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軟倒在他臂彎裏，氣息微弱，唇邊血跡刺目，那雙總是盛著冰冷與憤怒的鳳眸此刻渙散無光，隻剩下破碎的痛苦和一絲殘存的、固執的排斥。
    顧白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所有的爭吵、憤怒、委屈，在這一刻都顯得無比蒼白可笑。他隻剩下一個念頭——她不能死！
    “妖姬！撐住！”他聲音發顫，也顧不得她的抗拒，手臂收緊，將她更穩地扶住，另一隻手慌亂地想要去擦拭她唇邊的血跡，卻發現隻是徒勞，那鮮紅反而在他指尖暈開，更顯觸目驚心。
    “滾…開…”她再次虛弱地吐出這兩個字，試圖推開他，卻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隻有長睫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瀕死的蝶。
    而與此同時，她脖頸上那根鎖魂鏈閃爍的幽光越來越紊亂，仿佛隨時都會崩潰炸裂！與之相連的，顧白腳踝處的秩序光紋也灼燙得驚人，那股混亂的吸力不斷加強，不僅瘋狂汲取著妖姬體內最後殘存的力量，甚至開始蠻橫地拉扯顧白自身的精神力和生命力！
    不行！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顧白心中駭然。這變異的鎖鏈徹底失控了！
    必須做點什麽！必須阻止它！
    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強烈的求生欲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想讓她就此死去的衝動，壓倒了一切。他咬緊牙關，試圖調動起自己那微弱得可憐的力量，不是對抗，而是——疏導！他回想起之前為她疏導魔元時的感覺，試圖將那股混亂狂暴的能量引導開，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絲！
    然而，他自身的力量實在太弱，麵對鎖魂鏈和魔核反噬共同造成的能量風暴，如同螳臂當車。他的幹預非但沒能緩解，反而像是往沸騰的油鍋裏滴入了一滴水，瞬間引發了更劇烈的爆炸！
    “噗——”妖姬再次噴出一小口鮮血，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臉色灰敗得嚇人。
    而顧白也受到強烈的反衝，喉頭一甜，一股腥甜湧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這混亂到了極點、幾乎絕望的時刻——
    那原本狂暴汲取力量的秩序光紋，似乎因為吸收了過多混雜著魔核反噬之力和顧白幹預能量的混亂氣流，發生了一種極其微妙的變化！它的光芒不再是單純的灼熱金色，而是摻雜進了一絲幽暗的、屬於妖姬的魔元特性！
    緊接著，一股奇異的信息流，伴隨著劇烈的痛苦，猛地逆向衝入了顧白的腦海！
    那不是聲音，也不是圖像，而更像是一種…本能的、烙印在鎖魂鏈深處的某種規則或者說指令的碎片！
    【…懲戒…】
    【…違逆…】
    【…跪伏…】
    【…懺悔…】
    破碎的、冰冷的意念，如同鋼針般刺入他的意識深處！
    幾乎是同一時間，妖姬似乎也通過頸鏈，感應到了這突如其來的、源自鎖魂鏈本能的規則反饋！她在極致的痛苦中，渙散的眼神猛地聚焦起一絲瘋狂而偏執的光芒！
    是了！懲戒！他違逆了她！他窺探她的秘密！他頂撞她！他是一切混亂的根源！必須懲戒！必須讓他認罪！必須重新確立她的絕對權威！隻有這樣…隻有這樣或許才能平息鎖鏈的暴動？才能讓她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住她瀕臨崩潰的意識。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抬起手，不是推開顧白，而是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裏。她盯著他，眼睛紅得嚇人，聲音破碎卻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偏執，重複著剛才未完成的命令：
    “跪…下！”
    “給本座…跪下…懺悔！”
    她的心聲更是如同詛咒，瘋狂地衝擊著顧白的腦海：
    【…跪下！】
    【…認罪！】
    【…都是你的錯！】
    【…隻要跪下…隻要服從…】
    【…或許就能…】
    顧白徹底愣住了。他看著懷中這個氣息奄奄、卻依舊執著於用最屈辱的方式懲罰他、來換取一絲虛幻控製感的女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憤怒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擔憂和憐憫！
    她都要死了！她竟然還隻想著這些？！在她眼裏，他永遠隻是一個需要被馴服、需要被折辱的囚徒！甚至連救她，都成了需要被懲罰的罪過？！這是什麽思維方式？為什麽接受素質教育的我這麽難理解！
    “你休想！”顧白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他猛地挺直了脊背，盡管扶著她的手臂依舊穩當，但眼神已經徹底冷了下來，充滿了失望和一種決絕的反抗。
    讓他跪下？在這種時候？以“懺悔”的名義？絕無可能！
    他的拒絕，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妖姬強撐的意誌。
    “你…你竟敢…”她眼睛瞪得極大，似乎無法置信他竟敢在此時再次違逆她。極致的憤怒、失控的恐慌、還有那被徹底踐踏的權威感，混合著沉重的傷勢，終於將她徹底吞噬。
    她的手指無力地滑落，眼神徹底渙散，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唯有那緊蹙的眉頭和依舊殘留著一絲驚怒的表情，顯示著她最後的不甘與怨憤。
    鎖魂鏈的紊亂光芒和秩序光紋的灼熱吸力，隨著她的昏迷，似乎減弱了一些，但並未停止，依舊如同跗骨之蛆，纏繞著兩人，緩慢地汲取著他們的生命力。
    顧白僵在原地，臂彎裏是她徹底失去意識的、冰涼的身體。
    殿內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那無聲卻持續著的、絕望的掠奪。
    他看著她昏死的麵容，再看看自己腳踝上那圈依舊散發著不祥光芒的光紋，一股巨大的、冰涼的絕望，如同深淵巨口，將他徹底吞沒。
    失敗了。
    一切都失敗了。
    緩和是假的。
    救助是徒勞的。
    連最後的反抗，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們就像是被困在這鎖鏈兩端的囚徒，互相憎恨，互相折磨，卻又被死死綁在一起，向著毀滅的深淵，不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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