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遺忘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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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源於秩序本源、失控契約與殘魂執念的劇烈能量風暴,來得猛烈,去得也突兀。仿佛一隻無形巨手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密室內肆虐的光芒與混亂的能量流驟然坍縮、平息,隻留下劫後餘生般的死寂。
石壁上玄奧的符文光芒黯淡,仿佛耗盡了力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氣味,混合著臭氧的清新、古老塵埃的沉悶,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能量過度飽和後的焦糊感。
顧白直接挺地倒在冰冷的地麵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唇邊還掛著一縷殷紅的血絲。他的身體表麵,之前因能量充盈而出現的細微裂紋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愈合,那是他體內那縷被強行壯大的秩序之力在本能地進行修複,但也讓他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意識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妖姬依舊僵立在密室入口處,仿佛一尊驟然失去動力的傀儡。掌心那團足以將顧白轟殺至渣的恐怖魔元,不知何時已悄然消散。她臉上那滔天的暴怒與冰冷殺意,如同被水潑滅的火焰,隻剩下縷縷青煙般的茫然與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感。
剛才那股混亂的能量衝擊,目標似乎並非直接傷害她,卻像一柄無形而沉重的錘子,跨越了肉體的防禦,狠狠砸在了她神魂最核心的區域。
腦海中,某些最為堅固、也最為痛苦的記憶壁壘,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關於那個名字、那個身影、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恨與偏執的記憶碎片,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沙畫,邊緣開始模糊、剝落,變得支離破碎。她努力想要抓住,卻隻撈到一片空洞的回響,隻剩下一些殘缺的輪廓和一種令人心慌意亂、仿佛生命缺了一角的虛無感。
她下意識地抬手,用力揉按著刺痛的太陽穴,試圖驅散那陣眩暈,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昏迷的顧白身上,然後又緩緩移向石台上那團光芒似乎內斂了許多、卻依舊遵循著某種古老韻律緩緩流轉的秩序光球。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如同打翻的調色盤,在她心中混雜流淌——有經曆巨大變故後的恍惚與不確定,有對那純粹秩序之力本能的忌憚與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渴望,但更多的,是一種……失去了某種至關重要之物的、沉甸甸的空落落的感覺,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麽?】
【……我為何會在此地?這個昏迷的男人……是誰?為何會與我一同在這禁地深處?】
【……那光球……它散發的氣息……很熟悉……也很重要……可是……為什麽重要?它到底是什麽?】
【……心裏……好像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塊……空蕩蕩的……透著風……還隱隱作痛……】
這些混亂而斷續的心聲,清晰地反映出她記憶庫的紊亂與缺失。她記得自己是魔域之主,記得體內魔核那無休止的反噬帶來的痛苦,記得要追殺擅闖禁地的入侵者,這是她作為魔主根深蒂固的本能。
但關於“阿白”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具體過往、那些甜蜜與背叛交織的細節、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對地上這個昏迷男子那近乎病態的“替身”執念,卻變得如同隔著一層厚重且不斷流動的濃霧,模糊不清,難以捕捉。隻剩下一種抽象的、“曾有重要之人逝去”的、彌漫性的悲傷,以及一種對眼前這個陌生男子難以解釋的、複雜的、甚至帶著一絲詭異依賴感的關注。
她捂著依舊隱隱作痛的額頭,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顧白。這虛浮並非完全源於魔核反噬後的身體創傷,更深層次的是神魂遭受衝擊後的不穩。她蹲下身,冰冷而修長的手指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探向了顧白的鼻息和頸側的脈搏。
指尖傳來的觸感微弱,但確實還有生命的跡象。更讓她暗自心驚的是,她能感覺到一股雖然混亂卻異常精純的秩序之力,正在此人經脈內自行運轉,如同最靈巧的工匠,修複著那些因過度能量衝擊而受損的地方。這股力量的氣息,與石台上那光球同源,卻似乎又經過了某種奇特的轉化。正是這種深度的自我修複,讓他陷入了類似龜息的昏迷狀態。
妖姬凝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因失血而蒼白的臉。很陌生,找不出一絲一毫與記憶中那個模糊光影重合的地方。理智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她耳邊嘶嘶作響:這個身份不明、手段詭異、能引動禁地力量的男人,極度危險,留著必是禍患,應當立刻鏟除,以絕後患。
然而,就在殺意即將再次凝聚的刹那,內心深處某個角落,卻有一個微弱而固執的聲音在拚命阻止。那聲音沒有清晰的邏輯,隻是一種強烈的直覺,一種莫名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仿佛若真的動手,將會造成某種無法挽回的、比死亡更可怕的損失。這種感覺很陌生,卻異常堅定。
【……不能殺他……】
【……好像……我和他之間……被什麽東西牢牢綁住了……】
【……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雖然想不起來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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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經過一番無聲而激烈的內心掙紮,冰冷的理智與那種詭異卻強烈的直覺達成了一個暫時的、脆弱的妥協。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石台上依舊散發著誘人氣息的秩序光球,又低頭看了看昏迷中眉頭微蹙的顧白,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決定。
她伸出雙手,動作略顯笨拙而生疏,並非往常那種帶著懲罰或掌控意味的接觸,而是用一種近乎純粹的、支撐的姿勢,費力地將顧白從冰冷的地麵上扶起,將他大部分重量架在了自己同樣虛弱不堪的肩膀上。男子的重量讓她踉蹌了一下,但她還是穩住了身形。
然後,她就這樣架著他,一步一步,極其緩慢而艱難地,沿著來時的陡峭台階,向上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濕滑的石階上,在寂靜的密道中發出空洞的回響。當她終於重新踏上祭壇廣場那冰冷烏黑的金屬基座時,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正在緩緩褪去,東方天際已經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微弱卻堅定的魚肚白。
微涼的晨曦如同薄紗般灑落,照亮了她蒼白得近乎透明、寫滿了茫然與疲憊的臉龐,也照亮了她肩上那個依舊深陷昏迷、對外界一切渾然不覺的男子。這幅景象,與往日那個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魔主形象,形成了詭異的反差。
青蘿早已察覺到核心區域那場恐怖的能量波動已然平息,正帶著幾名絕對忠誠的心腹魔修,焦急萬分地守候在廣場邊緣,卻又不敢貿然靠近。當她看到祭壇基座側麵竟然無聲開啟了一個入口,更看到妖姬陛下不僅安然無恙,還……還親自架著那個本該被處死的顧白走出來時,她臉上瞬間布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極度困惑!
“陛下!您……您沒事吧?”青蘿快步衝上前,目光如同最精細的掃描儀,驚疑不定地在妖姬和昏迷的顧白之間來回掃視。她預想中顧白血肉橫飛、魂飛魄散的場麵並未出現,這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和預期。尤其是妖姬此刻的神情,那種罕見的、毫不掩飾的茫然,眼底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與空洞,更是讓青蘿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絕不是平日裏那位就算瀕死也要維持絕對威嚴的魔主!
妖姬抬起眼,看向青蘿,眼神似乎沒有完全聚焦,聲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和沙啞:“他……昏迷了。帶他回去……找個地方,看管起來。”她沒有解釋前因後果,沒有流露出半分往常對顧白那種複雜的、糅合了恨意、執念與利用的情緒,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處理一件無關緊要的、卻又不能丟棄的物品。但正是這份“看管”而非立刻“處決”的命令,以及那平淡語氣下隱藏的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讓敏銳的青蘿立刻捕捉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氣息。
“是……是!屬下遵命!”青蘿壓下心中的萬千疑慮和驚駭,連忙示意身後兩名同樣目瞪口呆的心腹魔修上前,小心翼翼、甚至帶著幾分敬畏地,從妖姬那看似單薄卻依舊不容褻瀆的肩膀上,接過了昏迷不醒的顧白。
妖姬看著顧白被兩名魔修攙扶著帶走,自己則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離開。她微微仰起頭,望著天邊那抹越來越亮、逐漸染上金邊的晨曦,怔怔地出神。清冷的晨風吹拂起她有些散亂的墨發和破損的衣袂,背影在漸亮的曙光中顯得格外單薄、寂寥,又透著一股深深的迷茫。
她努力地回想,試圖抓住腦海中那些飛速消散的記憶碎片,卻隻覺得關於某個最重要身影的一切,如同陽光下的冰雪,正在加速消融,隻剩下刺骨的寒冷和一片模糊而耀眼的光暈,以及一種無處寄托的、蝕骨銘心的悲傷。
【……白……阿白……】
【……你……到底是誰……】
【……為什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可是這裏……為什麽還是這麽痛……】
一滴冰涼的液體,毫無預兆地從她眼角悄然滑落,劃過蒼白的臉頰,留下了一道濕涼的痕跡。她下意識地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擦去那滴淚珠,低頭看著指尖上那點微小的濕潤,絕美的眼眸中充滿了更深的茫然與無措,仿佛不明白這液體從何而來,又為何而流。
遺忘,有時遠比銘記更加殘忍,因為它連帶著痛苦的原因一同剝奪,隻留下空洞的傷痕。
而此刻,在昏迷的深淵之中,顧白的意識卻並未完全沉寂。他仿佛漂浮在一片由溫暖秩序之光形成的海洋裏,身體每一個受損的細胞都在被柔和而強大的能量滋養、修複。
與此同時,在那場能量風暴中被動捕獲的、大量關於“秩序之契”深層結構、魔核內部秩序與混沌糾纏的原始狀態、乃至那枚血玉簪與殘魂之間詭異聯係的碎片信息,正在他潛意識的海底激烈地碰撞、重組。混亂,卻隱隱指向某種更深層次的、尚未被理解的規律與可能性。一場無聲的蛻變,或許正在這極致的寂靜中悄然醞釀。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重新麵對這個世界時,等待他的,必將是一個因妖姬記憶殘缺而變得更加難以預測、更加撲朔迷離的未來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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