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軒跪倒在地，雙臂顫抖，五指死死扣住地麵，指甲早已崩裂，滲出的血跡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夜風掠過林梢，枝葉簌簌作響，似有誰在低語。
    他試圖撐起身子，卻隻覺四肢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大人！”親衛們圍了上來，聲音裏透著焦急與慌亂。
    赫連軒沒有回應，隻是緩緩轉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靠在樹幹上的南宮璃身上。她閉著眼，臉色蒼白，唇角卻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終於安心了。
    “帶她……走。”他低聲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親衛一愣：“可是您……”
    “走！”他猛地抬高聲音，隨即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胸口仿佛被重錘擊中，痛得他幾乎蜷縮起來。
    南宮璃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赫連軒身上，眼底閃過一絲掙紮。
    她動了動手指，試圖撐起身子，但四肢像是被抽去了骨頭，軟綿綿地使不上力。
    “你……”她剛開口，便被赫連軒打斷。
    “別逞強。”他低聲說，語氣裏透著疲憊，卻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南宮璃嘴角揚了揚，笑意卻有些苦澀：“你以為，我會丟下你一個人逃命？”
    親衛們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赫連軒咬了咬牙，正要開口，南宮璃卻已掙紮著挪動身子，一點點地朝他靠過去。
    她的動作緩慢，卻堅定，每挪動一寸都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
    終於，她跌坐在他身旁，肩頭靠在他臂彎裏，溫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真實而溫暖。
    “你……”赫連軒想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抬不起來。
    “我信你。”她輕聲道，聲音微弱卻清晰，“從一開始，我就信你。”
    赫連軒怔住了。
    他原以為她隻是利用他，可這一刻，她的眼神、她的語氣、她的動作，都在告訴他，她是真的信他。
    他閉了閉眼，喉結滾動了一下，低聲道：“我也信你。”
    兩人靠在一起，誰都沒有再說話。
    遠處傳來親衛們低聲的交談聲，有人已快馬加鞭趕回去求援，有人在清理戰場，也有人警惕地盯著四周，生怕敵人去而複返。
    夜風漸起，吹得林中枝葉沙沙作響，仿佛有誰在暗中窺視。
    南宮璃無力地靠在赫連軒肩上，指尖在他掌心緩緩劃過一道弧線，似乎在傳遞著某種暗語。
    赫連軒沒有問，隻是輕輕回握她的手。
    “你冷嗎？”他問。
    “不冷。”她答。
    其實她冷得發抖，但他沒有拆穿。
    “等回去了，給你煮碗薑湯。”他說。
    “嗯。”她應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赫連軒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皮已經有些沉重，像是隨時會睡過去。
    他心中一緊，忙低聲喚她：“璃璃，別睡，撐住。”
    她嗯了一聲，努力睜開眼，卻依舊靠在他懷裏，像是終於卸下了所有防備。
    “你……後悔嗎？”她忽然問。
    赫連軒皺眉：“後悔什麽？”
    “為了我……差點丟了命。”她說。
    赫連軒沉默了一瞬，然後低笑了一聲：“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
    南宮璃輕輕一笑，眼角眉梢都帶著疲憊的笑意。
    “我隻是……不想你有事。”她輕聲道。
    赫連軒心頭一震，低頭看著她，忽然覺得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意，似乎也沒那麽難忍了。
    “我不會讓自己有事。”他緩緩道，“因為……你還在我身邊。”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南宮璃猛地睜開眼，雖然身體虛弱，但多年訓練出的警覺讓她瞬間警覺。
    她努力抬頭，望向林間深處，隻見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靠近，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
    赫連軒也察覺到了異樣，試圖握劍，卻發現玄鐵重劍早已脫手，隻能低聲對南宮璃道：“別怕。”
    那人走得更近了，月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映照出他模糊的身影。
    一身黑衣，身形修長，步伐穩健，卻沒有任何敵意。
    南宮璃靠在赫連軒身邊，手指微微收緊，示意他注意。
    那人停在數步之外，靜靜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手。
    赫連軒眯起眼，努力辨認那人的臉，卻因光線太暗，看不真切。
    “你是誰？”他低喝一聲，聲音雖虛弱，卻仍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那人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抬起手，露出一角衣袖，袖口繡著一個模糊的圖案，似是“柳”字，卻因光線太暗，難以確認。
    赫連軒眼神一凝，想起那名黑衣人臨死前說的那句話——“柳家舊廟”。
    難道……這人是柳家的人？
    南宮璃也注意到了那個繡紋，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劃動，似乎在傳遞什麽信息。
    赫連軒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人，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那人站在原地，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靠近，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們，仿佛在等待什麽。
    林中風起，吹得樹葉簌簌作響，火光搖曳，映照出那人模糊的麵容。
    他眉目清俊，眼神深邃，竟透著幾分熟悉。
    赫連軒心頭一震，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人，他見過！
    可還未等他細想，那人忽然微微一笑，緩緩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下一刻，他的身影緩緩後退，消失在林影深處，仿佛從未出現過。
    赫連軒和南宮璃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與警惕。
    “他是誰？”親衛們紛紛圍上前來，警惕地望向那人消失的方向。
    赫連軒沒有回答，隻是緩緩閉上眼，靠在樹幹上，胸口起伏不定。
    “大人！”親衛急道。
    “沒事。”他低聲道，聲音卻比剛才更輕。
    南宮璃靠在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尖微涼，卻堅定。
    遠處，火光映照下，那道模糊的衣角依舊隱約可見，像是在無聲地注視著他們。
    而赫連軒，緩緩閉上眼，嘴角卻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璃璃……我們，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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