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高跟鞋剛踩上基地的台階，指尖就被傳單上的膠水粘了一下。淺粉色的傳單散落在台階縫裏，印著極光仿品的照片 ——“節氣剪紙” 的邊緣毛糙得像狗啃，藤編筐的縫隙能塞進兩根手指，卻赫然寫著 “姐妹手作同款，半價促銷”。
    “薇姐！皮埃爾的電話，急！” 王大姐舉著手機跑出來，聲音發顫，“意大利客戶說要取消 500 套訂單，極光給他們的價格是咱們的一半，還說賣不完能退！漢斯也發消息，德國的超市把咱們的貨挪到角落，全擺上了極光的仿品！”
    林薇攥著傳單，膠水粘在指腹，撕不下來。她剛接起皮埃爾的電話，雲南藤條供應商的來電就跳了進來，備注是 “李哥（藤條）”。“林總，對不住……” 李哥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極光找了我們的貸款銀行，說再給你們供貨，就停了我們的貸。我兒子還在上學，實在扛不住……”
    電話那頭的忙音像重錘，砸得林薇耳朵嗡嗡響。她抬頭看向展廳，學員們正圍著一堆沒包裝的藤編筐發呆，張姐手裏的縫紉針掉在地上，沒人去撿。“大家別慌！” 林薇強壓下喉嚨裏的澀意，“咱們現在就開個會，一起想辦法！”
    會議室的空調壞了，初秋的風帶著熱氣灌進來。林薇把漢斯的消息投影在牆上 ——“超市經理說，極光的人帶著現金來，說‘免費鋪貨，賣完再結賬’，咱們的貨要付押金，他們當然選極光”。
    “那咱們也降價？” 年輕學員小吳小聲說，“不然訂單都沒了，工資都發不出……”
    “不行！” 王大姐拍了桌子，手裏的舊茶杯晃出茶水，“咱們的藤條是最好的，學員們熬了多少夜才做好，降價就是讓咱們的心血賤賣！”
    爭吵聲裏，林薇的手機突然震了 —— 是張遠發來的視頻，畫麵裏婆婆坐在沙發上，手裏攥著塊舊布料，布料是深藍色的，邊角有個補丁，上麵繡著半朵沒繡完的花。“媽說要給基地做包裝，用她以前的衣服改的，說能省點錢……” 張遠的聲音帶著無奈，“剛才她熬到頭暈，我讓她別做了，她還不肯。”
    林薇的眼淚突然掉下來。她想起昨天去看婆婆，老人從抽屜裏拿出個鐵盒，裏麵裝著公公留下的頂針，鏽跡斑斑，卻擦得發亮：“你爸當年用這個給我做過發卡，現在給你們做包裝，也算他幫襯咱們。”
    “咱們不降價，也不認輸。” 林薇抹掉眼淚，指著投影幕布，“漢斯說，他們的顧客願意為‘用心’多付錢，極光的仿品沒有溫度，賣不動。咱們現在要做三件事：第一，王姐聯係你老家的藤編合作社，不管量多量少，先把下周的貨接上；第二，張姐，你以前在紡織廠待過，能不能找些回收布料做包裝，就用媽做的那種，有補丁也沒關係，反而像‘手作的記號’；第三，我聯係陳凱和非遺工坊，咱們不能單打獨鬥。”
    轉機來得比預想中快。第二天一早，林薇剛到基地，就看見一個金發碧眼的***在門口，手裏舉著個 “節氣係列” 的藤編筐 —— 是漢斯！“林，我連夜飛過來的！” 漢斯把筐子遞過來，筐底貼著小糯米的剪紙，“你看，我們的顧客買了這個，都在社交平台曬‘有太陽花的筐子’，極光的仿品沒有這個，賣不動！我帶來了 5 家歐洲零售商的訂單，共 800 套，還要在筐子上印更多糯米的剪紙！”
    林薇接過筐子，指尖觸到剪紙邊緣的膠水痕跡 —— 是小糯米昨天用兒童膠水貼的，有點黏手，卻比任何精致的標簽都暖。“謝謝……” 她的聲音有點啞，漢斯卻擺擺手：“該謝謝的是你們，你們的手作有‘媽媽的味道’，極光沒有。”
    幾乎同時，王姐打來電話，聲音裏帶著哭腔：“老家的合作社同意供貨了！他們說‘不能讓城裏的媽媽們沒活幹’，還按原價給，不漲價！” 張姐也跑進來，手裏拿著塊用舊牛仔褲改的包裝布，上麵縫著小糯米剪的星星：“我找了紡織廠的老同事，他們願意捐舊布料，咱們的包裝成本能降 20%！”
    更讓林薇意外的是陳凱。他不僅帶了媒體來拍基地，還帶來了市場監管局的人：“我把極光仿品質量不合格的報告、尾隨學員的證據都交了，他們已經警告了盯梢的人，傳單也清了。另外，我聯係了 10 家本地手作品牌，咱們一起成立‘非遺誠信聯盟’，以後有人打壓咱們，一起扛！”
    那天下午，基地的展廳裏擠滿了人 —— 漢斯在和學員們討論剪紙圖案，陳凱在和市場監管局的人對接後續保護，張遠在電腦前調試 “原創溯源係統”，小糯米趴在地上，用蠟筆在包裝布上畫太陽花，婆婆坐在一旁，用頂針縫布繩，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每個人身上，暖得像春天。
    好景沒持續幾天。周五晚上，林薇剛陪小糯米睡下，漢斯的緊急電話就來了：“林，不好了！極光在歐洲聯係了幾家大型超市，說要‘免費鋪貨’仿品，還承諾‘賣不完全額退’，超市已經開始把咱們的貨往下撤了！”
    林薇的心瞬間沉下去。她剛掛了漢斯的電話，張遠就拿著電腦跑進來，屏幕上是 “原創溯源係統” 的後台：“有人攻擊係統，部分產品的製作視頻被改成了流水線畫麵，客戶掃碼看到的是假的！技術團隊查了，對方的 IP 很隱蔽，像是專業的黑客！”
    林薇走到窗邊，看著基地門口的路燈。盯梢的人沒再出現，但附近便利店的老板剛才發來消息：“有陌生人問我，基地的學員幾點上下班，還拍了學員的電動車……”
    她摸出手機，給漢斯回消息：“咱們下周開線上會，商量怎麽應對超市鋪貨。” 又給陳凱發：“係統被攻擊，需要技術支援。” 最後，她走到小糯米的房間，孩子睡得正香，手裏還攥著沒剪完的太陽花剪紙，剪紙的邊角有點歪，卻透著倔強的光。
    林薇輕輕把剪紙放進孩子的書包裏。她知道，極光的反撲不會停，甚至會更狠 —— 從低價仿品到技術攻擊，從本地騷擾到海外渠道擠壓。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有漢斯這樣的老客戶，有陳凱這樣的盟友，有王姐、張姐這樣的學員，還有家裏等著她的婆婆、張遠和小糯米。
    窗外的風有點涼，林薇卻覺得心裏有團火。她拿出手機，在 “非遺誠信聯盟” 的群裏發了一條消息：“極光要打持久戰，咱們就陪他們耗。隻要咱們的手作有溫度，隻要咱們還在一起，就不怕輸。”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她看見基地門口的路燈下，有個模糊的影子閃過 —— 不是之前的盯梢人員，而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手裏拿著個平板電腦，正對著基地的窗戶拍照。林薇握緊了拳頭，她知道，這場關於 “溫度” 與 “利益” 的仗，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