去,用腦袋蹭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阿榕在一旁歎道:“榕公就是這樣,什麽都替人記著,等有緣人來尋。”他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標記,“看,這裏標著‘忘憂泉’,據說喝了泉水能忘憂,卻會記得最該記的人。往前再走三日就到了。”
    林辰把藥書小心地放進箱子裏:“先去忘憂泉,再沿著古驛道走,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曾言爻點點頭,把玉佩係在回音藤上:“外婆,我會帶著藥書走下去的。”藤蔓的葉子輕輕晃了晃,像是在應答。
    靈蘊獸叼起那塊“永安驛”木牌,塞進阿木的藥簍裏,又跑去蹭了蹭榕公的樹幹,仿佛在告別。阿木摸著古榕粗糙的樹皮,感覺掌心傳來一絲暖意,像是老樹在輕輕回握。
    離開時,阿榕站在榕樹下揮手:“記著,遇到解不開的結,就回來問榕公!它什麽都知道!”
    陽光穿過氣根的縫隙,在地上織成一張金色的網,靈蘊獸跑在最前麵,脖子上的活血藤項圈在光影裏跳躍。阿木看著曾言爻小心翼翼抱著藥箱的樣子,又看了看林辰手裏那張漸漸清晰的地圖,忽然覺得,這趟遊曆就像古榕的氣根,看似散漫,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把每個人的心事都連在了一起。
    下一站,忘憂泉。據說那裏的泉水會篩選記憶,留下最珍貴的部分。靈蘊獸似乎聞到了泉水的氣息,跑得更快了,尾巴卷著那枚從水鄉帶來的憶珠,在陽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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