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妖姬那聲冰冷的宣判中凝固了。密室內，那團純淨的秩序之光依舊柔和地流轉，卻無法驅散驟然降臨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殺意。顧白僵在原地，伸向光球的手停滯在半空，指尖距離那溫暖的輝光僅有寸許，卻如同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他能感覺到背後那道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穿了他的衣物，釘入了他的骨髓。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心髒在短暫的停跳後，開始以一種瀕臨破碎的頻率瘋狂擂動。大腦在極致的恐懼中飛速運轉，無數個念頭如同煙花般炸開又湮滅——求饒？辯解？還是拚死一搏？無論哪種，在盛怒且實力遠超於他的妖姬麵前，似乎都隻有死路一條。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身，每一個關節都發出僵硬的“咯吱”聲。麵對妖姬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鳳眸，他強迫自己抬起頭，盡管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但眼神卻沒有完全被恐懼吞噬，反而在深處燃起一絲被逼到絕境的、近乎瘋狂的冷靜。
    “魔主……”他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明顯的顫音，卻努力維持著最基本的鎮定，“屬下……並非有意擅闖……”
    “無意？”妖姬打斷了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帶著刺骨的寒意和嘲諷。她向前邁了一步，周身紊亂卻依舊強大的魔氣如同潮水般向顧白壓來，讓他呼吸困難。“手持禁地之鑰，開啟封印之門，靠近秩序本源……你告訴本座，這是無意？”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顧白手中那枚依舊散發著微光的青銅令牌，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和更深的暴怒。“這鑰匙……你從何得來？！”這枚令牌的存在，顯然超出了她的認知，這意味著顧白在她眼皮底下掌握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多、更致命！
    顧白的心髒再次狠狠一縮。鑰匙的來源絕不能暴露度法祭司，那隻會將水攪得更渾，甚至可能連累唯一一個態度曖昧的潛在變數。電光石火間，他做出了決斷——將一切推給“奇遇”和“本能”！
    他垂下眼瞼，避開妖姬那幾乎要將他撕碎的目光，用一種夾雜著恐懼、茫然又帶著一絲急切辯解的語氣快速說道：“屬下不知！這令牌……是前些時日清理廢墟時，在一處坍塌的角落偶然所得！當時隻覺得它樣式古樸，便……便留了下來。至於為何能開啟此地……屬下更是不知！方才……方才隻是感受到此地有一股力量在召喚屬下體內的……那股微弱力量，他不敢直接提秩序之力，如同本能驅使，鬼使神差便……便嚐試了一下……”
    他刻意將過程描述得模糊而充滿偶然性，並將自己的行為歸咎於“本能驅使”，這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平衡之引”與秩序本源可能存在的天然吸引力。同時，他抬起手，不是反抗，而是指向石台上那團秩序光球，語氣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急切：“魔主！屬下雖不知此物為何，但能感覺到它蘊含著至正至純的力量！或許……或許它能緩解您的痛苦！屬下擅闖禁地，罪該萬死，但若能以此物稍解魔主反噬之苦，屬下……死亦無憾！”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喊出來的，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悲壯，眼神中充滿了偽裝出來的赤誠與赴死之意。他在賭，賭妖姬對緩解魔核痛苦的極度渴望，賭她在盛怒之下，依舊存有一絲對“可能有效方法”的動搖！
    果然，聽到“緩解痛苦”四個字，妖姬周身狂暴的殺氣微微一滯。她那燃燒著怒火的眸子，下意識地轉向石台上那團純淨的光球。作為魔核的持有者，她比任何人都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光球中蘊含的、與她體內那半枚魔核隱隱同源卻又截然相反的秩序之力。這股力量如此純粹，如此平和，確實與她以往接觸過的任何狂暴能量都不同。
    【……秩序本源……】
    【……傳說中的……淨化之光？】
    【……真的……能緩解魔核反噬？】
    【……可他……如何得知？這鑰匙……】
    一連串充滿矛盾與掙紮的心聲碎片，如同失控的野馬，猛地衝破了妖姬因暴怒而脆弱的心理防線，清晰地傳入了顧白的腦海！她的理智在告訴她，顧白的話漏洞百出，其行為罪無可赦；但魔核深處傳來的、對那秩序之光的本能渴望，以及長久以來被痛苦折磨得近乎崩潰的意誌，卻讓她產生了一絲致命的猶豫。
    就是這瞬間的猶豫！
    顧白捕捉到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他不敢有絲毫放鬆，繼續加碼，語氣變得更加卑微而懇切，甚至帶著一絲哭腔：“魔主明鑒！屬下性命早已係於魔主之手，若有二心，天誅地滅！屬下隻是……隻是不忍見魔主日夜受此煎熬！方才觸碰這光球時，屬下體內那股力量確實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或許……或許它對魔主真的有用！”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妖姬的反應。隻見她緊抿著蒼白的嘴唇，眼神中的殺意依舊濃烈，但那看向秩序光球的視線，卻多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探究與……一絲極其微弱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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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內的氣氛依舊劍拔弩張，但那股純粹的、必殺的意誌，似乎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縫。
    妖姬沒有說話，她隻是死死地盯著那團秩序之光，又猛地將目光轉回顧白臉上，似乎想從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中找出欺騙的痕跡。她的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殺了顧白，易如反掌，但可能就此斷送一個緩解痛苦的可能。留下他，風險巨大，這個替身身上隱藏的秘密越來越多，越來越脫離掌控。
    良久，就在顧白幾乎要撐不住那巨大的心理壓力時，妖姬終於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即刻處決的意味，多了幾分審慎的殘酷：
    “收起你的小花招。”她冷冷道，“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此物或可緩解本座之苦……那便由你，去將它取來。”
    她命令顧白去取光球！這無疑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試探！如果光球有危險，首當其衝的就是顧白！如果顧白有異心，也能在過程中看出端倪！
    顧白心中凜然，知道這是唯一的生機。他沒有絲毫猶豫，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般，鄭重應道：“是！屬下萬死不辭！”
    他轉過身，再次麵向那團誘人而神秘的光球。這一次，他的動作緩慢而堅定，將所有雜念摒棄，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他能感覺到背後妖姬那如同實質的目光，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
    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那團溫暖的光暈。
    沒有預想中的排斥或攻擊，隻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浩蕩而平和的暖流，順著指尖瞬間湧遍全身！他腳踝處的秩序光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與那光球交相輝映！他體內那縷微薄的秩序之力，如同溪流匯入大海，歡快地奔騰、壯大！
    而與此同時，他清晰地感覺到，懷中被貼身收藏的那半張關於“秩序之契”的皮卷，也微微發熱起來，上麵的符文似乎與這秩序本源產生了某種共鳴！
    然而，就在他試圖引導這力量，小心翼翼地將光球從石台上托起的瞬間——
    異變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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