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璃睜開眼，囚室還是那個囚室，石門緊閉，空氣沉悶。她沒動，隻是指尖在袖中輕輕一挑，銅鏡的邊緣露出一角。剛才那一瞬的窺探讓她確認了最重要的事——赫連軒已經進來了。
    他正朝著核心區域推進。
    她將鏡子收回，靠在牆邊緩緩吸了口氣。鐵鏈掛在牆上，發出輕微的響聲。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皮膚有些發青，但還能活動。她抬手扯了扯鎖鏈，鏈條與石壁摩擦，發出低沉的刮擦聲。
    這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囚室裏足夠清晰。
    她停住動作，耳朵微動，聽著門外的動靜。守衛的腳步聲遠去，換崗的時間快到了。她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太早動手，會引起懷疑；太晚，赫連軒可能已經衝到門前，反而陷入包圍。
    她蹲下身，手指插入石磚縫隙，一點點摳出碎石。這些石塊被她整齊地擺在角落，堆成一個小堆。接著她拆下腰帶上的金屬扣，用牙齒咬住，一點一點磨著鐵鏈的連接處。火星偶爾濺出，在昏暗的光線下一閃即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她停下動作，閉眼默數心跳。三十六次，大約是一輪巡邏的間隔。她睜開眼，把磨薄的那段鐵鏈接入石縫，用碎石卡住，又將腰帶纏繞其上，做成一個簡易的拉扯機關。隻要有人靠近門邊，震動傳到地麵，這個裝置就會讓鐵鏈斷裂並發出響動。
    她退後幾步，檢查了一遍。看起來像自然脫落，不會引人懷疑。
    這時，她的手指無意間碰到了牆角的一塊石磚。那磚比別的稍涼，邊緣也更平整。她用力按了按，沒有鬆動，但指腹傳來一絲細微的震動，像是底下有東西在運轉。
    她皺眉，蹲下來仔細查看。磚縫裏嵌著一片薄金屬，半寸長，形狀不規則，像是從某個機關上崩下來的殘片。她把它取出來，翻過來一看，背麵刻著極小的紋路——不是文字，也不是徽記，倒像是某種路線圖的一部分。
    她心頭一跳。
    這片金屬，和她之前在任務中見過的赫家舊式機關圖紙上的標記很像。而更讓她在意的是，那紋路末端連著一個“赫”字，極小，幾乎看不清。
    她把金屬片收進袖中，眼神冷了下來，赫連風的名字浮現在腦海。那個表麵恭敬、實則陰狠的堂弟，果然有問題。
    但她沒時間深想。現在最重要的是配合赫連軒的行動節奏。她必須在他到達前製造混亂，吸引守衛注意力，否則他一露麵就會被圍攻。
    她盤膝坐下，開始調整呼吸。胸口有些悶，連續使用幻影時空鏡讓她體力消耗不小。她閉上眼，回憶起上次和赫連軒聯手突圍的情景。那天雨很大，他們在山道上被伏擊，箭如飛蝗。他擋在她前麵，劍光掃過，敵人的屍體倒了一地。
    她記得他說：“你負責算計，我負責殺人。”
    她當時回他：“那你可得殺幹淨點，別留活口讓我善後。”
    他笑了，說：“等哪天你也能一個人殺穿一條街，我就服你。”
    她睜開眼，嘴角微微揚起。那男人總愛嘴硬，可他知道她有多強。這次，她也要讓他看看，什麽叫真正的裏應外合。
    她開始在心裏默念時間。每一輪巡邏是三十六次心跳，換崗空檔五次心跳。她估算著赫連軒的速度。以他的性格，絕不會慢吞吞試探，一定是直奔核心而來。迷宮已破，通道暢通，他最多再過兩輪巡邏就能抵達囚室外圍。
    她必須在這之前完成準備。
    她站起身，走到門邊，耳朵貼在石門上。外麵腳步聲規律，兩名守衛正在交接。她退回原位，從袖中取出銅鏡，輕輕打開一道縫隙。鏡麵泛起微光，畫麵一閃而過——是走廊的景象，兩名黑袍人正朝這邊走來，腰間佩刀，步伐穩健。
    她迅速關上鏡子。這不是巡邏隊，是增援。
    她眼神一沉。敵人也在調動，說明他們察覺到了入侵者。赫連軒的壓力隻會更大。
    她不能再等了。
    她彎腰拿起一塊碎石，走向機關位置。隻要輕輕一砸，就能觸發鐵鏈斷裂。但她沒動手，而是重新蹲下，把碎石換成了一小段布條。她將布條纏在機關關鍵點，又用唾液濕潤了一下。布條會慢慢變幹收縮，最終導致結構失衡。
    這樣一來，機關不會立刻觸發，而是延遲片刻。正好卡在換崗後的第三息，那時新守衛剛站定，警惕性最低。
    她做完這一切，回到牆角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閉目養神。表麵上平靜，實則每一根神經都繃著。她在腦中反複推演：一旦響動發生，守衛會進來查看，她要趁機觀察他們的裝備和人數；如果來的是高手，她就繼續裝弱，等待下一個機會；如果是普通守衛，她可以嚐試奪刀反擊。
    她不能失敗。
    因為赫連軒已經在路上了。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訓練。那時她剛進暗影閣，被人圍在練武場中央，五個男學員拿著木棍輪流攻擊。她被打得滿身淤青，最後靠著一根斷棍反殺了全場。
    教頭說：“女人能贏，不是因為力氣大，是因為腦子快。”
    她睜開眼，低聲自語：“今天也一樣。”
    就在這時，銅鏡忽然在袖中微微一燙。她心頭一動，卻沒有拿出來。鏡子的能量還沒恢複，不能再次回溯。但她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波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呼應她。
    是赫連軒。
    他在靠近。
    她站起身，走到囚室中央，輕輕跺了跺腳。地麵傳來的震動比之前更明顯了。機關之下確有通道，而且正在運行。她猜得沒錯，這條道能通到外麵。
    她低頭看著腳下那塊帶金屬片的石磚，伸手按了下去。這一次，磚塊微微下陷，發出一聲極輕的“哢”。
    她收回手，嘴角微揚。
    該來的，總會來。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接近。新的一輪巡邏開始了。她走回牆邊，靠坐下去，頭微微垂下，像是睡著了。
    鐵鏈靜靜掛著，機關卻已在暗中啟動。
    布條正在變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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