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各自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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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骸骨錨魔的怨氣在冰冷的海水中緩緩消散,隻餘下那鏽跡斑斑的巨錨,如同墓碑,訴說著守墓萬古的執念。通道內死寂無聲,唯有五人粗重的喘息在密閉空間回蕩。水晶巨門靜靜矗立,門後是無盡的黑暗與秘密。門上,“白淺絕筆”的字跡,如同泣血,刺痛著每個人的眼睛,尤其是胡九娘。
    那些在時代巨變中飄零的女子,總以驚人的韌性承載著苦難與希望。此刻,青丘先祖白淺的故事,便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撞入了眾人的視野。
    胡九娘踉蹌上前,纖手顫抖地撫摸著那冰冷的刻痕,淚水無聲滑落,打濕了衣襟。“白淺祖師……”她聲音哽咽,帶著難以置信的悲痛與崇敬,“族中隻記載您為尋救族之道,遠赴星海,一去不返……沒想到,您竟隕落於此……是為了……‘源星核’……為了阻止歸墟……”
    瀾滄君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難得肅然:“這位白淺前輩,是條漢子!不,是位女中豪傑!敢駕著這玩意闖寂滅海,圖謀重定星軌,俺老瀾佩服!”他對著水晶門拱了拱手。
    苦荷大師雙掌合十,低眉垂目:“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白淺施主為蒼生舍身,功德無量。此船此門,便是她的舍利塔,警示後人。”
    玄璣子長歎一聲,神色複雜:“星軌崩,萬界泣……歸墟啟,吾族殤……原來上古星軌崩壞與歸墟魔劫爆發幾乎同時發生!星晷族試圖修複星軌,卻遭魔劫反噬,舉族傾覆?白淺道友欲借聊齋界‘幻幽冥境’之力……莫非那幽冥地府,與星軌穩定有關?” 他看向林曦,眼神深邃。林曦來自幽冥,身懷異寶,莫非並非偶然?
    林曦心中更是巨浪滔天!白淺的遺言,信息量太大!星軌很可能指連接諸界的星晷古道)崩壞,導致萬界失衡,歸墟魔劫趁機爆發?星晷族是修複者,也是受害者?而白淺,作為青丘狐族,竟然知曉並試圖利用聊齋界的“幻幽冥境”很可能就是幽冥地府的核心區域)來重定星軌!這幽冥地府,在諸天萬界的格局中,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自己從幽冥出發,穿越各界,最終又似乎要回到與幽冥相關的線索上,這難道是某種宿命的循環?
    而最關鍵的是——“源星核碎片”!白淺攜帶它欲返聊齋,這碎片,是否就是自己懷中“奇點”的一部分?或者,是“奇點”需要的關鍵補全之物?這艘沉船,這扇門後,是否就藏著那塊碎片?
    “門……還能打開嗎?”林曦壓下翻騰的思緒,問出最關鍵的問題。白淺的悲壯令人扼腕,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前行。
    玄璣子上前,再次仔細檢查水晶門。門上的符文因之前錨魔的衝擊和晶石的徹底碎裂,已失去了大部分靈光,但結構尚存。他沉吟道:“封印核心已毀,但門體乃星晷族秘寶‘虛空晶’所鑄,堅韌無比。強行破開,恐引動殘餘禁製爆炸。需以同源之力,溫和開啟。”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焦在林曦身上。同源之力,自然是指他懷中那與“源星核”同源的“奇點”。
    胡九娘眼神灼灼,帶著懇求與決絕:“林曦,打開它!祖師遺物,或許有拯救青丘之法,亦關乎小姐歸鄉之途!”
    瀾滄君和苦荷大師也看了過來。玄璣子沉聲道:“林小友,穩妥為上。若覺不妥,不可強求。”
    林曦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前。他能感覺到懷中“奇點”對門後傳來的、微弱的共鳴與渴望。風險與機遇並存。他伸出手掌,緩緩按在冰冷的水晶門板上,凝神靜氣,嚐試引導一絲最溫和的“奇點”氣息,渡入門中。
    嗡……
    門體輕微震顫起來,表麵浮現出淡淡的光暈,那些黯淡的符文如同沉睡的螢火蟲,被依次點亮。門內傳來機關轉動的細微聲響。沒有爆炸,沒有陷阱,隻有一種塵封萬古的氣息,緩緩流淌而出。
    哢噠。
    一聲輕響,沉重的巨門,向內滑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混合著陳舊書卷、淡淡花香與某種冷冽金屬氣息的風,從門內吹出,驅散了通道中的腐朽味。
    門後,並非預想中的險地或寶庫,而是一間……女子的寢艙。
    艙室寬敞,布置雅致,與外界的破敗形成鮮明對比。地上鋪著柔軟的、不知名獸皮織就的地毯,雖蒙塵卻完好。一側是水晶梳妝台,台上玉梳、銅鏡依舊;一側是書架,擺滿了玉簡古籍;靠窗處有一張雕花精美的書案,案上筆墨紙硯俱全,鎮紙下壓著一幅未完成的畫卷;最裏側是一張鋪著月白錦緞的床榻,帳幔低垂。一切都保持著主人離開時的模樣,仿佛時間在此凝固。隻是那無處不在的塵埃,訴說著萬載的孤寂。
    這裏,就是白淺最後的居所。
    胡九娘第一個衝了進去,如同歸家的遊子,顫抖著撫摸過梳妝台、書案,最後跪倒在床榻前,失聲痛哭。這裏是青丘先祖的遺跡,是狐族失落曆史的一部分。
    林曦幾人緩步走入,心中皆升起一股難言的敬意與悲涼。這位名為白淺的狐仙,在踏上不歸路前,竟將居所收拾得如此整潔安詳,其心誌之堅,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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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曦的目光,被書案上那幅未完成的畫卷吸引。他走上前,輕輕拂去灰塵。畫上,用極其傳神的筆法,描繪著一片月光下的桃林,桃花爛漫,林中有一白衣女子背影,窈窕清冷,正仰頭望月。畫技超絕,情致婉約,隻是畫到女子伸出的手時,筆墨戛然而止,留下無盡的悵惘。畫角題有一行小字,與門外刻痕同源:“聊齋客舍,憶小倩妹。星海路遙,歸期何日?——白淺”
    小倩?!聶小倩?!
    林曦心頭再震!白淺竟認識聶小倩?還稱其為“妹”?青丘狐族與聊齋女鬼聶小倩有何淵源?這信息,如同又一記重錘,砸在他心上。聊齋界的線索,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撲朔迷離。
    “這裏有信!”瀾滄君在書架上發現了一個密封的玉匣。玄璣子小心打開,裏麵是一枚枚保存完好的玉簡。他以神識探查,麵色越來越凝重。
    “是白淺道友的航行日誌與……留給後來者的遺書。”玄璣子沉聲道,將部分內容念出:
    “……星軌驟崩,萬界通道紊亂,歸墟裂縫現於諸天。吾族推演,唯以至寶‘源星核’重定核心,輔以‘幻幽冥境’輪回之力梳理紊亂法則,方可延緩大劫。然‘源星核’已於上古大戰中崩碎,碎片散落各界。吾所得,僅為其中之一,力有未逮。聞聊齋界有異寶‘陰陽簿’,或可暫代‘幻幽冥境’之效,且該界通道尚穩,故決意攜碎片往之,尋故人小倩相助……”
    “……然,艦行至寂滅海,遭歸墟魔影突襲……‘源星核’碎片為護艦,靈能盡耗,陷入沉眠……吾亦重傷……自知時日無多,遂以殘魂布下禁製,守護此艙,以待有緣……後來者,若得此簡,盼能將碎片送至聊齋界蘭若寺聶小倩手中,告之,白淺負約,然救世之心不改……青丘……拜托了……”
    日誌到此戛然而止。
    艙內一片死寂。白淺的悲壯與遺憾,清晰地呈現在眾人麵前。她的目標,竟是聊齋界的聶小倩和蘭若寺!而她未能送到的“源星核碎片”,就在這艙中!
    胡九娘泣不成聲,對著虛空叩拜:“祖師!九娘在此!定完成您的遺願,送碎片回聊齋,救青丘,迎小姐!”
    玄璣子歎息:“原來如此。聊齋界竟是關鍵一環。蘭若寺,聶小倩……看來,我們修複星鬥大陣後,必須去一趟聊齋界了。”
    林曦默然。一切線索,似乎都指向了聊齋界。他的歸途,小謝的家鄉,白淺的遺願,乃至應對歸墟魔劫的關鍵,都交織在了那個他最初離開的地方。命運的圓環,仿佛正在閉合。
    他的目光,落在床榻枕邊一個不起眼的、散發著微弱星光的玉盒上。“奇點”傳來的共鳴,正源於此。
    他走上前,輕輕打開玉盒。盒內,靜靜躺著一塊拇指大小、不規則、布滿了裂紋、黯淡無光的晶石碎片。它看似平凡,卻散發著與“奇點”同源、卻更加內斂、仿佛蘊含著一個宇宙生滅的古老氣息。
    源星核碎片。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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