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指尖剛觸到庫存藤條的最後一捆，王大姐的哭聲就從門口撞進來：“薇姐！全完了！20 戶農戶全反悔了！你看這個 ——” 她舉起手機，屏幕上是農戶發來的照片：斑駁的木門上潑著紅漆，歪歪扭扭寫著 “再供貨，砸你全家”，旁邊還散落著幾塊碎磚頭，“有農戶說，昨晚有人敲門，沒敢開，早上就看到這個……”
    展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學員們手裏的活全停了，張姐手裏的縫紉針掉在地上，滾到退單的藤條筐底下 —— 那筐上還貼著小糯米昨天剪的太陽花，花瓣被風吹得卷起來，像在替他們著急。“庫存還夠多少？” 林薇的聲音發緊，指尖掐進藤條的縫隙裏，紮得生疼。
    “頂多夠打包 100 套訂單，” 運營小張捧著賬本，聲音發顫，“啟星的人剛才還發微信，說明天會議要是不接受他們的‘合作方案’，連這 100 套的料，都讓咱們拿不到。”
    林薇剛要說話，聯盟群裏的消息炸了鍋。5 家小品牌接連發消息：“林總，要是明天還找不到料，我們隻能退出聯盟了，總不能等著倒閉”；李總緊隨其後，發了條長消息：“各位，我覺得不如跟啟星談談，他們給的收購價不算低，至少能保住咱們的手藝，總比被斷供餓死強”。
    “李總這是要叛變？” 王大姐氣得拍桌子，“前幾天還跟咱們一起罵啟星，現在倒好，第一個勸咱們投降！”
    林薇盯著手機屏幕，李總的頭像還是他和學員們的合影（上次聯盟會議拍的），照片裏他笑得一臉真誠。她剛要回複，婆婆的電話打進來，背景音裏滿是深山的狗叫聲，還有風吹樹葉的嘩啦聲：“薇薇，我聯係上深山的遠房親戚了！10 戶人家，都是編竹器的，說天亮就送竹料來，就是路不好走，得徒步翻山，可能要走四五個小時……”
    “媽，您怎麽聯係上的？” 林薇的眼淚突然掉下來，婆婆的舊手機按鍵早就磨平了，上次視頻時還說 “打長途要湊到耳朵邊才能聽清”。
    “我翻了老相冊，找到他們的地址，打了 12 個長途，有 8 個沒人接，最後兩個打通了……” 婆婆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我跟他們說，你們是媽媽們的活路，他們就同意了，還說要帶著你給的剪紙平安符，說能保平安。”
    第二天上午 9 點，基地的會議室裏坐滿了人。聯盟品牌的負責人臉色都不好看，李總坐在最前排，手裏拿著個文件夾，時不時跟旁邊的人小聲嘀咕。啟星的高管帶著律師、被威脅的農戶代表走進來，徑直坐在主位旁邊，把 “收購意向書” 往桌上一放：“各位，明人不說暗話，接受收購的，現在就能簽字，以後優先供貨；不接受的，後果你們昨天也看到了 —— 斷供、威脅，你們耗不起。”
    被威脅的農戶代表低著頭，手裏攥著衣角，不敢說話。林薇剛要開口，小糯米突然從休息室跑進來，手裏舉著個錄音筆，聲音帶著哭腔：“媽媽！李叔叔剛才給壞人打電話，說要把爺爺（指深山農戶）的地址告訴他們，讓他們去嚇唬爺爺！”
    全場瞬間安靜。李總的臉色瞬間慘白，猛地站起來：“你胡說！小孩子別亂說話！”
    “我沒胡說！” 小糯米把錄音筆舉得更高，“我聽到你說‘他們明天早上走山路，你們去路上等著’，還說‘別傷到人，就把竹料扔了就行’！”
    張遠突然走到投影幕布前，按下遙控器 —— 屏幕上跳出李總電腦的通訊記錄，清晰顯示著與啟星 IP 的加密對話，最新一條是 “深山農戶路線已發，按計劃處理”。“這是我早上在會議網絡裏抓的包，” 張遠的聲音冰冷，“還有這個 ——” 他點開一段視頻，是李總昨晚在基地門口，跟啟星的人交接文件的畫麵。
    李總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眼淚掉下來：“我沒辦法！他們跟蹤我女兒，說要是不合作，就把我女兒的上學路線發給壞人！” 他從包裏掏出一疊照片，是女兒被跟蹤的監控截圖，還有恐嚇信：“你們看，我也是被逼的……”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幾個背著竹筐的農戶走進來，竹筐上貼著小糯米的太陽花剪紙，褲腿上沾滿泥土，鞋子還在滴水。“我們是來送竹料的，” 為首的農戶擦了擦汗，“走山路時，遇到幾個人想搶竹筐，還好我們人多，把他們趕跑了，就是竹料有點濕，不影響用。”
    被威脅的農戶代表突然站起來，衝到啟星高管麵前，把手機摔在桌上：“你們騙我！說隻是讓我來勸勸他們，結果還去攔深山的農戶！” 他點開手機錄音，裏麵是啟星的人說 “你要是不配合，就砸了你家剩下的藤條”，“我再也不幫你們騙人了！”
    會議的風向瞬間反轉。5 家欲退出的小品牌負責人，看著渾身是泥的深山農戶，又看著桌上的 “布竹混編” 樣品（林薇連夜測試的，竹絲編的筐身，布繩編的把手，上麵貼著太陽花），紛紛說：“我們不走了！咱們一起扛！我家還有庫存的老竹料，明天就拉過來！”
    非遺傳承人拿起 “布竹混編” 樣品，摸了摸連接處：“這個創新好！碎布利用不浪費，竹絲又結實，就是連接處容易開線，我認識兩位老匠人，會傳統的‘鎖邊編法’，能解決這個問題，就是他們在南方深山，信號不好，得派人去請。”
    林薇的心終於放下來。她看著滿屋子的人 —— 背著竹筐的農戶、流淚懺悔的李總、主動留隊的小品牌、舉著錄音筆的小糯米，突然覺得，再大的壟斷，也抵不過人心齊。
    當天下午，基地就開足馬力生產 “布竹混編” 新品。婆婆幫農戶們縫補被刮破的衣服，小糯米給每個竹筐貼剪紙，張遠在電腦上搭建 “材料共享平台”，李總主動提出 “去南方深山請老匠人，贖我的罪”。夕陽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竹筐上的太陽花剪紙上，暖得像春天。
    好景沒持續多久。晚上，林薇剛把小糯米哄睡著，手機就震了 —— 是行業群裏的消息：“啟星創投宣布，收購全國最大的天然染料供應商‘綠源染料’，占手作行業染料市場 45%，2024 年 3 月起，染料價格上漲 50%，優先供應啟星合作品牌”。
    她心裏咯噔一下，趕緊給張姐打電話：“咱們的染料庫存夠多少？”
    “頂多夠用到下個月，” 張姐的聲音帶著慌，“綠源是咱們主要的供應商，其他小供應商的染料，顏色不正，不符合非遺標準……”
    林薇剛掛電話，漢斯的越洋電話打進來，聲音急得發顫：“林！歐洲有客戶收到‘布竹混編’的仿品樣品，說是你們的新品，價格比咱們低 60%，質量差得很！我查了，是啟星聯合海外的仿品品牌做的，他們想毀了咱們的海外口碑！”
    更糟的是，張遠拿著 “布竹混編” 的水洗測試報告跑進來，眉頭緊鎖：“水洗三次後，布竹連接處還是開線了，老匠人那邊，李總說山路塌方，暫時過不去……”
    林薇走到窗邊，看著基地門口的路燈。深山農戶送的竹料堆在門口，上麵還貼著小糯米的剪紙，風吹得剪紙嘩啦響。她知道，啟星的終極絞殺來了 —— 從藤條到染料，從國內到海外，從工藝到口碑，全方位斷後路。
    她拿起手機，在聯盟群裏發了一條消息：“啟星壟斷染料，還在海外搞仿品，咱們得提前準備。明天上午 9 點，基地開染料應急 + 工藝修複會議，想一起扛的，來。”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她看到遠處的路口，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 還是啟星的車，車窗裏有人舉著相機，對著基地的竹料堆拍照。林薇握緊了張遠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之前裝監控磨的），突然想起婆婆說的 “深山農戶走了四五個小時，把竹料送過來”—— 隻要還有人願意為匠心走山路，就沒有跨不過的坎。隻是她不知道，啟星已經在染料裏加了 “後手”—— 他們收購的綠源染料，正在偷偷更改部分批次的配方，用了的手作產品，三個月後會出現 “褪色、變硬” 的問題，而這批染料，已經有小品牌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