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城中的事務，赫連軒想到軍中事務還需要處理，便和南宮璃道別，匆匆趕往軍營。他站在軍營糧倉前，手中握著一份賬冊，眉心擰成川字。
    “世子，確實不對。”副將低聲稟報，“米袋上的封條是上個月新換的樣式，可庫裏存的卻是半年前的老陳糧。”
    赫連軒翻動賬冊的手指一頓，紙頁間夾著一張泛黃的舊信，墨跡已有些暈開，卻還能辨認出幾個字：“改三成……”
    他眯起眼，將信紙湊近火光，隱約可見筆鋒轉折處有細微的抖動，分明不是一人所書。
    “召集所有管事，一個不落。”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不多時，十餘名軍需官被帶入大帳，個個神色各異。有人低頭盯著靴尖，有人目光遊離，也有人坦然自若地抱臂而立。
    赫連軒並未多言，隻將賬冊往桌上一攤，手指輕敲其中一頁：“昨日剛入庫的三千石稻米，如今隻剩兩千四百？”
    “世子！最近調撥太頻繁，登記肯定出錯了！”
    “差錯？”赫連軒冷笑一聲，“我倒想知道，差在了哪一環。”
    話音未落，忽聽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親衛掀簾而入，低聲道：“世子，南宮小姐求見。”
    眾人神色微變。南宮璃？她來軍營做什麽？
    片刻後，一道纖影踏月而來，白紗輕揚，步履如風。她走入帳中，目光掃過眾人，唇角微揚：“打擾各位談興了，不過我手裏這份東西，或許能解幾位口中的‘差錯’。”
    她將一卷紙展開，輕輕鋪在案上。紙上是一份密信的摹本，字跡與賬冊上的修改痕跡幾乎如出一轍。
    “這封信，是從一名逃兵身上搜出來的。”她淡淡一笑，“他說，有人許他一筆銀子，讓他在清點庫存時動手腳。”
    赫連軒眼神驟冷，緩緩抬頭，視線在眾人麵上一一掠過。
    半晌，一名中年將領突然起身：“屬下告退更衣。”
    “請便。”赫連軒點頭，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那人匆匆離去，腳步略顯慌亂。
    南宮璃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與此同時，赫府深處，暗香浮動。
    南宮璃身披薄紗，悄然走在回廊之間。她剛剛從軍營歸來，心中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赫家舊部之中，必有人在暗中攪局。
    她停在一處偏僻角門前，目光落在地上的一枚銅牌上。
    銅牌小巧，邊緣已被磨得發亮，背麵刻著一個“赫”字，但前半部分卻被人為刮去，隻剩下模糊的痕跡。
    她彎腰拾起，指尖拂過那粗糙的刻痕，眉頭微蹙。
    “這不是府中通用的令牌。”她喃喃自語。
    正思索間，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迅速一閃，隱入牆角陰影之中。
    兩名護衛提燈走過，邊走邊低聲交談。
    “你說那位大人真要動手嗎？”
    “噓——別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我隻是擔心，世子最近查得太緊了。”
    “那就按計劃行事，等大事一定，誰還敢追究這些小事？”
    兩人越走越遠，聲音漸漸消散在夜風中。
    南宮璃緩緩走出陰影，眸光漸冷。
    她將銅牌收入袖中，轉身離去，步伐堅定。
    翌日清晨，赫連軒在書房召見了幾位舊部將領。
    幾人麵色各異，有的鎮定自若，有的卻顯得焦躁不安。
    “改革之後，軍功晉升機製有所調整。”赫連軒端坐主位，語氣平淡，“諸位以為如何？”
    一名須發斑白的老將率先開口：“世子英明，此舉能激勵新人奮勇殺敵。”
    “哦？”赫連軒挑眉，“那你可願意主動讓出指揮之位，給年輕人曆練機會？”
    老將一愣，隨即笑道：“屬下雖老，尚能一戰。”
    另一人打圓場道：“世子莫要取笑老將軍了，他可是當年隨老侯爺征戰沙場的老功臣。”
    赫連軒不再追問，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中年將領：“你呢？有何看法？”
    那人幹咳一聲：“屬下……屬下以為，世子自有主張。”
    “哦？”赫連軒輕笑，“看來你是不願表態。”
    “屬下不敢妄議朝政。”
    “既如此，不如談談別的。”赫連軒忽然換了個話題，“你們可知，昨夜有一封密信被截獲，內容涉及軍資挪用、私通外敵。”
    幾人臉色陡變。
    南宮璃此時恰巧步入書房，手中拿著那份摹本，笑容溫婉：“幾位大人，不知可否幫我們辨認一下，這是誰的筆跡？”
    她將摹本展開，放在桌上。
    幾名將領紛紛低頭細看，神情各異。
    “這……像是張文書的字。”一人低聲說道。
    “張文書？”南宮璃微微一笑，“可惜他已經死了，被人滅口。”
    空氣驟然凝固。
    赫連軒站起身來，緩步走到桌前，目光如刀：“你們當中，若有知情者，不妨現在說出來。否則……我不介意親自查。”
    良久，無人作聲。
    最終，那名昨晚借口更衣離去的將領再次起身：“屬下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慢。”赫連軒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既然來了，就留下吃頓飯吧。”
    那人僵在原地，額角滲出冷汗。
    赫連軒回頭望向窗外，晨曦灑落，照進書房，卻掩不住屋內沉重的氣息。
    他緩緩開口：“赫家舊部，曾為我赫氏立下赫赫戰功。我敬你們是長輩，是前輩，但也別忘了，如今是誰執掌赫家。”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森冷：“若有人想動不該動的東西……我不介意，親手清理門戶。”
    房中一片死寂。
    南宮璃站在他身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無的笑意。
    她知道，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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